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者不罪,若紫玉不知道也就罷了,陶君蘭還不至於如此的惱怒。可這明知故犯,她怎麼能不惱怒?
陶君蘭覺得,紫玉她們這樣的奴才,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留着這一幫禍害在劉氏的身邊,將來不知道會成什麼樣!
正僵持着,裡頭冷不防的傳來了劉氏的聲音。劉氏顯然也是不痛快,故意拔高了聲音:“既如此,那就請陶側妃進來吧!”
聞言,陶君蘭自然是不再遲疑,伸手撥開紫玉便是進了裡屋。
屋子裡一股子的藥味,也不知怎麼來的。陶君蘭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就朝劉氏牀上看去——劉氏半靠在牀頭,腰上塞着軟墊子,懷裡抱着一個襁褓,顯然就是李鈺無疑了。見了那個襁褓,陶君蘭滿腔的怒氣也在此時壓制了下去,終歸是沒忍心質問劉氏的糊塗,只溫聲問道:“情況如何了?可另外請了大夫?”
“已經派人又去請了,只是此時還沒過來。”答話的卻不是劉氏,而是古玉芝。聽見了她的聲音,陶君蘭才一側頭看見古玉芝坐在窗戶底下的貴妃榻上。怪不得方纔沒在院子裡,卻是在劉氏的眼皮子底下。
想必,是劉氏攔着她不許插手太醫捱打的事情罷?
陶君蘭也沒多去猜測,只輕言細語道:“我已經讓那太醫去休養了,這事兒回頭等王爺回來之後,讓王爺去賠個禮,再好好說些好話,賠些銀子東西,想必也就過去了。”她說這話的本意,一是彙報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爲。二則也是提醒劉氏,這個事情即便是李鄴在,也只有賠禮道歉的份兒。所以,最好別再折騰或是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複雜。
劉氏冷笑了一聲,輕蔑的看了一眼陶君蘭:“陶氏,我的事情幾時輪到你插嘴?你如此不敬我,我便罰你跪在那兒好好思過!”此時劉氏一臉的陰鷙,完全是山雨欲來的陰沉,全然沒了平日維持在表面上的溫和寬厚。
此時的劉氏,顯是已經失去了理智了。若是平日,哪怕陶君蘭真的再怎麼頂撞,劉氏也未必會在這個時候動陶君蘭。畢竟,那個高高挺着的肚子,難道是假的不成?
而此時,平日裡的護身符,儼然成了劉氏最礙眼的東西;。看着陶君蘭高高翹起的肚子,再想想自己的兒子,想想神婆說的那些話,劉氏便是紅了眼睛——不是心疼難過,而是憤怒和憎恨。此時,劉氏恨不得親自拿個棒子將那礙眼的肚子給打下來!若不是還有最後一絲理智,若不是懷裡還抱着兒子,只怕劉氏此時是真的做得出這樣的事情的。
劉氏這番話一出,屋子裡所有人都是愣住了。古玉芝更是率先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忙勸劉氏:“王妃息怒,陶側妃也是爲了端王府好——”
“住口!”劉氏暴喝一聲,額上青筋都掙了出來,一臉的狠戾:“古玉芝,你也和她一夥的是不是?你若再敢說一個字,便去院子裡跪着好好給背一背女戒!”
古玉芝一個哆嗦,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額上冒汗。心道:果然和瘋子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沒錯,劉氏是瘋了,真的瘋了。若沒有瘋,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又怎麼會如此的糊塗!
紫玉此時唯恐天下不亂,不懷好意的看向了陶君蘭,皮笑肉不笑道:“陶側妃,王妃的話您竟是不聽了?”那意思,竟是要強逼了陶君蘭跪下思過了。
陶君蘭冷冷的瞪了紫玉一眼,當下卻是紋絲不動,只道:“等王妃冷靜下來,若還覺得此事是我做錯了,那到時候我再來王妃跟前罰跪思過!只是眼下,卻是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了。”她心裡哪裡有不明白劉氏這是要磋磨自己的意思?眼下她我懷着孕,不說跪着挺得住停不住,只說一個不願意,她就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若她真錯了,她自不會推脫。可明知自己沒錯,她若還要如此,那就白費了之前的一番行徑了。
此時,她和劉氏儼然已經針鋒相對了,若是此時被劉氏壓住了。那她就沒了威嚴可言,到時候哪裡還能指揮別人做事兒?只怕她這頭一跪下,那頭劉氏說不得立刻就讓人去將那太醫再拖回來繼續打了!
威嚴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的。想要豎立威信,那麼今兒就不能露怯服了軟。而且,今日這樣的情況,古玉芝是指望不上了,若她再不勸着劉氏,那劉氏今兒就是真的要隨心所欲了。到時候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劉氏會做出什麼來,誰能說得清楚?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心裡明白,今兒她和劉氏針鋒相對是豎立了威信了,可也結下樑子了。即便劉氏事後恢復了理智,知道自己做錯了。可也絕不會原諒她的這番態度和針鋒相對。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兒,顧得上顧不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孰輕孰重,顧哪頭,這都是她心裡有數的。反正,此時絕顧不上以後了。
“你!”劉氏氣急,目光刀子一般的落在陶君蘭的臉上,來回的拉扯:“你敢藐視正室?”
“並非藐視王妃您,而是不願您做出什麼事情,影響了端王府的名聲!我也說了,事後王妃若還覺得我今日錯了,我也定會罰跪思過!”陶君蘭平靜的解釋,雖然心裡明白此時的劉氏怕是聽不進去。不過,這解釋本來也不是隻說給劉氏一人聽的。
劉氏氣得連說幾個“好”字,最後冷聲威脅道:“既是如此不服管教,那就休怪我日後上摺子將你種種不敬悉數列出,再請皇后將你誥封摘去!”
陶君蘭仍舊是那句話;“若是王妃覺得如此痛快,覺得的確是我的錯,那王妃只管上摺子就是;。”此時劉氏已經失去理智,她自然也犯不着在去激怒劉氏了。要知道,皇后又哪裡會如此對她?別忘了,她可是沛陽侯夫人的義女,是皇后的侄女!就憑着這一點,皇后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劉氏還待再說什麼,懷裡的襁褓裡卻是驀然發出一聲細弱的哭聲。立刻劉氏便是收斂了你怒容,溫和的低頭去拍着襁褓安撫兒子了。
陶君蘭聽着那細弱的哭聲,心裡漸漸的浮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再看了劉氏那般作態,心中越發不忍心,覺得自己還是別再杵在這裡了,省得劉氏鬧心。而且神婆那話——她也不得不去避諱一二。
微一欠身,陶君蘭主動道:“妾便先出去了。”說完之後,也就不再多逗留,直接就出去了。
古玉芝見狀,也忙跟了上來。
二人一起出了屋子,站在院子裡被冷風一吹,倒是都各自沉默了下來。劉氏無理取鬧的樣子很滲人,可是劉氏溫柔哄兒子的姿態看着讓人更覺得壓抑。
良久,古玉芝才嘆了一口氣:“小公子的乳母已經被打死了。”
陶君蘭訝然的看了古玉芝一眼。
“王妃責怪定是那奶孃的奶水不夠好,盛怒之下讓人將奶孃打死了。”古玉芝苦笑:“我第一次發現,咱們的王妃竟是如此的狠辣。”這般說着,甚至她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我真是怕啊!難爲你竟還敢和她嗆聲。怪不得,你是側妃,我只能做妾。”
陶君蘭此時卻是沒心情笑,只覺得心中沉甸甸的,嘆了一口氣:“你怎麼不攔着?”
“我過來的時候,已經打得有出氣沒進氣了。而且,後頭才知道,小公子生病後,幾個丫頭爲了推諉責任,將罪過全都推給了奶孃。說奶孃沒看顧好小公子,小公子這纔會生病。”古玉芝嘆了一口,搓了搓臉頰:“那奶孃,可是王妃當初親自選的。而且,那奶孃一直也是小心翼翼,再細心負責不過了。可憐她自己的孩子也才一歲……”
陶君蘭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奶孃本就是劉氏自己在她陪嫁莊子上挑上來的,是家生子,即便是打死了,到底鬧不出什麼事兒來。不像是太醫那般,一板子打下去,簡直是後患無窮。
陶君蘭禁不住想:其實她自己也是冷漠無情的,不然也不會這樣想。難道太醫的命是命,奶孃的命就不是命了?難道就因爲是奴婢,所以就要格外低賤一些了?
可這也是腦子裡想想也就罷了,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同情又無奈的嘆息,便是什麼也不能做。只是不得不承認,古玉芝說得對:劉氏的確是太過狠辣了。難道就不能心慈一些,權當是給孩子積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孩子的確也是福薄,那般的體弱……
陶君蘭正胡思亂想着,一旁古玉芝怯怯的出聲了:“這般的情況,明兒的滿月宴,該怎麼辦?”
其實古玉芝想問的是,不知道劉氏的兒子,到底還撐得過撐不過滿月宴?
被古玉芝這麼一提醒,陶君蘭也纔算是想起了這一茬,當下一愣——可不是,明日的滿月宴,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