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衝笑而不語,艾多蒙德也失去了繼續勸他的興趣,甚至在這一刻,艾多蒙德都在懷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出了問題,竟然找了這麼一個目標,還想着把他拉進高盛,培養他成爲一名合夥人。
“你的團隊蘇瑪會盡快爲你安排到位,”被韓衝攪和的有些意興闌珊,艾多蒙德有些不耐的說道,“除此之外,你需要什麼樣的人手,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蘇瑪都會安排,以後,她會一直與你保持聯繫,你有什麼要求儘可以向她提出來。”
“ok,我眼下還真有一個要求,”韓衝放下手裡的文件夾,扭過身子去看身後的小黑妞,“我的麻煩,哦,不,應該說是赫爾斯金融的麻煩,什麼時候能得到解決?”
“這個......”蘇瑪一滯,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艾多蒙德。
“韓,我想,那並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我們可以爲你提供操作資金,但卻不會提供律師行的服務,我想,這個麻煩你應該自己解決,或者,等你把這一個case做完之後,咱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艾多蒙德咳嗽兩聲,慢悠悠的說道。
“呵呵,我可以理解爲,這個麻煩應該由我自己出面解決嗎?”韓衝柔和的笑道,“ok,我明白你的意思,人要靠自己。我可以回去嘗試一下。”
“沒問題,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手頭的這個case上,”艾多蒙德不置可否的攤攤手,說道,“要知道,你選的這個項目起點可是並不高。”
“放心好啦,我有分寸,”韓衝拿着文件夾在桌上拍了兩下,探頭朝樓上的走廊兩端看了看,而後慢悠悠的起身,問道,“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能不能給我安排個房間休息一下,呵呵,雖說剛纔沒怎麼活動,但現在卻感覺有些乏了。”
“蘇瑪,帶韓去休息,”艾多蒙德知道今天的會談有些不太愉快,也沒有刻意挽留韓衝。
“韓先生請跟我來,”蘇瑪後退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
朝着艾多蒙德點頭示意一下,韓衝跟在蘇瑪的身後朝樓上走去。
約莫過了幾分鐘,蘇瑪安排好韓衝的房間,步履匆匆的從樓上下來,在發現艾多蒙德已經不在客廳中之後,腳步不停地轉向一樓左側的一道迴廊,最後纔在走廊盡頭處的一個房間門口停住。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一門之隔的房間裡,艾多蒙德正站在客廳角落的一張小吧檯前整理幾個藥瓶子,聽到敲門聲,他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蘇瑪走了進來。
“安排好了?”艾多蒙德拿着一個藥瓶,往手心裡倒了幾顆藥丸,說道。
“安排好了,先生,”蘇瑪很自覺地走過去,在一臺供水機前面,替艾多蒙德接了一杯熱水。
艾多蒙德把水杯接過去的時候,另一隻手的手心裡已經抓了滿滿一把的藥丸,他就這杯裡的水,分四次才把手裡全部的藥丸吞進肚子,隨後急劇的喘息了將近半分鐘,才重新恢復了精神頭。
“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艾多蒙德朝客廳中央的沙發指了指,示意到那裡去坐,同時說道。
“先生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沒有問題的,”蘇瑪言簡意賅的說道,她這句回答實際上等於什麼都沒說。
奇怪的是,艾多蒙德竟然不覺得她這個回答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反倒深以爲然的點點頭,而後又皺眉說道:“那你覺得他挑選的這個項目怎麼樣?”
“有一定的可操作性,”蘇瑪說道,“就我們目前在這個項目上所掌握的信息顯示,fda正在對這個企業的產品進行標準化認證,如果認證能夠通過,那麼對其上市來說,應該是一個很強勁的利好消息。不過若是僅僅只有這麼一個利好消息,作用並不是很大,至少,操作其上市可以享受到的盈利並不夠誘人。”
“那你認爲,要想讓這個項目在短期內實現足夠有說服力的盈利,可以從哪些方面着手?”艾多蒙德繼續追問道,當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忽然想起了韓衝的那句話:“我們不能決定市場,但是卻能操縱市場。”
“我看不到可能性,至少有一個最大的障礙,短時間內是無法突破的。”蘇瑪走到老頭對面坐下,說道,“肝素鈉原料藥的生產,首先就取決於其原料的供應,這種原料藥的主要提取物是豬小腸,在不計算生產損耗的情況下,其提取比例是2500根豬小腸中,可以提取到1億單位的肝素鈉原料藥粗品。而就目前的國際市場來看,歐美主要藥品生產商在這方面的採購對象,主要還是烏克蘭的波爾塔瓦生物藥廠,這是個年產量近5萬億單位的上市公司。而中國這家企業要想在上市中贏得頭彩,年產量局不能低於這個數,那也就是說,這家企業至少需要拿到每年不低於1.2億根豬小腸的貨源。”
語氣在這裡頓了頓,蘇瑪繼續說道:“而就我們所掌握的商業數據顯示,目前中國每年的生豬出欄數量不過是6.4億頭,換句話說,這家企業需要拿到中國全國年生豬出欄數量的六分之一強,才能達到這個目標。我不想在這方面做太多的個人評價,但我必須要說,這將是個龐大的工程,畢竟中國的生豬屠宰產業不具備規模性,經營分散,如果想解決這方面的問題,別說是六億美元的授信額度,即便是再翻上兩番,也解決不了問題。”
“是啊,產能是個大問題,”艾多蒙德似乎有些頭疼,他伸手揉了揉鬢角,繼續問道,“那你覺得,韓衝需要做些什麼,才能讓他的成績單稍微好看一些?”
“這方面倒不是沒有什麼可操作的,”蘇瑪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第一,肢解掉烏克蘭的波爾塔瓦生物藥廠,不過要實現這個目的很難,因爲這家企業的控股股東是實力雄厚的俄羅斯農業控股集團,作爲一家世界五百強企業,俄羅斯農業控股集團的作風就像俄羅斯總統一般的強勢,如果韓衝拿六億美元去撬它的牆角,只能被對方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成碎末。”
“嗯,這條路似乎走不通,”艾多蒙德搖搖頭,又問道,“那別的方面呢?”
“第二點我能想到的,就是不合法的手段了,以虛假的財報騙取中國政\府的出口退稅,以高額退稅短時間內撐起這家企業的盤子。”蘇瑪想了想,說道,“不過這種辦法會給我們惹來很大的麻煩,中國在出口退稅這方面雖然存在漏洞,但現在的中國畢竟不是二十年前的中國了,我們承擔不起如此嚴重的後果。”
艾多蒙德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現在想這些問題很難想通,與其徒勞的耗心費神,不如安靜的等待結果。
“現在的業績還差多少?”蘇瑪在對面坐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
艾多蒙德先是搖了搖頭,又過了十幾秒鐘,才說道:“現在的差距並不是業績的問題,而是沒有足以拿得出手的精彩操作。你知道現在執委會的態度,情況和當初已經不一樣了。”
蘇瑪當然瞭解艾多蒙德說的是什麼。
這是一場盤子很大的遊戲,也可以說,這是一場決定着高盛未來幾年由誰決策的遊戲,如果說韓衝是這場遊戲中的一枚棋子的話,那艾多蒙德充其量也就是比他高級一些的棋子罷了。
高盛的合夥人制自創立之初就存在了,儘管當年上市運作的時候,高盛宣稱已經取消了這種落後的制度,但實際上,其中的轉變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的蛻皮罷了。
華爾街的浮華之下孕育了很多傳說,什麼洛克菲勒財閥,什麼羅斯柴爾德家族等等等等,這些傳說或許存在過,這些龐大的家族或許也的確曾經掌握過華爾街的大局,但就目前來說,這些傳說早就遠去了,至少高盛的背後不存在這些龐大家族的支撐,真正支撐起高盛的,是它結構中那個龐大的合夥人羣體。從初級合夥人到正式合夥人,再到高級合夥人,最後是資深合夥人,這麼一個金字塔型的結構,牢牢撐起了整個高盛的帝國框架。
次貸危機對高盛並非沒有影響,至少來說,兩大資深合夥人中的一位,將在四個月後離開他的寶座,這個決定,是由高級合夥人組成的止損監管委員會與同樣由高級合夥人組成的執委會決定的。而另外一個決定,則是由兩大委員會共同推選出來的四個高級合夥人競爭這個空出來的位子,艾多蒙德只是其中之一。
要在上百名資深合夥人中獲得超過半數的投票,艾多蒙德必須拿出一份足夠耀眼,至少要能讓剩餘三名競爭者相形見絀的成績單來。
艾多蒙德看中韓衝,希望他能玩這一場遊戲,實際上只是希望韓衝的操作,能給他的成績單上添一抹亮色罷了,而與韓衝一樣,同期在玩這場遊戲的人現在都不說上有多少。
過去一段時間,艾多蒙德一直在關注韓衝的運作,他對這個年輕人有信心,但是現在......這種事變得有些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