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性格決定成敗,這句話還是很有些道理的。
在華爾街,過於謹慎的人往往很難成功,畢竟這裡是個賭徒匯聚的地方,不敢賭,甚至是不敢豪賭的人,就難以把握住千載難逢的機會。可在這其中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說奧奇,他就是個謹慎到甚至有些過頭的人,不過也正是這份謹慎,才成就了他今天的局面。
這次對國際期貨市場11大米的操作,奧奇已經運作了將近兩個月,儘管前後投入的資金不多,可因爲其中牽涉到與威爾的一筆交易,所以他在這個項目上花費了很大的精力。但是現在,一個這兩天他都在關注的消息通過助手的電話得到確認,奧奇在他謹慎性格的支配下,甚至都不與威爾打聲招呼,便決定單方面退出這個運作——他不願意爲威爾的那點好處而冒蝕本的風險。
那麼究竟是什麼消息令奧奇打起了退堂鼓?說起來可能會讓人感覺他過於疑神疑鬼了。
整件事根源於兩天前奧奇偶爾關注到一個天氣信息,這個信息來源於印度氣象局,根據這個部門的公告:一個低氣壓環流正在印度金奈東南方約1150公里處的孟加拉灣洋麪上形成,而在發現該環流後的第九個小時,其升格爲深低氣壓環流。就在印度氣象局發佈公告的同時,美國聯合颱風警報中心也檢測到了這股深低氣壓環流,並將其升格爲熱帶氣旋01b,這是颶風形成的前兆。
原本,類似這樣的消息跟奧奇關聯不大,而且每年各種各樣的颶風警報時常都會有,但真正構成災害的卻並不多。但考慮到這個颶風形成的低點比較特殊,再加上性格的謹慎,奧奇隨後幾天都在關注這個消息。
到了昨天,這個氣旋因爲受其北方的高壓脊影響,開始向西北方向移動,氣旋的旋轉度也在增強,僅僅是幾個小時的時間,該氣旋便移動到距離金奈不足550公里處的洋麪。印度氣象局連續發佈颶風警報,並將該氣旋升格爲氣旋風暴,還給它起了個名叫“納爾吉斯”。當天的晚些時候,世界聯合颱風警報中心也發佈了颶風警報,並將“納爾吉斯”的颶風等級界定爲“薩菲爾-辛普森颶風等級”中的下限颶風,其潛在危害非常巨大,不僅可以徹底摧毀建築,還能引發海水倒灌,令近海地區大部分被海水淹沒,在內陸地區則會引發大範圍洪水。
到了最天夜裡,“納爾吉斯”在經過了短暫的停滯甚至是削弱之後,突然轉變方向,由向西北方向移動轉到了向正東方向移動,而且,由於受到高空輻散和一道高空槽的增益,其規模和速度正在快速增長,印度氣象局連續兩次調整對該風暴的評估級別,從氣旋風暴升到強氣旋風暴,隨後不到4小時,又提升爲特強氣旋風暴。
今天凌晨時分,“納爾吉斯”擦着斯里蘭卡的外海過境,造成該國十個省份爆發洪災,數萬人無家可歸,經濟損失要晚些時候才能統計出來。而奧奇接到的電話裡,助手就告訴他,世界聯合颱風警報中心已經觀測到了該颶風直徑超過19公里的風眼,並推算其在明後兩天內,將會擦着印度泰米爾納德邦、安德拉邦兩地過境,在孟加拉國登陸。
正是在確認了這個消息之後,奧奇毫不猶豫的下達了退場的命令,如今這個消息關注的人還不多,而且颶風也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奧奇心裡清楚的很,這場突如其來的颶風,必將給國際糧食市場帶來驚人的震動。
印度是世界大米出口國之一,儘管它的出口量不是很大,但也能在這個隊列裡排上一號。而在印度國內,泰米爾納德邦與安德拉邦也是兩大主要產糧區,一旦颱風從這兩個地方過境,其造成的損失必然是驚人的,最大的可能,是印度今年將從大米出口國轉爲糧食進口國,以進口糧食來解決災後的難民安置問題。
除了印度之外,孟加拉國雖然不是世界大米的重要出口國,可它並不算遼闊的國土面積以及幾乎兩億人口也需要消耗糧食,一旦其遭受大災,僅僅是國際援助這一項,就能把國際糧食價格在極短的時間內支撐起來。
政府行爲與金融市場雖然有所關聯,但這種關聯很多時候還是單向的,也就是政府的行爲對金融市場影響較大,而金融市場的行情對政府行爲的影響卻比較微弱。舉個例子,就拿現在來說,無論國際大米期貨的價格是高還是低,若是美國想要援助孟加拉國幾百萬噸的大米,它就會直接掏錢出來買。沒有哪個國家會說:“你遭災了,我們同情,但是現在大米很貴,我捨不得花那麼多錢,還是等大米價格降下來我再援助你吧。”
卡在如今這個10月底11月初的關鍵點上,一旦有大量的政府採購介入,哪怕是有人投入上萬億做空11月大米期貨,也不一定就能壓得住其攀升的勢頭。所以,奧奇選擇了果斷的止損退場,他已經預感到了風險,不想繼續玩下去了。
作爲一個成功的對衝基金掌門人,奧奇能夠敏感的察覺到風險,卻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看清局勢的變化,比如說那些信息不對等狀態下入局的中小投資者,再比如說那些整天在各種媒體上以專家身份出現的評論員。
就在奧奇下決心止損斬倉的時候,因此前一天被《華爾街日報》的拉米瑞茲專欄踢爆接手高盛鉅虧項目,韓衝再次成爲紐約,乃至全球金融界的關注焦點。
因此前成功預測到了雷曼兄弟公司的破產,又一言說中冰島的債務違約風險,韓衝在金融界已經有了很大的知名度,不過這一次,看好他的人顯然少之又少,相反,準備着看他熱鬧的人倒是多得很。
各種各樣的報紙、電視節目中,只要提到最近股市的暴跌,就必然會提到高盛在國際期貨市場上的鉅額虧損,然後就會自然而然的提到韓衝,提到他接手的這個高達近90億美元的大坑。幾乎沒人認爲韓衝能夠挽回高盛在這場運作中的損失,就像沒人認爲國際大米期貨的價格,能在交割之日到來之前,回升到每包14美元以上一樣。
“誠然,中國韓是個很有天賦的市場分析師、投資人,但作爲一個金融界的新人,一個並不能拿出幾個經典操作案例的炒作者,高盛真的能憑藉他挽回在大米期貨市場的鉅額虧損嗎?對於這個答案,我想更多理智的投資人已經用他們對高盛的信心指數做出了回答......”《紐約時報》上的財經專版用這樣一篇文章來點評這件事,毫無疑問,他們是在批評高盛的草率,批評高盛的決策者不應該將這麼一個重要的操作交給韓衝。“中國韓”在這裡不僅僅是一個代號那麼簡單,還是在提醒華爾街,更多美國人,韓衝並不是美國人,當然,他也不是自由市場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高明投資者,“充其量,他也就是個計劃市場體系下成長起來的自由市場僞學者,高盛將這個項目交給他運作,是對公司投資人的不負責任。
紐約時報的這種說法還是比較客氣的,畢竟這是一份大報,要注意一些影響,像那些小報,甚至將評論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種族歧視的高度,總而言之,各種基於不信任的批評幾乎遍地都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個項目落到韓衝手裡,將會使高盛虧得更多一樣。
沒人在這個時候關心這個項目的損失是由誰造成的,也沒有考慮韓衝是不是在給人背黑鍋,這個社會不一定會去恭維一個成功者,但卻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對失敗者落井下石的機會。
可是,就在這漫天的批評聲中,卻很少有人注意到國際期貨市場的11月期大米期貨的價格正在發生着悄然的轉變。
“你能確定嗎?威爾斯,你要知道,這個消息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赫爾斯金融的總裁辦公室裡,眼圈微微發黑的林曦嬅正在一邊看着手裡那份報告,一邊聽着對面沙發裡那個年輕人的彙報。
年輕人叫威爾斯·斯賓塞,是一家小投行的經理,此前不久被林曦嬅發現,拉進了赫爾斯金融。
“我非常確定,林小姐,”威爾斯極其自信的說道,“即時走勢圖的數據已經爲我做出瞭解答,最近兩天,國際大米期貨價格的暴跌,確實是莊家離場前收尾的手法。你也看到了,這兩天的交易量在明顯的增大,而且大單頻頻出現,但期貨價格卻在大幅度下跌,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儘管我們沒有得到相關方面的消息,但近期大米期貨價格暴漲的局面定然會出現,莊家應該是得到了消息,認爲難以逆市操作,所以纔不惜失血的斬倉止損。我想,嗅覺敏感的遊資這時候應該在準備着進場了,莊家這兩天打壓價格,就是擔心遭到圍堵,以致難以抽身。”
林曦嬅怔忡的看着手裡的走勢圖,良久之後才無力的吐了口氣,自言自語的嘀咕一句:“難道他又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