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日,包括在長寧內城翹首以待,前來尋找玉顏白菊的外鄉人,都齊齊往巴林鎮趕去。聽說,巴林鎮內,已經有人尋到了玉顏白菊的具體位置。
只是由於採摘難度係數頗大,不能確保玉顏白菊摘掉後藥性能不能很好地保持下來。所以有人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英雄好漢前去巴林鎮郊的三裡元共同商議。
收到請帖的人稍微一合計,發現所有請帖都是一個人發出來的。但上面無名無姓,除了三元里,什麼信息都沒有留下。可一夜之間,能發出這麼多帖子的,足以見得絕非凡人。
莫漣辭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微微喘了口氣。連續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眼下的確有幾分體力不支了。
她終於還是選擇吃了葉裴楠給她的那刻龜息丸,整個玉禧宮頓時因此而震驚錯亂。葉蕭遠趕去的時候,殿內跪了一溜太醫,卻只說,莫姑娘沒得救了。
葉裴楠自然也聞風趕了去,在葉蕭遠怒不可遏的時候,他攬下了這攤子渾水。也不知他對皇上說了什麼,衆太醫只面面相覷,見皇上原本憤怒的臉色轉爲和緩。
當夜,閔瑞王便帶着莫姑娘的遺體,堂而皇之地出宮了。皇上自始至終,亦沒有再去過玉禧宮,仍舊恢復了過去,天天守在鸞鳳宮的習慣。
待莫漣辭迴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宮外。臨安城內的夜景,絲毫不遜色於白日裡的繁華。整條街上,燈火輝煌,像極了宮內殿閣樓臺上星星點點的燈光。
葉裴楠沒有再見她,而是轉託一個叫虞舫的姑娘,給了她一些盤纏和簡單的行李。莫漣辭對這個虞舫,倒是頗有幾分好感。道過謝後,便要了匹快馬,連夜趕往長寧了。
只是她沒想到,剛到長寧,又要輾轉前去巴林。出了長寧城郊,往東南方向直行,可以看到不少趕路的人。不過大多是些年輕的男子,有拿見的江湖人士,還有文雅的書生,更有坐在馬車內的富商。
可只有她一個女人!
如此,難免引來旁邊不少人的目光。加上她天生麗質,本就美得不可方物,雖然渾身都透着一股清冷不可接近。但,還是有膽子大的人,忍不住挑逗這帶刺的玫瑰。
莫漣辭牽着馬兒在路上緩步行走,稍作調整。眼下自己的馬跑了一天一夜,也怕是累着了。若是在繼續這麼走下去,只怕是支撐不到巴林鎮了。因此,她便想着徒步走上一個時辰,讓馬兒稍微喘口氣。
“看這位姑娘的打扮,不像是江湖人士。”旁邊立刻走來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一身白衣,一把摺扇,顯得器宇軒昂。他淺笑着與莫漣辭打了個招呼,拱了拱手行禮。
莫漣辭只掃了他一眼,隻字未說,繼續走自己的路。
那男子倒也不生氣,快一步追了上去:“姑娘獨自一人出門在外,可千萬小心些。雖說這次前往巴林的人,大多數江湖上的名門正派,還有貴族子弟和一些富商,但人心叵測,難免遇上個心思不純的。”
他正說着,沒想到莫漣辭突然停了下來,他趕緊跟着停住腳步,臉上笑容未曾有絲毫改變。莫漣辭側頭又瞅了他一眼,滿臉“你是在說自己心思不純”的模樣,蹙了蹙眉,還是一個字沒說,牽着馬繼續向前走。
“姑娘!”那白衣男子看到她蹙眉,心中不禁一喜。常言道這種冷美人向來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如今自己好言想問,她不禁沒有怒斥自己,還有幾分上心。於是在他看來,莫漣辭的舉動,乃是一種友好的示意。
“正好小生也要前往巴林,看姑娘孤身一人,不如通行結伴,互相也好有個照應如何?”他滿心熱情地湊上去,跟在莫漣辭背後。
不待莫漣辭開口,旁邊卻是來了個壯漢,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子,濃眉大眼,看上去有幾分嚇人。壯漢一屁股頂在那白衣書生的胯部,生生將他擠了出去。
“小白臉兒,人家姑娘都不願搭理你,你還這麼死皮賴臉地跟着,也不害臊,虧得你還是個讀書人。”那壯漢大大咧咧說了一句,轉而對莫漣辭道,“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我們同行。這一路上荒郊野外的,姑娘一個人,多危險。”
莫漣辭皺了皺眉,仍舊沒有說話,只牽着自己的馬,目視前方,繼續趕路。
路上時不時有人側頭往這邊張望,因爲英雄帖發下來,而近日又是最後一日,所以前往巴林三裡元的人,特別多。雖說是荒郊野外,但卻並沒有荒無人煙,反倒顯得有些熱鬧非凡,好似衆人在前去趕集一般。
如果她一個姑娘家走在這種路上,都會遇上什麼危險,那隻能說明,晉軒的民風,實在是太不淳樸了。莫漣辭在心中這麼想着,左右兩邊的人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自幼性子孤傲,不喜歡與人接觸,尤其是陌生人。眼前這兩個人,不過是路上偶然遇到,多嘴說了幾句話,而她更沒有做出任何迴應。不想,這兩人倒是破有默契地死賴着不走,跟在兩旁,儼然將自己當做了所謂的“護花使者”。
兩邊的行人見到他三人如此組合,倒也沒有人再前去搭訕。尤其是看到莫漣辭右手邊的那個壯漢,凶神惡煞,只看着就讓人覺得危險。左邊那個書生,倒是風流倜儻,英俊俏美,瀟灑萬分。不過他一路上都眯縫着眼睛,眼角餘光悉數落在莫漣辭的身上,加上路人都是男子,自對他沒有太多上心的。
最近這段時間,從長寧到巴林,什麼樣的美男子沒見過。郊外開茶鋪的小二,整日在茶客們面前唸叨,昨兒又見了個如何傾國傾城的美少男,前兒有接待了個如何文武雙全的富家公子。因此,如今走在這裡,如他這般的俊俏書生,倒也不顯得特別出衆了。
反倒是右側的那個壯漢,因爲面相兇惡,卻令人能夠記憶深刻。
要數記憶最深的,自然還是莫漣辭了。一大堆男人裡,突然冒出個姑娘,還是個賽西施的姑娘,讓人想忘都難。
“姑娘,咱們不如到旁邊的茶棚裡歇會兒。從此地趕往三裡元,只需兩個時辰的腳程,騎馬一個時辰左右就到了。”書生模樣的男子擺了擺摺扇,提議道,“就算姑娘不累,這馬兒也累了。不如咱們歇會兒,讓小二給喂喂馬。”
“對啊,姑娘,從這之後,前往三裡元的路上,都沒有可用歇腳的地方了。”出乎意料,右邊的壯漢與這書生意見一致,“眼下也不急在一時,我聽說那英雄帖上定下的時間,乃是明日。姑娘可千萬別累壞了,還是先歇一歇的好。”
不等他說完,莫漣辭已然快一步走進了茶棚,就着一章矮桌,坐在旁邊,依舊一言不發。跟來的那壯漢仔細打量她片刻,忍不住撓頭。
“這姑娘,一路上都不說話,莫不真是個啞巴?”他低聲喃喃一句,眼中閃過好奇和同情之色,“要真是個啞巴,當真是可惜了,長得這麼美。”
莫漣辭冷冷掃了他一眼,並不答話,依舊自顧自地端起茶杯,眉頭卻是一皺,又將茶杯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她平素雖然不挑剔,但卻並非不講究。這杯中茶水,只一眼,她便覺得難以下嚥。
倒是坐在對面的白衣書生,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臉上帶着神秘的笑容,緩緩起身,朝着茶棚內走了去。稍許,他提着個茶壺,盈盈走了出來。
“姑娘,嚐嚐這。”說着,他親手拿了個乾淨的被子,往裡面倒了一杯,“看看這茶葉,可還入得了姑娘的眼不?”
莫漣辭微微擡頭望了他一眼,也不多說,接過茶杯,低頭一看,心中卻是吃驚。杯中茶葉只一根,在水中舒展着葉片,仍舊綠油清脆,看起來像剛剛採摘下來的一般,不禁看得讓人有幾分心神搖曳。
“玉壺羹。”她淡淡吐出三個字,聲音輕盈悅耳,宛若天籟。
側
面站着的壯漢不禁有幾分驚訝,伸手搶過那白衣書生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仰頭喝下,卻是立刻吐了出來。
“呸!這什麼茶,這麼苦!”他一邊埋怨,一邊將被子猛然放在桌上,盯着那書生,“這種茶葉,你還敢給姑娘喝!”
“呵呵,這位兄臺此生只怕是,還從未喝過比這貴的茶了。”白衣書生卻淺笑,也不生氣,自己端起一杯,悠悠喝了起來。
那壯漢看了看莫漣辭,她卻是輕輕晃了晃茶杯,淺啄一口,又抿了抿脣,方纔又喝了一小口。
“姑娘,要是不想喝,就別喝了,不用勉強。”他憨笑兩聲,討好道。
莫漣辭也不搭理他,徑自喝着茶,神色從容淡然,眼神中總有一種超凡,似乎這俗世的任何事物,都不能對她產生任何影響。對面的白衣書生,亦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悠悠品茶,對壯漢置之不理。
“你們這兩人,什麼破茶,苦成這樣,還能喝?”壯漢抹了一把臉,大叫,“小二,給爺來一碗酒!”
“好嘞。”小二在裡面興高采烈地應和一聲,不久便抱着個酒罈子走了出來。注意到兩個喝茶的人,臉上不禁露出讚賞。
“怎麼?你知道這茶?”壯漢接過酒罈,就着罈子直接飲了一大口,見他臉上大放光彩,忍不住問了一句,“說說看。”
“這玉壺羹,可是人間絕品,比西湖春都還要金貴呢。”小二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茶壺,嘖嘖稱讚,“焉耆貢品,今年開春統共只送了兩盒。一盒收在皇宮內,聽說皇上賞給了皇后娘娘。另外一盒,以絕對高價給江南的慕家買走了。眼前這位公子,非富即貴,且不是一般的富貴。”
“有這麼厲害嗎?”壯漢掃了一眼那白衣書生,鄙夷嘀咕一句,臉上全寫着不服,“這麼苦的茶,能賣這麼貴?”
“這您可就不知道了。”小二自然發現他是個門外漢,立刻顯擺起來,“除了焉耆,別的地方不產這茶。除了焉耆的煜河附近,別的地方也種不了這茶葉。所謂物以稀爲貴,越少啊,自然就越珍貴。而且這玉壺羹,乍一吃,苦不堪言,但細細品味,卻是苦盡甘來。”
“苦盡甘來?”壯漢懷疑地盯着他,“還是這酒比較合我的心意,喝什麼茶。”
小二看着他恭維地笑了笑,悄然退下。
一行人休息後,莫漣辭便牽了馬,快速駕馬往三裡元趕去。白衣書生不知從哪裡弄來匹馬,緊隨其後。壯漢站在茶棚門口,望着他二人相繼駕馬揚長而去,臉上憤憤不平,四下搜索,卻硬是沒找出一匹馬來。
無奈之下,他只得咬咬牙,面部情緒稍顯扭曲,看得茶棚內招呼客人的小二一愣一愣的。剛送酒的時候,他多嘴了幾句,還以爲這個絡腮鬍子跟那兩個文文靜靜的貴客是好朋友。如今看來,只怕是他想多了。
倒是剛剛離開的那兩人,絕對算是大富大貴之人,居然能夠拿到玉壺羹。但就看那姑娘的模樣,也絕非凡品。只是,不知他二人,前去三裡元,怕不單單爲了玉顏白菊那麼簡單吧。
他在心中思忖着,便見那絡腮鬍子壯漢跺了跺腳,滿腹惱騷地朝着三裡元的方向,徒步走去。
待前面的人走遠,茶棚裡的茶客也陸陸續續離開。那小二擦了擦汗,謹慎地四下查看片刻,確定沒人後,小心翼翼繞到茶棚背後。
後面出去茶棚外,挨着還有一個茅草搭的小棚子。他伸手將上面的茅草推開,裡面立刻露出一個小籠子來。籠子內站着着白鴿,正等着兩個圓眼睛,機警地盯着四周。
那小二將籠子打開,伸手把白鴿取出來,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小紙條,小心地塞進鴿子腿上綁着的小竹筒內。
“去吧。”他輕聲叮囑一句,撫了撫白鴿的羽毛,雙手將它往空中一拋,鴿子便撲棱着翅膀,飛入空中,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