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宮
長月宮外百花怒放,蝴蝶紛紛起舞,一派生機勃勃,好比人間仙境。
“母后!”離攸踏入長月宮,對着偌大的宮殿,輕呼坐在梨花椅上看書的獨孤楚雪。
獨孤楚雪,當今玄國皇后,玄國大將軍獨孤靜的胞妹,離攸的生母。
“攸兒!”獨孤楚雪擡起頭,望着迎步而來的離攸,青紗晃動,身穿玄國傳統男子服裝。
“母后,”離攸坐在獨孤皇后的身旁,“你在看什麼書?”
“你們先下去!”獨孤楚雪將所有侍女遣退。
“這是我們玄國曆代的帝王的記錄,”離攸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母后,你不是已經看過多遍?”
“的確!只是無聊,拿來消遣的玩意,裡面的內容是真是假還有待考證!”獨孤皇后將書一扔,“今天,母后叫你來,是有重要的事與你商量!”
獨孤楚雪一臉嚴肅,眼神中充滿了異常的光彩,彷彿是有什麼值得令人期待的事即將發生。
殘酷的歲月並沒有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留下太多的記憶,她的頭髮依然烏黑亮麗,皮膚依舊白皙,眼睛仍舊明亮,身居深宮多年磨鍊出異常優雅的氣質,讓人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還是那麼的年輕,依然是那麼的雍容華貴。
“有什麼事能讓母后如此開心?”離攸看着自己的母親,不得不感慨,母后依舊年輕,二十年的時光沒有殘留任何的痕跡。
“攸兒,你的機會來了!”獨孤皇后的目光緊緊地鎖在離攸身上,“母后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
“母后,你是說,”離攸的聲音裡帶着某種不確定,“父皇,已經不久人世?”
“沒錯!”獨孤楚雪神情愉悅,甚至連聲音也傳達某種不言而喻的快樂,“他已經是風燭殘年了,已經沒多少日子可以再耗了,否則他也不會將玄國的政權交給你!多年來,他一直服食藥物來支撐他疲憊的軀殼,加上太子的死對他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
玄國太子離晴,已故玄國皇后的遺孤,並非獨孤楚雪的親生兒。當獨孤楚雪入宮的時候,離晴已經六歲,由於離晴的生母木氏早已逝世,所以離晴交由獨孤楚雪撫養。次年,獨孤皇后誕下玄國長公主離攸。
“母后,如果皇兄尚在人世,父皇會讓我登上皇位嗎?”離攸問道,想起皇兄的謙謙有禮,待人溫文有禮,更是將母后視爲與親生母親無疑,這一點讓她不得不動容。
獨孤皇后略有沉思後,慢慢地說:“他生性溫和,甚至懦弱,如果讓他登基稱帝,無疑對玄國是個禍害!玄國地處西南,分別與焰、虞兩國接壤,焰國兵強馬壯,虞國之富可敵三國,玄國雖有險峻山河,若焰虞兩國聯手,玄國必亡!在這個亂世,他只能當亡國之君!”停頓一下,與奉天帝同樣睿智的眼裡流露出肯定,“即使是這樣,你父皇還是會把皇位傳給他的!”
因爲他是玄國皇室唯一的皇子!
“母后,”離攸停頓一下,如狼般的眼眸緊緊地盯着獨孤楚雪,聲音平靜可怕,“爲了玄國的帝位,我,殺死了他!”
獨孤楚雪默默地凝望着離攸,眸子裡的冷酷與離攸如出一轍,“爲了玄國的君位,他必須死!”
冷酷眼眸的背後暗藏着一絲溫柔:攸兒,即使你沒有殺死他,母后也會替你動手!母后不希望你日後的命運被掌握別人手裡,落得遠嫁異國的下場!
皇室的公主生來註定是悲慘的,雖然高人一等,過着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一旦站在國家角度,公主就是工具,爲兩國表面和平而不得不遠嫁的工具。
“當年,母后不惜讓你出宮,學習兵法和遊歷其他三國,就是爲了讓你成爲玄國國君而作的準備!”當年,年僅九歲的離攸被皇后以命中與皇宮相沖,不宜長居深宮的名義送出宮,並於十五歲返宮舉行成人禮。
期間,民間盛傳長公主的命中帶剎,不得不戴面紗直至大婚之日,以破剎!
“母后,你不惜一切爲了讓我登上皇位,到底是爲了什麼?”離攸將心底的疑惑說出來。
“攸兒,”獨孤皇后沉痛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母后,不希望你的命運和我一樣!”
“爲什麼?”離攸望着獨孤楚雪的臉,傷痛而悲哀,“母后貴爲一國之後,加上獨孤家族是玄國的三大家族之一,後宮中根本無人能及,即使是父皇也不得不讓着你!”
“不得不讓着我?”獨孤皇后苦笑,“你可知道母后入宮前的名字叫什麼?”
“獨孤楚雪。”離攸答道。
“獨孤楚雪?那是我孿生妹妹的名字,母后真正的名字叫獨孤初雪。在入宮之前,我本是寧王的王妃。原來一切本應按它該走的路走,正因爲皇位之戰,一夜之間我從寧王妃變成新皇朝的皇后。”獨孤皇后笑容裡已經看不出所謂的苦,甚至是深深地無奈。
“皇位之戰?難道就是二十六年前的皇子之爭?”離攸問道,“父皇本來就是太子,由他繼承皇位理所當然!”
“太子?”獨孤楚雪諷刺地大笑起來,連眼角淡淡的皺紋也不禁黯然,“壓根就沒有太子一說!這全是你父皇杜撰出來的謊言!當年的真正的太子人選是寧王,而你父皇跟安王的父王御王純粹是皇子。你父皇不甘心玄國的帝位落入寧王的手中,便竄通我大哥獨孤靖,也就是你舅舅,發動政變,將先帝和御王軟禁起來,而我的寧王,便慘遭毒手。”
“那母后爲何會成爲父皇的後?”離攸不禁問道,皇子之爭中,勝者爲皇,敗者死,甚至連襁褓中嬰兒也不例外!
“你父皇承諾,如果他一旦登上玄國的帝位,獨孤家族便能在朝廷上佔一席之位,而我的大哥就成日後玄國的大將軍,而我就變成了獨孤家族的附屬品,贈送給你父皇。至於爲什麼我是以獨孤楚雪的名字進宮,這全因爲你父皇對我的孿生妹妹一片情深。我們兩姐妹本應一個嫁給寧王,一個嫁給陵王,也就是你的父皇,可惜我的妹妹天生體弱,未等到成婚之日,就一命嗚呼。而我的家族也從未對外宣佈她已死的消息。”
“那父皇爲何對你如此冷漠?即使母后不是父皇愛的女人,他也不會對母后不聞不問?”自幼,離攸甚少見父皇來臨長月宮。
“你應該還記得你在五歲之前,你從未見過你父皇吧?”獨孤皇后問道。
“我永遠記得!”離攸答道,一個出生了五年的公主去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的父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有父皇!
“那是因爲他一直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他的骨肉!”獨孤皇后痛恨的語氣毫不掩飾。
“母后,攸兒如果沒記錯的話,攸兒今年二十,這樣算來,我不可能不會是父皇的骨肉。”離攸不相信自己不會是奉天帝的親生女兒,如果自己真不是奉天帝的親生骨肉,奉天帝早就殺掉她,哪裡會容得下一個不是自己骨肉的野種!
“沒錯,你父皇對外宣稱,你只有二十歲,如果母后跟你說,今年你應該是二十五歲,你也許不會這樣想!”獨孤楚雪撫摸着離攸的烏黑長髮,無力地說。
“不可能!”離攸不可思議地說,眼神中充滿了懷疑,“這不可能!”
“母后沒必要騙你!攸兒!在我進宮七個月後,母后便生下你,因爲你過於早產的原因,一出世便陷入昏睡中,當時連太醫也認爲你不可能活下去。”
“那爲什麼我還會活着?”
“因爲千年魂。當年寧王將他的那一株珍貴無比千年魂送給我作定情信物,我一直將它帶着身邊,甚至進宮的時候我依然帶着它。因爲我知道即使他不再陪伴着我,能把它帶在身邊也是一種幸福。”獨孤皇后哽咽,深陷離攸頭髮的指甲刺痛了離攸的心坎,“五年後,你奇蹟般醒了。”
“我醒來的時候,”離攸向獨孤楚雪問,有點遲疑,“父皇,來看過我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他一直認爲你不是他的親身骨肉,甚至我也認爲你是寧王的孩子。”獨孤皇后的遺憾綻放無疑,“可是,當你漸漸長大,我也慢慢發現你真的不是寧王孩子,你是他的骨肉,因爲你和他一樣,長着一樣的眼睛。”
離攸想起了奉天帝那一雙蒼老的眼睛,依稀可見年輕的風采。
細細長長的鳳眼,睚眥處的張狂,與眨眼時的冷漠,這一雙眼,與他是如此的相似!
獨孤楚雪,無言地望着離攸。
“你不恨母后當年拆散你和雪衣嗎?”獨孤楚雪突然問道。
“既然我選擇了天下,就要放下兒女私情!”離攸看着獨孤皇后,眼神無比堅定,緩緩地說,“天下,比情更美!”
獨孤楚雪的手指微微一顫,不由自主重複離攸的話,“天下,比情更美!”
寧王,原來天下真的比情更美!
良久,“母后,我勢必一統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