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啦?”pvc投資的總裁辦公室裡,面泛紅光的艾多蒙德叼着一支雪茄,面朝外站在那扇剛剛沖洗過的大落地窗前面,視線看着數十層下幾乎難以看真切的地面,嘴裡卻是對着身後站着的艾米說道。
“是的,已經走了,”艾米的臉上還有幾分疑惑,他簡單的回答道。
“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不答應他的要求?”艾多蒙德也不轉身,就那麼面朝窗外,問道。
“這令我非常疑惑,先生,”艾米坦然說道,“是先生您讓我將鄧氏家族起訴赫爾斯金融一事告知韓衝的,昨天,也是先生您讓我去轉告他,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儘可以提出來。但是,爲什麼今天他真的找上門來的時候,先生又拒絕了他?”
“呵呵,你有這個疑問是對的,不過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訴我,剛纔送韓衝下樓的時候,他跟你說了什麼?”艾多蒙德轉過身,不答反問道。
“哦,他說了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艾米看了他一眼,說道,“他說沒人能強迫他做什麼,哪怕是一件對他有好處的事。”
艾多蒙德無聲的笑了笑,而後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語出驚人的說道:“我給了他一個選擇,或者說是建議也可以,我希望他能夠放棄手中持有的赫爾斯金融股份,將其轉手給pvc,而作爲回報,我除了會照赫爾斯金融如今的股價支付款項之外,還允許他延期歸還那20億美元的貸款,不僅如此,我還會給他一個大case去做,只要他做成功了,就有機會進入高盛成爲正式合夥人。”
“啊?!”艾米吃了一驚,在他看來,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優厚了,只要條件兌現,韓衝將瞬間從20億負翁,轉變爲真正的千萬富翁。當然,還有高盛正式合夥人這個條件,要知道,自從高盛轉爲控股公司之後,合夥人制度已經成了公司隱性的規則,一名公司旗下的經理,要想成爲正式合夥人也比原來困難了數倍。從這些條件就能看出來,艾多蒙德不僅僅是看好這個韓衝,而且還是非常的看好他。
“是不是覺得這些條件足夠優厚,”艾多蒙德聳聳肩,說道,“可惜,他還是拒絕了。”
艾米沉默不語,雖然他因爲一些血緣的關係很輕鬆的晉升到了如今這個地位,但在高盛,人們更看重的並不是血緣,而是實打實的能力,所以,他的地位雖然有,但也只是一個空架子,真正內幕性的東西他並不知道。艾多蒙德如此看重韓衝,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但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他不說,艾米也不可能知道。
“我從不相信天分,但有些時候,天分這種東西應該是的確存在的,”艾多蒙德似乎也沒想隱瞞太多,他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將桌上一份單頁的表格推到艾米的那邊,說道,“而這個韓衝,無疑就是很有天分的人。這是jcflowers昨天發佈的交易表,你看看吧,能不能發現點什麼?”
jcflowers是華爾街赫赫有名的一傢俬人股權投資公司,同時也是一家券商,它定期會發布一些交易數據爲其投資人作參考。
一般發佈的交易數據都是很繁雜的,往往都是截取某一季度中某個月份的綜合交易情況,而艾多蒙德推過來數據只是一張,那定然是從總體數據中截取下來的。
“赫爾斯金融在賣空雷曼的股份?!”艾米的業務水平絕對是頂尖的,他只看了一眼複雜的數據表,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是啊,67.45美元價位的時候,賣出五百萬,67.52美元價位的時候,賣出一千五百萬……連續兩週,雷曼的股價持續回暖,赫爾斯金融卻在持續賣空,一路死空到底的姿態,前後的空單總額已經累積到了近三個億。”艾多蒙德呵呵笑道,“jc那邊很惱火,認爲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要求我們分擔損失,不然的話,他們就會採取措施,禁止雷曼的股份拆借。”
艾米也很無語,目前公司與那些聯合起來的銀行投資機構正在籌措着運作雷曼的股票,赫爾斯金融並不在他們聯合的範圍之內,按理說那邊也不可能提前獲知消息。可是現在,赫爾斯金融搶先出手,持續兩週的大單賣空,雖然投入不是很大,但架不住他只找準一個目標拆借,而作爲拆借方的jc,自然難以容忍。
股票的賣空實際上就是拆借,賣空方在較高價位的時候從券商手裡借取股票拋售,等到股價跌下來,再從低價位購入股票還給券商,這種高買低賣自然能產生利潤。
艾米也很清楚,jc的話只是一種威脅,這個大case可以說是在華爾街重新洗牌的一場大運作,也是華爾街大佬們逼迫華盛頓低頭的第一步棋,時至今日,誰都不可能輕而易舉的退出。如果這個時候jc禁止拆借,做出一副惜籌的姿態,敏感的市場很快就會做出反應,不說那些投資者可能會因謹慎提前退場,就是雷曼那邊也會提高警惕,那麼下一步的運作,很可能就會困難重重。
現在,就像jc的懷疑一樣,韓衝又是怎麼知道有人在運作雷曼的?難道真像艾多蒙德所說的那樣,這世上真的有天才?
“不好!”心裡這麼想着,艾米突然面色一變,他急忙說道,“先生,你說韓衝會不會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剛纔走的時候,他說過,案子的問題他會自己想辦法解決,還讓我提醒您關注今後幾天的《華爾街日報》。”
艾多蒙德一聽這話,原本還帶着微笑的面色猛然間沉下去,他是很欣賞韓衝,但欣賞是一回事,華爾街的隱性規則是一回事,如果韓衝恃才傲物,真的將他的構想公之於衆,從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那欣賞就會變成敵意——一個有才華、有天分的敵人,比一個庸庸碌碌的敵人更加危險。
“你的擔心有道理,不過我相信韓衝應該不會那麼莽撞,”思索了一會兒,艾多蒙德嚴肅的表情鬆弛下來,他謹慎的說道,“但爲了謹慎起見,這兩天你讓人盯緊一點,對雷曼的操作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執行董事局不會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好,我知道了。”艾米點點頭,原本還算平靜的心陡然間懸了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儘管他們與韓衝做了幾筆交易,但彼此間的接觸還是很有限的,艾多蒙德希望能將他吸納進高盛,但採取的手段不爲韓衝接受,那麼接下來那個傢伙會做什麼,誰都猜不準。事關大局,誰都必須小心謹慎才行。
天藍色的保時捷boxster穿行在黃昏的百老匯大街上,路邊閃爍的霓虹映照着流行型的車身,刺眼的反光偶爾閃過,給人一種別樣的炫彩與華麗。
很難想象,年過半百的阿斯利竟然有這麼一輛騷包的座駕,不過再想想這傢伙身上纏繞的那些緋聞,這似乎又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他就是那麼個特立獨行到近乎臭名昭著的傢伙。
按照身份地位來說,韓衝可是阿斯利的老闆,儘管阿斯利把這種關係稱之爲委託人與律師的關係,但他的工資畢竟還是韓衝來付的。可如今悲催的是,韓衝這個老闆竟然沒有自己的座駕,出門辦事還需要坐律師的便車。
坐在車內的副駕駛座上,韓衝單手撐着下巴,目光逡巡在窗外街邊的燈海里。
阿斯利坐在駕駛座上,那張綴滿鬍渣子的大嘴不斷開合,絮絮叨叨的向韓衝介紹着他所熟悉的那些車行、銷售商。從離開pvc的那一刻開始,阿斯利那張嘴就沒停下過,他極力攛掇韓衝買一輛車,而且還專門給他介紹車行。不過他的介紹顯然裡專業差得很遠,反倒像是個拉皮條的,話題大多在哪家車行的車模更火辣、更容易夠上手之類的。
“怎麼,還在爲被pvc拒絕的事情懊惱嗎?”的的吧,的的吧的阿斯利終於發現韓衝的心不在焉,正好前方堵車,他把車速放慢,墜在一輛甲殼蟲的屁股後面,狠狠按了兩下喇叭,扭頭對韓衝說道。
“當然不是,”韓衝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有些難堪,但我的臉皮畢竟還沒有那麼薄,不至於懊惱到現在。”
“是啊,這本就沒什麼,”阿斯利笑着接口道,“華爾街可不是個講究人情的地方,那裡講究的是實力。實力是什麼?絕不是錢那麼簡單的,而是那種能賺錢的能力,換句話說,這裡看重的永遠都不是金蛋,而是那隻能下金蛋的雞。”
“嗯,”韓衝深以爲然的點點頭,說道,“就目前來看,咱們似乎只能做第二種選擇了,你是我的智囊,給一個具體的計劃吧。”
“ok,”阿斯利顯然早就有了全盤的打算,他想都不想就直接說道,“這第二步計劃,相對來說要操作一些,儘管對別人來講,要想打出知名度,成爲一個話題人物很困難,但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卻是容易得很。這樣吧,明天我就幫你聯絡《華爾街日報》的人,不見得是什麼重要角色,但輿論向來就是這樣,受衆關注的只是話題,從來都不是記者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