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退到一側,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安金安。”
皇后娘娘冷冷的走到我面前,連客套話都省了,直接問道:“傾城,那個男人是誰?”
我心下一哂,擡頭看着她,“皇后娘娘指的是誰?”
“別裝傻!膽敢侵犯天家公主,他就罪當處死。”她冷冷的轉身看了一眼旁邊已經嚇得不知所措的月瑤,冷哼道:“爲了一個男人喝成這樣,你還
是本宮的女兒嗎?”
月瑤原本低着頭,聞言擡起頭,苦笑着道:“母后想讓兒臣怎麼樣?冷
血無情,像您一樣只顧權利和廝殺嗎?”
“你……反了你了,”皇后娘娘震怒,顯然沒料到月瑤會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人,把她給我拉起來,看看你那副樣子,一個姑娘家在宮宴喝得醉醺醺的,成何體統!”
話落,立時就有幾個人站出來,也不用宮人來請,月瑤冷笑一聲,自己掀被下了牀,跪在地上,“兒臣給母后丟人了。”
皇后冷冷看她一眼,已經氣得無從責怪。
我悄悄退到一旁,想要着人去天胤宮請人,剛走一步她便已察覺,轉過身道:“想要去哪?”
“哪也不去。”我低下頭道。
她冷笑,“你別想找人去皇上那裡搬救兵,皇上已喝醉了,今天晚上救不了你們,如果今天你不說出那個男人是誰?本宮絕不罷休。”
“皇后娘娘,臣妾絕沒有想要與娘娘做對的意思!”
“夠了,別再說這些廢話。”她打斷我道,旁邊宮人端了把椅子過來,她回身坐了,接着道:“傾城,本宮一直以爲你是個識大體的人,現在月瑤大婚即,你怎麼能跟着她胡鬧呢?她年小不懂事,但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臣妾知道。”
“知道你還不趕快說了那個人是誰?”她厲色看着我。
我用眼角瞟了月瑤一眼,她跪在那裡一言不發,似乎是刑場上等死的囚犯,臉上有種黯然離世的蒼涼。
“臣妾不能說。”我收回目光道。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皇后娘娘諷刺的笑道:“你這是在玩我嗎?”
“臣妾不敢。”
她冷眼看着我,臉上表情化作凜冽,拍岸而起道:“放肆,姒傾城……”
“因爲那個人是皇后娘娘殺不得的人。”我在她出口之前先開了口,聞言,
皇后擡高的手慢慢落下,先前的怒氣也都收斂了起來,重新恢復平靜。
月瑤擡頭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彷彿她也沒打算再隱瞞下去,於是我放下心來,小聲道:“還請娘娘屏退左右。”
她依言譴走了左右宮人,緩身在椅上坐下,“說罷,他是誰?”
“是今天皇上邀請羣臣一起慶賀他戰勝歸來的那個人。”我語聲清冷。
“是冷珏?”皇后有些意外,但低頭想想,彷彿又想到了什麼,有些無耐的看着月瑤道:“怪不得,你從小就
愛粘着他玩。”
月瑤低着頭不說話。
我接着道:“所以,這件事還請皇后娘娘三思。”
皇后轉身看了我,嘆一聲道:“知道了,我會從長計議的,傾城,剛纔的事還請……”
“剛纔的事臣妾就當沒發生過。”我搶白道,擡頭看着她,“清官難斷家務事,現在事情已經說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不防礙娘娘與公主說話。”
我對她福福身,她沒說什麼,只是擺擺手。
我恭身退下,臨去,又擔憂的看了一眼月瑤,希望她能想開點,我在心裡默默想着,轉身出了棲月宮,阿九提着燈迎上前道:“公主沒事罷?”
“沒事。”我冷聲道,左右看看,並沒看到薇靜,於是問,“靜呢?”
“剛纔見皇后娘娘突然來了,靜姑娘怕有事,就去天胤宮請皇上去了。”
我沉吟了一會道:“你去把她叫回來。”
阿九恭聲領命,我轉身上了轎,“回宮。”
轎子穩穩被擡起,向廣濪宮的方向去,剛纔喝了酒再加上一路的顛簸,我覺得有些暈眩,不禁想睡,我仰身靠在身後錦靠上,闔了眸卻怎麼都睡不着,剛纔皇后娘娘說月瑤從小就喜歡冷珏,那麼冷珏應該很小的時候就跟着南諾天了,很早,七年前?或是更早?
我搖搖頭,揉着發疼的額角。不管他從前怎麼樣?都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
……
誘騙天家公主,原本死罪難免,但只因那人是冷珏,所以一切又都變得不一樣了,皇后娘娘即便生氣,但也無耐何,只得找了個藉口將剛剛回京的冷珏重新譴出西塞荒蠻之地防守邊關,原本可以在京爲官的,卻突然被派去震守邊關,衆人疑惑,只當他犯了什麼罪,於是也不敢再親近,各自疏遠開。
對於這件事,南諾天持冷漠態度,不置一詞。
就這樣,冷珏回宮三天就再次被“趕”走。我只在宮宴上見了他一面,就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我想他走時一定很納悶?這一切是爲什麼?
呵,我倚了牀柱在心中苦笑,他一定想不到這一切竟然是因爲愛。
“有時候愛是個囹圄!”我喃喃的道,閉上眼後突然想起一首熟悉的旋律,不禁跟着哼起來,手指在腿上打着拍。
靜端着參茶從外面進來,詫異的道:“公主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
“你說他現在在幹什麼?”我問,也不睜眸。
靜愣了一會纔想起我說的是誰,放下茶盞道:“公主是說雍王嗎?”
他現在是雍王,仍是皇親國戚,卻像大皇子一樣被勒令永世不得回京。
“對。”我嗯一聲,仍舊哼着歌。
靜想了想道:“可能還是在念經罷?”
我歌聲頓了頓,放在腿上的手指左右擺了兩下,“不是。”
“那公主認爲他現在在幹什麼?”
“謀劃江山。”我緩緩睜了眸,一字一頓的道。
靜怔愣在站在
那裡,驚嚇的睜大眼睛,我卻不以爲意的坐起身,端過參茶輕輕吹着,“靜泡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薇靜就那麼站着,直到這時才終於回過神來,大叫一聲道:“公主,如
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公主不就慘了嗎?”
“慘?”我挑眉看着她,輕笑道:“我又不欠他的,爲什麼會變得很慘?如果真被我猜中了,將來有那麼一天,該變得很慘的人是留芳殿的那位纔對?”
靜惶惶的搖頭,“不,公主……因爲皇上愛公主,如果要報復,公主就是最好的要挾。”她一臉沉痛的看着我。
我緩緩放下茶盞,突然意識到事態的轉變竟是這麼出乎意料,靜說的不錯,我纔是最好的要挾不是嗎?可我剛纔還在興災樂禍,看來人真是不能太卑鄙,我在心裡苦笑。
“或許沒有那一天呢?”我自欺欺人的道,起身往裡走去,靜沒有跟過來,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
她知道不用她說,我心裡很明白這一切已經正在發生,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快一年了,如果說從前南宮月在山中吃齋唸經我相信,可是自從大皇子與雲湖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如果還能冷淨得下來那就太詭異了,他愛的是雲湖,大皇子雖是別人的孩了,可是那傻子卻當親生兒子一樣養了幾年,如果說現在誰的心最痛?那就是南宮月。
他可以恨雲湖,也可以不再愛大皇子,可是這些人都不該由旁人來替他懲罰,如果要報仇,也該是他親自來。
大婚在即,宮裡早早的開始準備相應事宜,棲月宮裡簾幔低垂,大太監李貴一邊指點着人往裡擡東西,一邊盯着那邊擺設,忙得四腳朝天,只嘆分身乏術。
“小心點別磕頭!說你呢聽見沒?”他手指着那邊兩個擡青綻花琉彩瓷瓶的兩個人,扯着尖細的嗓子喊,見總算安安份份的將東西擱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一轉身看到門口站着的幾個人,嚇得一驚,連忙擠了笑容迎過去,“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我冷冷的哼一聲,看看院子裡繁忙景象,問:“公主呢?”
“公主在內閣休息,奴才帶您過去。”他躬着身子在前頭引路,我笑着道:“不麻煩李公公了,本宮自己進去。”
他原本遲疑,又見我一臉笑意,於是想了想道:“那好,那好,娘娘請!”
我緩緩進了棲月宮,往內閣方向走。
自從上次的事之後我就再沒有踏進過棲月宮了,一來皇后顧忌,二來……也算是躲着月瑤,因爲我曾經答應過要幫她,可是現在事情已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弄不好就要傾國傾天下,我不能冒這個險。
我心裡煩亂的想着,直到了內閣門口才收了思緒,笑着走進去,“公主最近可好些了?”
殿裡簾幔低垂,榻旁一個青麟香爐裡薰着馥郁恬靜的桂花香,月瑤公主躺在榻上睡覺,鴛鴦在一旁幫她打着扇,見我進來連忙過來行禮,我笑着攔住她,壓低聲音道:“來得不巧,公主正睡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