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吃的那粒藥丸很好的壓住了他嘴裡的酒氣,讓他在夜行的時候不會被王宮裡的侍衛發現。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進了天牢,元昊那強大的氣場依然能夠鎮得住牢房裡的犯人。並且在那些犯人看來,元昊乃是真英雄。然而真英雄在獄卒面前卻是不值錢。
“能什麼能?啊?他能什麼能?仗着自己立功了,就把大王的女人都搶了,這以後後宮還不都是他元昊的?”
喝酒的時候一位獄卒對另外一位獄卒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滿心的憤怒,也不知道是處於什麼原因,這位獄卒看着元昊滿心的不順眼,總是想着法子要整治一下元昊。
今天晚飯少了一個饅頭,明天把前天凍成冰疙瘩的剩飯又端出來讓元昊吃進了肚子裡,後天便有可能把死耗子放在元昊的飯碗裡。
總之,他們N多種辦法讓元昊吃不到新鮮的飯菜。
他們的談話自然是讓元昊聽到了,怒不可揭的元昊隔着牢房的柵欄大吼:“混蛋,你說什麼?”
“說什麼?”獄卒等的就是他生氣的時候,這樣纔有理由對付他,伸手不打笑臉人,獄卒也不好意思罵一個整天對着自己笑的人,“說你是叛徒,是反賊!”
“信不信老子出去了滅了你!”
元昊發火的時候自然也會令人害怕,但是那位獄卒卻是笑了:“你滅了我,你先考慮好自己再說吧。”
“若是我能出去,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那你來殺我呀!”
囂張的獄卒到了極點,就連同監獄的同僚也都看不下去了:“馬哥,算了,階下囚而已,何必與他斤斤計較呢?”
“計較?哼!”這爲被稱爲馬哥的獄卒冷笑一聲,“他有本事現在殺了我呀!你來殺我呀!你殺了我,算你有本事……噗!”
他的話剛說完,腦袋便從鼻子上飛上了半空,血液濺得滿牆都是。
隨後,一個人影自昏暗的油燈下現出了身影:“居然還要求別人殺了他,像這種要求,我也是第一次見。”
一旁濺得滿身是血的獄卒小弟膛目結舌,似乎還沒有從方纔的驚魂之中回過神來,他只是看見了刀光一閃,馬大哥的腦袋就如同被頂飛了出去似,頭都飛走了,身體還留在原地停留了足足幾個呼吸的時間。
轟!
馬大哥的屍體到在了地上的聲音讓獄卒小弟這纔回過神來,剛要卻,卻見那個黑影又一次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想死嗎?”
“不,不想。”
“那你跑出去是想叫人嘍?”
“不,不是。”
“那你腿放在出去的門檻上做什麼?”
“腿抽筋了,活動活動而已。”
“哦,那你活動吧。”
這位獄卒小弟鼓足了勇氣也沒敢從這道門邁出去,想起自己家中剛娶的如花似玉的二房小妾,再看看身首異處的馬大哥,這要現在就死了還真是划不來。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說,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那便是最好的了。
鬼才知道這個人影來自哪裡,屬於那一方的勢力,在天牢裡關的要麼是朝廷欽犯,要麼是謀反重臣,誰沒有兩把刷子?馬大哥是太囂張了,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
想起那大哥家中的第五房小妾總是對自己擠眉弄眼,獄卒小弟居然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黑影便是四兒。
四兒自然不會理會此時的獄卒小弟到底在想什麼,他徑直地來到牢房裡,走到了元昊將軍的身前:“她讓我爲將軍帶句話。”
元昊看着眼前穿着北齊服飾但卻帶着一口濃濃大周語氣的人,忽然想起了當初在大周的時候古雨濛的身邊總是會出現的那四個黑影,他們的武功之高甚至要高於大慶殿內長期住在房樑上那些人,因此,這個人的到來幾乎說明了自己出去是有希望了。
但是從他的語氣裡卻是聽見了他來的目的似乎並不是要把他救出去,而是來傳話的。
“什麼話?前輩請講。”
“她說,三日後,從這裡出去。”四兒的這句話自然不是說給所有人聽的,元昊也是第一次領略到了什麼叫作傳音入密。
什麼叫作傳音入密?就是四兒的嘴巴貼着元昊的耳朵,聲音能放多低就放多低……
說完了之後,四兒直起腰身:“你有什麼話要讓我帶出去的嗎?”
“有。”
“將軍但說無妨。”
“你能把我帶出去嗎?”
四兒一愣,看着滿目期待的元昊,忽然想教訓教訓這個小子。
從他認識元昊開始就覺得元昊在對待雨濛方面有所欠缺,特別是每一雨濛偷偷落淚的時候他的心裡彷彿看見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受委屈一樣。這也不怪四兒,雨濛是四兒親手從死神的刀口下救下來的,隨後在太后的說情下才讓古弘胤收起了屠刀,他對古雨濛的感情並不比別人少。
古雨濛有很多次都在向元昊示好,甚至已經和元昊發展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方,然而元昊總是讓他失望。
“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我一說你一聽,我說得不對,你儘管提出來。”四兒破天荒的要和元昊講講道理,卻沒發現這種場合確實不太適合聊天,特別是在那麼多犯人的注視下。
那些犯人也算是自覺,在將軍有訪客到的時候紛紛關閉了自己的五官,特別是看到獄卒的腦袋就那麼飛了出去的時候,更是發現就憑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是不可能成爲人家的對手的。
因此,犯人們裝睡的裝睡,沒裝睡的就哄着裝睡的人再裝睡。
“前輩請講。”
元昊也發現了這位神秘人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啊?”
元昊原以爲自己會聽到某些大道理或者出去的辦法,卻沒想到對方問了那麼一個無厘頭的問題。
怎麼想的?什麼怎麼想的,能怎麼想?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苦就苦了古雨濛,還沒有來得及出去和她道別。這一次若是能夠出去,一定要把心裡的話對古雨濛全都說出來。
“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前輩,晚輩確實不知道您問的到底是哪件事。”
四兒也覺得自己的問話有點問題,旋即換了個語氣:“對雨濛,你是怎麼想的?”
“哦……”元昊這才明白前輩說的“怎麼想的”是這麼想的,想了想之後,元昊說道,“雨濛和晚輩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啊?”
元昊有點懵圈了,我不是正在說我是怎麼想的嗎?話還沒有說完你就那麼着急,你等我把話說完了你不就知道我是怎麼想的了嗎,怎麼大周人的性子都是那麼急麼,古雨濛如此,胭脂大嬸也是如此,現在就連這位神秘的高手也是如此,看來大周人的生活節奏果然是很快啊……
“我……”
“我不想聽你說那麼多別的話,我就問你,你對雨濛到底是怎麼想的!”
元昊也急了:“我不是正在說嘛,我的意思是,我娶雨濛!”
“嗯,好……那你還有什麼話要讓我傳達的嗎?”
“……”
……
天牢裡的犯人這才領略到什麼叫作性格,就連北齊鎮國公在此人面前都是如此的卑微,若是他來質問自己的時候……
你是怎麼想的?
這句話一說,這些犯人都得犯傻。
問題是,元昊到現在都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雨濛是我看着她長大的,從小,她沉默寡言,不喜歡接近別人,她的身邊只有餘音和繞樑二位侍女,然而餘音又是五皇子的人。她很孤獨,她很少和人說話,她在大周皇宮裡的生活得異常卑微……”
元昊震驚。
他所說的古雨濛和他認識的古雨濛截然相反。他所認識的古雨濛是那種開朗大方,無憂無慮,凡事都喜歡爲他人考慮且無畏勇敢的人,而現在他所聽到的關於古雨濛的面熟,卻是和他見到的古雨濛截然相反。
難道不是同一個人?難道……
元昊呆住了。
“你是怎麼想的?”
四兒又問。
這時的元昊纔算靜下心神來,努力地思考着自己所見到古雨濛和他嘴裡所說的古雨濛究竟有什麼不同。
不同在哪裡?不同在同樣的古雨濛,自從從大周出來之後,就好像換了一個人。
“晚輩在想,進可鳳魅天下的傳聞所說的,是不是她。”
“是,又不是。你還有什麼話要讓我帶給她的嗎?”
“你幫我問問她,她究竟來自哪裡。”
……
壽王就被關在同一個天牢裡的某一個角落裡,他們的對話,他聽進去了一小部分,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他的心裡卻想起了在狩獵場中看見的那個向自己討要字據的古雨濛,又和他嘴裡所說的古雨濛,到底有什麼不同。
壽王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壽王錯過的,可能是一次成功的機遇,然而現在這個機遇已經消失了。
壽王嘆了聲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十年經營,敗在一夕,功虧一簣……
……
“跟我走吧。”四兒淡淡地說了一句,伸出手在牢房的柵欄上輕輕地一拉,那道柵欄彷彿腐朽的爛木頭一樣,竟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