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北齊十六部荒涼形成強烈對比的是豐富的礦產資源以及美食,民以食爲天,越是艱苦的環境下,勞動人民的智慧總是能創造出難以想象的食物。其中,大部分食物以麪食爲主。
所以,那一碗雜醬麪,吃出了勝驊胸中隱藏多年的故鄉情懷。
古雨濛在他心裡的印象發生了一點點改變,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似乎,她並不是細作,細作應另有其人,只是……是誰呢?一時想不出來的勝驊,自背後看着古雨濛,越發地覺得眼前的女子,更加的神秘了。
她到底是誰?
……
天空中飄過來一朵烏雲,寒風起了又停,周圍的溫度忽然變得溫暖了許多。前世常在外徒步的古雨濛意識到,這是下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奏。
雪前暖,雪後寒,大雪紛飛到處玩。
孤寂的山上,兀自出現了一隊人馬,人和馬,人比馬多。
二十來人。走得近了,才發現這羣人居然是身穿布衣的平民。
“小心。”
勝驊將軍善意地提醒後卻是在質問自己:爲什麼要提醒她呢?似乎,本不應該提醒她的。一眼看過去,那些平民,就是一羣流寇。
打家劫舍,無惡不作。
果然,當到了古雨濛身邊之後,“平民”們紛紛露出了獠牙。手中短刃匕首,寒光閃閃。
天空中的風忽然颳得大了,似乎是在給這二十幾個流寇渲染氣氛,恐怖的威脅、漸暗的環境、寒冷的天氣、幾乎沒有可退的路……這一切都構成了一種現象:古雨濛和勝驊沒有了退路。
然而呢?
事實不一定非要看到表面纔可以認定,有些事呢,不到最後是誰也說不準的。說能笑到最後,誰才笑得最好。勝驊有絕對的把握能從這些流寇之中脫身,甚至,他還能夠把這些流寇盡數殺光,搶了他們的乾糧,應該可以撐到族塔。
但是古雨濛卻不行。
弱女子,寒冷氣候,極地環境,說說,怎麼辦吧?
不聞不問。
這是勝驊咬着牙狠下心決定下來的,就怎麼辦。他的心有點痛,有些不忍,但無可奈何,爲了北齊,爲了蕭海璃,他必須那麼做。犧牲一個古雨濛,成全了大齊百年基業,值得的。
只是元昊那邊不怎麼好交代,然而……此處天寒地凍,荒無人煙,一具屍體而已,誰又能看得見?勝驊默默地爲古雨濛而祈禱,希望她能死在這羣流寇手中,這樣也省得他動手了。
民族大義和兒女情長,勝驊替元昊選擇了前者。
古雨濛當然不知道背後的勝驊在打着什麼算盤,當她看到這去流寇亮出兵刃之前,的確認爲他們只是一羣失去家園的可憐人。但,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她們只是一羣流寇,也就是土匪山賊。
這羣山賊遠遠地就看見了雪白的山脊上出現了兩個小點。
來活了!老大招呼一聲,各自把傢什藏好!
二十來人小心翼翼的在山脊上走着,有一位不小心,噗通一聲掉進了雪洞裡,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就被這雪山吞沒了。其餘人詢問:老大,掉進去一個,救是不救?
救個屁,搶劫要緊!
那就不救了吧,三胖子,算你倒黴,誰讓你平時吃那麼多的?讓你減肥減肥,現在好了吧,別人從你走過的地方踩過來都沒掉下去,就你噗通一聲沉下去了,活該。
報告老大,他們是一男一女!
二傻子,好眼力!老大讚嘆一聲,今天收工,迴雪窩裡給你加肉。二傻子嘿嘿一笑,那是,咱這是千里眼,蒼蠅打眼前過,咱都能看得出公母來,被說幾裡之外山脊上的一男一女了,漫說現在是傍晚,就是晚上,咱也能分得出誰是男誰是女。
吹吧!五猴子最不喜歡二傻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傻樣,怪不得兄弟們都叫你二傻子,原來你是真傻。
走得近了,老大才確認還真是一男一女,女的約莫二十歲,衣着華麗,裘皮大衣,廣袖流煙裙,嘖嘖,看來遇到肥羊了。男的瘦了吧唧的,一看就是家奴,不過,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呀。
不怕。老大給自己心理暗示,咱們人多,人多力量大不是麼。
走着。
“此路是我開,此山是我管,要打此路過,留下買……”
“打劫的?”古雨濛未等這位四十來歲,身上反穿着皮襖的大漢把開場白說完,她便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打劫的?”
“呃……是!少廢話,拿錢!”
“我問你,到族塔,最近的路是不是你們過來的路?”
“呃……是!少廢話,拿錢!一人一百兩金子,少一個子兒都不成,看見俺們手裡的傢伙了沒有,都見過血,乖乖拿錢……”
古雨濛點點頭:“那從這裡到族塔,大概要走多久,明天太陽落山之前能到麼?”
老大有些詫異:“咱們打劫呢,嚴肅點。”
“是啊,我很嚴肅了,我也沒笑啊。”古雨濛很認真地看着匪首,“你們從哪來的?”
“咱們兄弟只管打家劫舍,不陪聊天。”
“那你們忙去吧,勝驊將軍,打劫呢,你的活來了。”
將軍?
匪首一愣,他是將軍麼,不像呀,這裡荒無人煙,怎麼冒出個將軍來?將軍不應該都是一身鎧甲,威風凌凌的麼,再不濟,身後也得跟着千八百人壯壯聲勢……將軍?難道說大部隊在後面呢?
極有可能。
匪首慫了。
古雨濛等的就是匪首認慫,“沒事,咱們就兩人,從幽州城來,到族塔去。”
“不可能!”二傻子搶先把匪首的話說了,“從幽州城來,千餘里,就你和他?你當我傻呢?”
說得好,果真是二傻子,分析得有道理,後方一定還有大部隊,不然的話她這孤男寡女穿越北齊十六部?膽兒也太肥了。看看她們身上連個乾糧袋都沒有,還騙我們說就倆人,你說兩百人俺們都不信,至少得兩千人。
“剛纔只是一個誤會。”匪首分析完,讓開了道,“我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看看二位的膽色,你們去吧,就當沒看見過俺們兄弟。”
“不打劫了?”
“說什麼呢?我們是那種不遵紀守法的人麼?”匪首大叫一聲,“太侮辱人了,你們走吧,記着,我們不是打劫的,我們這是路過,對了,我們剛纔一位兄弟掉進了冰窟窿裡,你們小心點。”
古雨濛笑了笑:“你們有吃的嗎?”
有。五猴子主動把吃的喝的交了出來。
匪首暗罵:媽丨的,五猴子,你特麼的挺有眼色,把老子的頭功都搶了,這要是被後方的大部隊攆上,你說我拿什麼邀功,你完蛋了,五猴子,老子非把你供出來不可。
其他兄弟真覺得鬱悶:咱們是打劫的,咱們纔是主角,怎麼身份兌換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江湖上的兄弟恥笑?不過也罷了,活命要緊,看老大的語氣,對方後面有大部隊呀。
這年頭出來混,是得有點眼色,瞅瞅五猴子,真乾淨利索,把藏起來的玉米麪餅都拿了出來,還焐得熱乎着呢,真捨得。
“你們這樣會被江湖人恥笑的。”古雨濛回頭對着勝驊笑了笑,“勝驊將軍,你說是吧,回頭讓紅羽營的兄弟們照應着點。”
“……”勝驊還沒看明白古雨濛這招狐假虎威到底神奇在何處,怎麼這羣人就被嚇着了?
其實道理很簡單,人人都怕死。
“既然你們不打劫了,那你們替我打工吧。”
“工是誰?好揍不?”
“……不是讓你們打人,就是替我幹活,你們替我帶路,你們在前面走,走最近的路,把沿途危險的地方標記出來,到了族塔,有你們好處。”古雨濛的手心裡多出了一朵鮮花。
瞅瞅,幸好沒下手,她居然是巫女!
……
“有吃的了。”
古雨濛把玉米麪餅分一半給勝驊,足夠吃幾天的了。勝驊接過玉米麪餅,受之有愧啊。
但現在到族塔,真的是沒有驛站了,若是再不補充點乾糧,還真難走過去。
上次他從十六部回來的時候,可是帶足了乾糧,並且一路有驛站停靠,可如今跟着古雨濛,在瘋女子一路上能不停就不停了。瘋了簡直。
“勝驊將軍方纔是想讓劫匪們殺了我,是麼?”
勝驊一愣,玉米麪餅掉在了雪地裡。
“你怎麼知道?”
“我剛知道的,你承認了。”
古雨濛方纔自勝驊的眼神裡,就可以看出勝驊站在雪地裡一動未動,甚至臉上還有些糾結,目光躲閃,然而並沒有幫自己的意思,但他自己卻有絕對脫身的把握,因此……勝驊是想借刀殺人。
勝驊,你是愚忠!
古雨濛點破了,只是爲了告訴勝驊,這一路,你要不是有我,你早死了。只是……她給了元昊一個小小的面子,若不是元昊,古雨濛方纔就有能力讓匪徒們轉而把勝驊幹掉。
何必呢?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總是打打殺殺的。
傳出去多不好。
……
族塔,近在眼前,高有千丈,直插雲端。
族塔下便是十六部的核心議事殿,四周佈滿了崗哨。這是北齊十六部的核心所在,也是鎮北軍的核心所在,很難想象,北齊十六部叛亂了,鎮北軍在這十六部中央裡,居然一點作爲都沒有。
也不知道分散開來的十六部軍卒們的叛亂行爲,到底有沒有起點作用。
難道是要等天氣暖和暖和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