“靜,這樣會害了你一輩子。”良久我才哽咽的道。
“我願意。”
“可是我想讓你幸福,有一個好人照顧你。”
“奴婢只要公主就夠了。”她哭着道,我低頭看着她,伸手將她扶起來,“我也捨不得你,所以我覺得我好自私。”
剛纔看到她眼角細紋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殘忍。
她明明是一個貌美的女子,卻跟着我一直四處漂泊,從北齊到南秦,從宮中到山裡再到如今這廣濪宮。
她始終扶持着我,而細想一下,我竟沒有給她任何東西,只是讓她擔心而已。
涼風吹過湖面,帶來迫人沁涼,我只身站在窗口出神,算算時辰,他是該來了。
剛纔天胤宮傳來旨意,皇上翻了廣濪宮的牌子,於是我從頭到腳被細細梳洗一翻送進了寢宮,等待皇上駕臨。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腳步聲響,隨即是他磁性冰涼的嗓音,“憑欄望月,好一幅淒涼的景緻。”
“臣妾哪有望月雅性,難得有風而已。”我笑着道,轉身對他行禮。
他負着手,慢慢踱步過來,直接走到窗邊擡頭看着天上明月,“不知道這裡的月亮是不是跟太白山裡的一樣圓?”
他突然提到太白山,我不由自主的冷笑,原來他還是不能肆懷。
“皇上說笑了,世間只有一個月亮,怎麼會不一樣呢?”我故作不知。
他笑着道:“月亮是同一個月亮,只是看月亮的人不同,這月亮自然就不同了,朕眼裡的月亮是圓的,或許從貴妃娘娘眼裡看到……就是殘缺的了!”他轉身看着我。
我笑着低下頭,無言以對,說什麼都是錯。
他若有所思看着我,也不說話,冰藍的眸子裡情緒變幻莫測!
我下意識的躲開他的目光,他出手很快,在我還沒來得及轉身的時候便一把將我拉進懷裡。
“你躲什麼?”他輕笑,用手指挑起我下巴。
“沒有躲,只是窗口風大了些。”我隨便找了個介口,仍舊不看他。
他笑而不語,彎腰將我抱起,轉身離開窗邊。
“皇上……我自己能走。”我驚呼,在他懷裡抗掙,十分不適應這種雙腳離地的感覺,會讓人沒安全感。
他毫不理會,一直把我抱到牀上才放手,“你太瘦了。”他突然道。
我怔了片刻才聽清他說什麼,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摸摸下巴,似乎真的是太瘦了,我已經許久都不曾睡得好。
“朕虧待你了嗎?宮裡沒有給你吃的嗎?”他接着問,手指輕點在我的手背上,讓我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居然這麼涼?
“你是冷血動物嗎?怎麼沒有溫度?”我脫口而出道,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垂了眸。
他卻不以爲意,依然用手指在我臉上細細摸索。
“聽說你今天跟皇后娘娘要從
前的宮人?”突然提到正經事,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我看了看他道:“對,還請皇上恩准。”
“朕憑什麼準你?”他戲謔的道,冰涼手指順勢往下,來到我我纖長的脖子,細細摩挲着,輕佻的目光讓人無處可逃,更不敢直視。
“皇上如果不準,臣妾也無話可說,不敢抱怨。”我刻意忽略他話裡深意。
“你明知道朕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冷聲道,用粗糙的指腹解開我襟前鳳
紐,露出胸前一片膩滑肌膚,“傾城,朕不爲難你,只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朕就把那些人還給你。”
我轉頭看向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說什麼,“皇上問罷。”
他輕笑一聲道:“你喜歡南宮月嗎?”
“沒有。”我想都沒想道。
“那冷珏呢?”
“也沒有。”
他冷笑,“可是冷珏能爲你犯下大逆不道之罪,這個你怎麼解釋?”
我沉吟了片刻,終於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笑着道:“皇上怎麼對一個侍衛這麼斤斤計較?他不過是憐憫我。”
“憐憫?”他冷笑,良久才平靜了下來,“怎麼他不去憐憫別人,就單單憐憫你呢?”
“因爲我最可憐。”我接得飛快,他一時怔住,連我自己都不由得怔住,這個理由多麼契合,我可憐,他憐憫。
良久的沉默後是他諷刺的笑聲,他放開我,翻身躺到我旁邊,“天下間可憐的人也不止你一個,他怎麼不去憐憫別人呢?”
“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語聲突然變得寂寥起來,長嘆一聲道:“可他跟了朕二十年,竟然爲了你背叛朕,不甘哪!”
我轉頭看着他,他平躺在牀上,臉部線條優美,古銅色的肌膚透出陰霾華美味道,這是南諾天不錯,可是他怎麼也會有這麼傷感優鬱的一面?還是爲一個侍衛。
“或許他該娶妻了。”我看着他道,語聲平緩沒有起伏。
他轉頭看着我,直到確定我臉上沒有一絲玩笑意味才笑起來,“他是該娶妻了。”
我看着他臉上的笑,自己也笑了,只有這樣他才能相信不是嗎?
至於冷珏,我們不過是漫漫長路上的兩個人,或許他幫過我,愛過我,我亦爲他的這份愛而心痛過,可那又如何?我們註定了沒有緣份,那就讓彼此都好好活着好了。
他必須做他忠心的侍衛,我必須做我安份守己的嬪妃。
更漏三遍,殿外廊下長燈已息,他悄無聲息的靠近我,冰涼的手指掠過我戰慄的肌膚,絲制的中衣滑下肩頭,我閉眸咬着脣不語,怕一開口,就是嘆息。
他執意盯着我看了半晌,終於不再爲難……
他俯在我耳邊道:“傾城,你可以在朕後宮之中彰顯你權力的,但是如果涉及江山,朕是不會手軟的。”
我無聲的笑,“臣
妾只是個女人,不理江山。”
他滿意的笑了,肆意在我身上馳騁,彷彿我便是他的江山,他便是我的主宰,只是爲何我的心卻那麼涼?
他給我權利,不過是爲了讓我做他的女人。
五更剛過,廣濪宮上下便忙了起來,剪花澆水,院子裡到處都是打掃宮人,送走了皇上,我獨自一人泡在溫泉裡,不禁想起孝文太后,她從前一定也這樣躺在水中休息過罷?或許她閉上眼的同時腦子裡想的卻是家國天下的大業。
那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女人,我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從水裡站起身。
靜送了件浴袍爲我披上,“公主,讓人備膳嗎?”
“不了,趁着早上涼爽,陪我出去走走。”我冷冷的道,披着浴袍進了寢宮。
殿裡,早有宮人久久候着,執着衣物讓我挑選,我擡頭指了一件,“這件罷。”
執淡藍宮裝的宮人上前侍候更衣,其他默默退到一旁,我換了宮裝,坐在妝鏡前讓人幫我梳頭,臉上敷一層薄薄的粉,胭脂是用玫瑰提練花汁,再用牛乳勾兌而成,我沾了一點抹在脣上,臉色才稍顯紅潤了些。
靜端着首飾盒過來,“公主今天要用哪支釵?皇后娘娘昨天讓人送來一支櫻花簪,挺別緻的,也適合公主今天穿的衣服。”
她將一支造型精美的櫻花簪拿出來讓我看,並不是什麼金銀器物,桃木做柄,布做花,中間花蕊用金線織成,我點點頭道:“就這支罷。”
靜放下首飾盒,將櫻花簪爲我簪於鬢邊,“果然相宜呢?”她笑着道。
我擡頭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這樣一打扮似乎也真是二八年華,可爲什我總有已經老去的錯覺?我站起身,從宮人手中接了毛巾,擦掉指腹殘留的胭脂,“我們走罷。”
靜默默應了一聲,又派了幾個宮人一同隨行。
我獨自走在最前,穿過長長的迴廊,蓮橋,松林,走了約半盞茶的功夫才總算出了宮門,早晨的天氣並沒有那麼熱,初升的太陽給人希望的感覺,偶爾會有一些侍衛、宮女穿行而過,都俯身向我行禮,“貴妃娘娘吉祥。”
被冊爲貴妃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踏出廣濪宮,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成了貴妃娘娘,再不是從前的賤妃。
我漫無目的的在宮裡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
“公主,我們這是去哪?”走了好半天,靜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漠然搖搖頭,“不知道。”
再走一會,當眼前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才發現彷彿就是爲找他而來。
“卑職給貴妃娘娘請安。”他拱手對我行禮,聲音低沉着。
我擡了擡手,“免禮。”
我看着他,以爲他會像從前一樣見過禮就離去,可是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足等了有一分鐘的時間還站在原地,也不擡頭。我不免疑惑,“冷大人?你……有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