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螺的意思陶君蘭很明白。而事實上,她心裡也未嘗沒有這樣的懷疑。只是……“縱然可疑,可到底都說得過去。一則採鳶也接觸了綠柳,誰也不會覺得綠柳會寧願自己墊背也要拉着我去死。二則,採鳶今日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較真起來,卻是半點的疑點也沒有的。”
紅螺抿了抿脣,“可萬一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我也無可奈何。”陶君蘭苦笑一聲:“如今我被困在沉香院,又能做什麼?縱然想法子告訴了王爺,也不過是讓王爺更加擔心罷了。”
若這真是皇后動了手,那李鄴知道又能如何?沒有真憑實據,李鄴也是無能爲力,反倒是叫他心中憤慨惱怒,萬一再因爲這個失了分寸和理智,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兒來,那便是更加得不償失。
而她此時,就算再不痛快再想報仇,那也是隻能等到出去那一日了。別說現在人出不去,就是想傳遞個消息出去,也是不容易。畢竟,外頭守着的禁衛軍不是什麼吃素的。府里人出不去,東西也傳遞不出去,自然什麼都做不了。
紅螺聞言,有些懊惱的咬了咬脣。
陶君蘭垂下目光,道:“叫廚房做些清淡的吃食來罷,我有些餓了。”之前還不覺得,如今有意可能染上瘟疫,她反倒是不敢馬虎了。
這個時候,若沒有一個強健的身子,那瘟疫真來了,她又如何扛得住?不管怎麼說,身子好了,纔能有機會扛過去不是麼?
哪怕是爲了能活着出去見着李鄴和一雙兒女,哪怕是爲了活着出去復仇,她也決不能在這裡倒下了。
既要有好身子,那麼每日吃食補品卻是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樣馬虎了。
不知怎麼的,陶君蘭忽然想到了皇后——皇后當時被皇帝拿走了管宮權力,又在她自己宮中“養病”了一陣子。人人都道是皇后這一次肯定要消沉了,可沒想到皇后卻是果真趁着這個機會將身子調養了起來。再出現的時候,卻是比之前精神了許多。
紅螺隔着門吩咐了,隨後回來見陶君蘭一臉沉吟的樣子,便是沒再出聲打擾,只坐在旁邊發呆。之前還有做不完的事兒,可如今被困在了這屋子裡,她反倒是有一種不知該做什麼事情的荒誕感。
甚至心裡忍不住想:說不得真要死了,還做那些做什麼?還有什麼意思呢?
其實雖說嘴上說得輕巧,可是實際上紅螺心裡是十分害怕的;。正因爲記得小時候的情形,所以她反倒是更加恐懼一些。只是看着陶君蘭那般摸樣,她如何還敢將恐懼表現出來?不僅不敢表現出來,還只能強顏歡笑的勸慰陶君蘭。好讓陶君蘭振作起來。
當然,也不是說她心裡就不抱着任何僥倖和希望的心思了。只是在最終結果確定之前,她心裡怕是一直要煎熬下去了。
紅螺有些黯然的想:與其這麼受折磨,到不如快些給個了斷。還痛快一些。
而就在陶君蘭和紅螺各自一言不發的想着事兒的時候,李鄴也見着了太后。
殊不知太后此時也心裡亂糟糟的,此時聽了稟告頓時便是心頭一鬆,忙道:“快讓端親王進來。”
李鄴也沒等到宮女出去傳話,便是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倒是有那麼點兒拴兒的風範——拴兒除了去皇后那兒,素來都是一陣風直接衝進去,壓根不等宮女稟告的。
不過太后此時顯然也沒那個功夫去計較這些,當下只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鄴一番,便是點點頭鬆了一口氣的摸樣:“我就怕你衝動做了糊塗事兒。看來是趕上了。”
只聽太后這樣一說,李鄴也就明白了——只怕禁衛軍攔着他不許進府的事兒,裡頭也有太后攙和了一腳。當下他頓時便是忍不住,張口啞着嗓子問太后:“禁衛軍攔着我,是皇祖母吩咐的?”
心裡着急,語氣上自然就好不到哪裡去。縱然慣性使然看着還算是溫和了,可是卻也和平日裡大相徑庭。
太后聞言,頓時便是沉了臉色下來。語氣也冷淡了幾分:“是我吩咐的。”
李鄴張了張口,本想再質問太后爲何這麼做。不過看着太后冷冷的目光,他卻是忽然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水冷水下來,剩下的話也被掐滅在了喉嚨裡。
其實不必問他心裡也知道太后這麼做的原因。無非就是爲了他的安危罷了,太后這是怕他衝動之下真進了王府,不僅冒險而且還不討好。
太后這麼做,可算是爲他着想。正因爲他心裡明白,所以剩下的話才怎麼都問不出口。怎麼問?問了也依舊是如此。反倒是傷了太后的心。
李鄴苦笑一聲,倒是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了,乾脆坐了下來,捧了茶盞喝了一口慢慢靜下神來。其實他來也並不是爲了質問誰的,如今就算質問了又如何?事情終歸是無法改變。
“陶氏其實早已自己封了自己的院子,也將所有事情都安頓好了。派了禁衛軍過去,倒是有些太招搖了。”李鄴緩緩言道。
太后見他服軟,便是也軟了幾分:“可不這麼做,他們又如何攔得住你?”
李鄴見太后如此,心裡倒是有些發酸了。不過眼下也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是以仍是隻說正題:“陶氏既封了院子,便是不會再見我了。縱我進了府去也不過是白跑一趟。說起來,在這點上我確是不如她果斷了。她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所以,我想請皇祖母派個太醫過去守着。”
派個太醫過去守着,這已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了;。而這個時候,府裡最缺的也只有大夫了。可尋常大夫那裡又比得上太醫?縱然知曉太醫此時也不得空,可是他那裡還顧得上其他人?只要能讓陶君蘭平安無事,就是別人死一千死一萬,他也不在乎。縱有罪孽,也只他來扛着就是了。
太后抿着脣不說話,只盯着李鄴看。心裡頗有些失望。作爲祖母,看着自己的孫兒這般對一個女子上心,甚至爲了這個女子連自己的大業都不管不顧了。她心裡又怎麼會不失望?
縱然太后沒表現出來,可是隻看了太后一眼,李鄴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當下也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只吸了一口氣,平淡冷靜開口:“府裡還有慎兒在。雖說拴兒已是送了出去,可是我又如何敢讓慎兒冒險?再則,陶氏平日是個賢惠的,若是此時我不管不顧,只怕父皇都要覺得我是個冷血無情的。就是如今在那些百姓和災民的心裡,陶氏也是個好的。此時我若對她好,將來對我的名聲也有好處。”
太后聽見李鄴如此說,倒是神色一鬆。心裡的失望也去了一些——是了,她只想着李鄴是去看陶氏的,卻忘了府裡還有慎兒呢。慎兒雖說不如拴兒,可畢竟是李鄴的血脈。就這麼兩個兒子,他這個做父親的,必是不願意任何一個出事的。
再則,的確也是要在皇帝跟前不能有半點的閃失,民心也是十分重要。
到底李鄴還沒失去理智。太后滿意的點點頭:“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讓太醫院派個好的過去。”
李鄴聽了這話,倒是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說不動太后。畢竟,他縱是親王了,可這個節骨眼上,卻還是調動不了太醫的。
否則,他也不至於來求太后了。
太后看了一眼李鄴,想了想又道:“我也知道陶氏是不錯,該做的她都做得十分好。也算是賢惠。只是你卻不能因了她連大局都不顧了。你想想,你若真如此,豈不是辜負了那些支持你的人?你總不該拿着這麼多人的身家性命去寵愛一個女子。你隱忍這些年,難道就要爲了一個女子前功盡棄?”
太后說得直白嚴厲,李鄴緩緩低下頭去,言道:“太后說得是,是孫兒糊塗了。”
李鄴承認錯誤承認得爽快,太后頓時也就不好再說了。只又問:“這段時間你打算住在何處?可有地方?若無地方,也可回宮中來住。”
“我有去處,皇祖母不必擔心。”李鄴笑了笑,似又恢復了往日從容溫和的摸樣。
太后看了越發滿意,道:“我知道你自幼就是個懂事的。今兒也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只是日後你卻是要記住了,切不可再如此。”
李鄴鄭重點頭應了。末了才又問:“如今宮裡是個什麼情況?聽說卻是一個宮妃染上了瘟疫,這纔出了這樣的事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底下報信的人也說得不清不楚的,叫人一頭霧水。”
太后見李鄴問起這個事兒,頓時眉頭便是緊緊皺了起來,嘆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在宮裡竟也是生出了這種疫病來。之前看診的又是個生手,也沒診斷出來,只當是一般風寒。結果……好在那宮妃是個不受寵的,否則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形。現在封了那宮,再將一些與她接觸的看了起來,倒是也可放心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