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妃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紫竹仍然杵在蘇諾語的房門外。她怔怔出神地望着蘇諾語屋內那昏黃的燈光,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一日,她分明是瞧見了蘇大夫一副剛回來的樣子,那個時辰,即便起牀,也不該是蘇大夫那個樣子。之後這兩日,每當夜晚,她都會不時地在蘇大夫的門外徘徊。若是屋內真的有人,不會那麼長時間不發一點聲音啊!
今夜更是,爲了穩妥起見,她甚至在請了張太醫之後,還來敲過蘇大夫的房門,連理由她都想好了!可是,爲什麼板上釘釘的時間會在最關鍵的時候發生這樣令人觸不及防的轉變呢?
是蘇大夫故意設局引她們上鉤?還是一切真的是天意?就好像是前幾次一樣,娘娘在蘇大夫面前永遠是撈不到半點好處的!紫竹是很信命的人,今夜這樣詭異的事情令她忍不住覺得這事是冥冥之中上蒼註定好的!
雖說李妃方纔已經放話,叫她不許跟在身邊。但是身爲李妃的侍婢,她並不敢不隨身伺候。站在屋外想了許久之後,紫竹方纔鼓起了勇氣,敲了敲蘇諾語的房門。
蘇諾語知道屋外站着的是誰,本不想理會的。可是眉心微動,終究是有些不忍。她知道紫竹這丫頭心思不壞,只是受制於李妃,許多事也是身不由己罷了。
“有什麼事?”蘇諾語冷聲問道。即便她尚有不忍,但對於這對主僕,實在是難以有好感的。
紫竹迎上蘇諾語那微冷的目光,不知爲何,心中是有些膽怯的。蘇大夫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就連李妃娘娘也是沒有的。她吞了吞口水,終於開口:“蘇大夫,我……我有些疑惑。”
“紫竹是吧?”蘇諾語反問,“我十分好奇,你和你主子爲何如此執着地針對我?”
“這……”紫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尷尬地站在那兒。
蘇諾語看着紫竹,無奈地說道:“這幾日你不時地在我屋外徘徊,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我之所以不說,只是想看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方纔李妃娘娘說我是故意爲之,爲了讓她當衆出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非是你們心懷不軌,又怎會有今夜衆人面前的這場鬧劇?”
紫竹垂下頭去,沒有說話。
蘇諾語嘆口氣,接着說:“回去吧。平日裡也多勸勸你們娘娘,我無權無勢無貌,在這兒只是單純地想要爲更多的人治病而已,並不會威脅到你們娘娘。她又何必不依不饒呢?”
紫竹聽蘇諾語說了這麼多,心中明白她說的極是。她終於低聲道:“蘇大夫,我會勸我們娘娘的。其實,我們娘娘平日裡並不這樣。”
蘇諾語沒有再多說,朝紫竹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離去了。紫竹知道蘇諾語不願再談,也知道今夜之事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只得悻悻地離去。
蘇諾語看着紫竹的背影消失,終於悠悠地嘆一口氣。縱然紫竹方纔說會規勸李妃,可她知道,紫竹身爲丫鬟,人微言輕,其實是沒有多大用處的。那個李妃,她曾經聽心雲無意中說起過,在宮裡便是個處處愛拔尖兒的人!這樣的性子,十有**是和她尊貴的出身有關。
想到這兒,蘇諾語不禁在想,若是真正的蘇諾語不是形同癡呆,那麼以她的絕色容顏,必定寵冠六宮。那麼,寵冠六宮的蘇諾語是不是也會同李妃一樣?變得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她有些慶幸,自己並沒有那個皇后命,否則,長久地待在後宮,只怕人也是會變的!
現在這樣最好,身邊有夜離寵着、護着,又有忠心耿耿的心雲,這樣的人生實在是圓滿!若是等到大仇得報的那一日,她便真的是了無遺憾。曾經同夜離說起過,要一起執手相伴,看遍天下美景,到那時候,就可以實現夢想了!
想到這樣輕鬆美好的事,蘇諾語輕笑出聲,隨即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剛準備轉身進屋,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她下意識地驚呼還未出口,整個人就已經放鬆下來。
這樣熟悉的味道,這樣熟悉的感覺,除了夜離,還能是誰呢?
“怎麼?一點防備也沒有嗎?”夜離薄責道。這丫頭的警惕性未免也太低!
蘇諾語轉身,嬌嗔道:“同你在一起這些日子,我還能連你的出現都察覺不到嗎?”隨即,拉着他迅速進了屋,若是被人瞧見,只怕方纔的一切就白做了。
夜離隨她進了屋,方纔笑着刮一下她秀氣高挺的俏鼻,問:“這麼說,是一早就知道是我?”不可否認,諾語之前那句話是極大地取悅了他。
“當然!我一靠在你身上,便發現了!”蘇諾語點點頭。
夜離打量一下屋內的陳設,隨意坐下。說起來,雖說每天都來,但是從不曾如此細緻地看過諾語的屋子。今夜若非是接到石頭的急報,只怕也是不會來的……
今夜同往天一樣,待得所有人都回了屋子,他便將諾語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然而,正當兩人說起瘟疫之事時,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夜離開門一看,竟是石海!
石海急忙將瘟疫村中李妃的陰謀說與他們聽,不敢耽擱,他急忙將諾語送回去。這才使得李妃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說起來,這一次可真多虧了石海反應快。否則真要是怪罪下來,事情就不好辦了。他雖能保護諾語避開懲處,但是在人們心中,只怕再提及蘇大夫,便不太好聽!諾語到底是個未嫁的女兒家,大半夜的同男子獨處一室,即便他們兩人間是清白的,只怕也會引人遐想。
所以一開始,夜離便考慮到這一點,每天當他將諾語接走後,屋內都是有人在的。原本夜離這樣做,只是保險起見,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蘇諾語見夜離一直沉默不語,關心地問道:“我以爲你已經走了,都這麼晚了,還在這兒做什麼?回去吧!”
“若未看見你安然,我豈能放心離開?”夜離想起方纔發生的事,忍不住誇讚道,“不過說起來,你方纔同那李妃對峙的樣子,真的是鎮定自若,極美!”
“嘴上抹蜜了?”蘇諾語嗔道。
夜離曖昧地問:“你要不要嘗一嘗?”
蘇諾語的臉微紅,擡手輕捶他一下,轉了話題:“其實方纔我同李妃對峙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一點點緊張的。今夜這事畢竟是我理虧,所以並不能像平常那樣淡定自若。不過,我同那李妃之間,這樣的對峙早已不是第一次。說起來,我還是該感謝她的!”
雖說蘇諾語說得輕巧,但是夜離的臉色卻極其陰沉。他聲音微冷:“那個李妃向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仗着有鎮西王撐腰,加之初入宮時位份就頗高,早已是囂張跋扈慣了!如今出了宮,本以爲還能如此,不想這裡的病人們都更喜歡你些,她心裡自然是難以平衡的!”
蘇諾語撇撇嘴,不以爲然地說:“我實在是不明白,她這種自以爲是的性子,應該是眼高於頂在正常啊!怎會同我這般計較呢?在她面前,我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小大夫罷了!哪裡能威脅到她呢?”
夜離的大手握住蘇諾語的,沒有說話。有些事,諾語不知道,他卻是十分清楚的!只怕那個志在後位的李妃將諾語當成假想敵了吧!
夜離在心底冷哼,李妃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她以爲她視若珍寶的東西,可能在諾語這裡,是棄若敝履吧!夜離相信,即便是叫諾語做選擇,她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人!
說起來,夜離算是瞭解蘇諾語的。她的確不是攀龍附鳳的人!若是叫李妃知曉,她曾經就是皇后,並且還不怕死地休棄了皇上,只怕李妃會震驚吧!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蘇諾語方纔說:“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夜離知道,今夜這麼一鬧,自己是鐵定不能將諾語帶走了。而爲了諾語的清譽着想,這裡他也是不便留宿。縱使理智告訴他該走了,可一顆心卻不忍離去。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在有諾語的環境下入睡。想一想,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
他搖搖頭,說:“不着急,我怕你一人在這兒害怕,我守着你睡着了再走。”
蘇諾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我又不是孩子,有什麼好怕的?你走吧!若是不休息好,明日也是辛苦。”她當然也不願意同他分開,可卻又不忍心他太過辛苦。
“沒關係,你睡吧!你睡了我就走!”夜離堅持道。
蘇諾語見他執意如此,便不再多言,簡單地洗漱之後,上牀躺着。起先,她調皮地半眯着眼睛看他,不時地衝他笑一笑。然而,這些日子的確疲倦,不多時,蘇諾語便沉沉睡去……
夜離看着她的睡顏,俯身在她脣角印下一記吻,方纔戀戀不捨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