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陽侯夫人當天下午就親自登門來了。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臉的喜氣洋洋。
陶君蘭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沛陽侯夫人卻是已經到了院子外頭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等見着人了還不等她說話呢就被沛陽侯夫人一把拉住了:“怎麼出來了?就該好好歇着。懷孕了哪裡還能和平時一樣?”
陶君蘭被說得一笑,低聲辯解:“大夫說不礙的。該怎麼還怎麼,只別用力別累了就行。”說完,還是照着規矩給沛陽侯夫人行了一禮。
沛陽侯夫人笑着受了,又有些嗔怪:“你着孩子也忒多禮了。”
“母親今兒過來可要留下吃晚飯。”陶君蘭笑着側頭去吩咐紅螺:“讓青姑姑今晚掌勺,做一桌清淡可口的。別的不說,那道清蒸鴨子是必須要的。”
沛陽侯夫人聞言頓時笑得越發的歡喜,顯然是很受用這番話,又誇道:“難爲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怎麼大嫂二嫂卻是沒跟着來?”陶君蘭見沛陽侯夫人只帶了四個丫頭,便是問了這麼一句。雖然在沛陽侯府上的時候與楊振宇和楊振寰的妻子接觸得少,可是二人倒是也沒少照顧她,相處得也算是不錯。按說,今兒沛陽侯夫人今兒過來,兩個兒媳婦也該一起跟着來的。
“你大嫂要看孩子,你二嫂回孃家去了。”沛陽侯夫人笑盈盈的答道,隨後又道:“改日她們纔來看你呢。”
陶君蘭忙道:“應該我去看嫂子們纔是。哪裡有她們來看我的道理?”
“你懷孕了,自然是她們做嫂子的來看你。”沛陽侯夫人“呵呵”的笑,末了又看住了陶君蘭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懷孕這麼大的事兒,也不知道差人回來報信。我還是從宮裡得的消息。”
陶君蘭羞澀一笑,誠懇的認錯:“是我高興得糊塗了。竟是忘記了。”
“我當年有你大哥的時候,也是高興得傻了。”沛陽侯夫人理解的一笑,“當時就知道傻呵呵的樂了。後來還是你外祖母過來跟我說了許多,我纔算是知道了些懷孕的禁忌。”
陶君蘭心裡忍不住想,這個外祖母說的是皇后的生母還是沛陽侯夫人的生母,不過她覺得可能是後面一個。不然,沛陽侯夫人說起來的時候,肯定不會是這般和氣的神態。或許,若是那樣怕是根本提都不會提起。
不過,這樣一說,她倒是知道沛陽侯夫人來的目的了。當下一笑:“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若不是丁嬤嬤和青姑姑知道得多,我還只怕是一頭霧水呢;。”
“嗯,丁嬤嬤和青姑姑都是穩重的。”沛陽侯夫人笑着拉着陶君蘭坐下,又壓低了幾分聲音:“有丁嬤嬤在你身旁照看着,再有青姑姑管着吃食,你倒是可以安心不少。”這話說得就明顯的有點兒意味深長了。
陶君蘭卻是明白了沛陽侯夫人的意思,當下寬心一笑:“這個倒是不必擔心。王府裡向來都是沒有讓人不放心的。王妃將王府打理得極好。”
沛陽侯夫人見四周都是自己人,也沒生面孔,便是放心的將心裡話說出來了:“正是因爲她打理得好,所以你才更加要注意!我聽說,端王妃也懷孕了?”
陶君蘭點點頭:“王妃已是懷孕兩月有餘了,我不過才一月多點罷了。”
“那她可是比你先生。”沛陽侯夫人沉吟片刻,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她倒是不至於對你太忌憚了。”只是這樣一來,陶君蘭就吃虧了。若是端王妃只生了女兒還好,若是生了兒子,那就意味着世子之位可是懸了。
“這樣也好。”陶君蘭倒是看得淡然,笑容也是溫和:“左右不過是命罷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也不必爭搶什麼。”
見陶君蘭都如此豁達,沛陽侯夫人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你倒是想得開。”
接着誰也沒再提起這事兒,沛陽侯夫人將懷孕的注意事項都一一的囑咐了一遍,這才住了口。又道:“懷孕前三月是最重要的,三個月之前你只管好好養胎,其他的事情可都不許操心。宮裡也暫時不去了罷。”
陶君蘭思量了一回,也覺得這樣的確是最好的,當下點點頭應了:“等到滿了三個月再去宮裡請安就是了。”
“你最近也儘量別去端王妃那邊了。”沛陽侯夫人顯然有些迷信;“小心兩個孕婦,一下子互相沖撞到了,可是不好。”
陶君蘭有些遲疑:“不管怎麼說,我總是要過去請安的。不去,也不妥當。”
“去了也一定小心,距離遠些,也別喝茶水吃東西,坐一坐就回來。”沛陽侯夫人頭頭是道的言道,一臉的擔憂。
陶君蘭覺得沛陽侯夫人說這話,到不像是怕她被衝撞了,反而更像是她被毒害了。不過沛陽侯夫人能說這些也是對她關心,所以她當下也不反駁什麼,只乖順的應了。只是她心裡覺得,劉氏應該不至於做這樣的事情。
當天晚上,陶君蘭和李鄴一起陪着沛陽侯夫人用過了晚飯,又由李鄴親自將沛陽侯夫人送到了馬車上。
丁嬤嬤已經將沛陽侯夫人帶來的大包小包看了個遍,此時笑着上來給陶君蘭看清單:“侯夫人送了不少好東西。尤其是這野蜂王蜜,可是難得的好東西。還有那金絲燕窩。最重要的是那幾味補身子的藥材,都是上了年份的,成色也好。那尊白玉送子觀音,倒是也不比太后給的差了。還有護國寺主持加持的護身符,也是難得的。”
頓了頓之後,丁嬤嬤這才又道:“單憑着這些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爲側妃真是侯夫人的親生女兒呢。”
陶君蘭把玩着清單,笑容明朗燦爛:“是啊;。不管是錢帛東西,還是待人態度,又有誰不相信我是侯府千金呢?”若這些都是做戲,那未免太逼真了。而若是這些都是真心實意的,那就更讓人玩味了。
沛陽侯夫人的那種關切,既讓陶君蘭覺得心中溫暖,又讓她情不自禁的警惕。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就算再投緣,也不至於就會如此。所以,沛陽侯夫人越是待她好待她親密,她就越是覺得背後有什麼。
正說着話,李鄴卻是回來了,見陶君蘭把玩着一張單子,便是順手拿過來看了一眼。
陶君蘭笑着解釋:“這是侯府送來的東西清單。再多送幾回,我也不必吃了,拿去全換成銀子,私房估計不知能存下多少。”頓了頓又開始愁眉苦臉:“給我送了這麼多東西,等我將來要回禮的時候,可不得山窮水盡?”銀子倒是小事兒,最關鍵的是,人家送的都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若是她將來送些普通貨色,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當然,這番話裡頭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李鄴就被這話給逗得忍不住笑起來。
丁嬤嬤見陶君蘭和李鄴這架勢,便是忙領着幾個丫頭都退了出去——這個時候,主子們顯然是更想單獨相處的。做下人的,這點眼色也是要有的。
李鄴讚許的看了一眼丁嬤嬤。待到人走後,他才笑着開口:“侯府送這些,怕是就沒指望你回禮。”頓了頓又道:“我瞧着,倒是有點兒假戲真做的意思。”
陶君蘭怔了怔才反問:“你說的是侯夫人?”
李鄴點點頭:“倒是有那麼幾分真情流露的架勢了。”
“或許罷。”陶君蘭一笑;“若真能如此,有個這般強勢的孃家倒是也不錯。”
“倒是比劉家強。”李鄴戲謔一笑:“劉家至今還沒人上門呢。門房上說,劉氏已經派了兩撥人回去報信了。”第一次是診斷出後沒多久,第二次卻是沛陽侯夫人上門之後纔派去的。這樣的情況出現,只說明瞭一個問題:那就是劉氏覺得丟了面子,想着讓劉家將面子撐起來。
陶君蘭也忍不住笑了,嗔怪的瞪了李鄴一眼:“人家是清流世家,自然是和侯府這樣財大氣粗的沒法比的。劉家的優勢,在於他們的名聲和號召力。要知道,劉家可是出了幾任國子監大員,天下門生不知凡幾——”
“你說的,卻是上幾代的事情了。”李鄴不屑一笑:“如今的劉家,還有幾個能比肩國子監大員的人?不過是仗着祖輩們留下的清名罷了。”
陶君蘭敏感的覺察到,李鄴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多少是有些怨氣和不滿意的。當下一個念頭便是生了出來:他對劉家如此不滿意,那對給他選了劉家的皇帝呢?是不是也心有怨言?
“其實,你父皇也是替你着想。”陶君蘭輕嘆了一聲,細細分析:“你一個閒散王爺,根本就不要太招搖。反而有個好名聲,將來誰動你,只怕都要掂量掂量。劉家別的本事沒有,可名聲在那擺着,誰輕易也動不得。你說是不是?”這樣一來,就算將來換了皇帝,要動李鄴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說,皇帝這是費心給李鄴蓋上了一層保護傘。不可謂不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