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自家男人,怎麼看怎麼歡喜
承光八年臘月初三,景陽王殷濤反。於皇家演武場起兵,欲拿下定王、攜太子以令諸侯。定王識破其詭計,將計就計,於演武場中設伏,反拿下殷濤,平定叛亂。
史稱,景陽之亂。
京畿武衛軍四營一舉將景陽王府上上下下全部抓了乾淨,後又在京郊的別院裡發現了景陽王世子殷長榮的屍體,朝中也開始大換血,清除景陽王的一衆黨羽。
這顆大毒瘤解決了,齊雲謙也回東齊了,一向忙得腳不沾地的墨敬驍,也陡然間清閒了下來。
這兩日,寧玉槿在藥房配藥,他就在院子裡練武;她讓各房報賬,他就在一旁看書;她和衆丫頭們嬉鬧,他就看着她溫柔的笑。
這樣的日子,愜意而美好。
這日午後,寧玉槿裹着裘皮的襖子,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上,眼睛掃着香月列出的菜單。
還有不到二十日就是除夕了,可偏偏狄長風連這麼點時間都等不了,明日就要領旨上路,去邊界捍衛疆土。
寧玉槿心疼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便想着在他走之前大家好好吃頓團圓飯,以後去了那邊了,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阿驍,你看就這些菜可好?”她歪了歪身子,將那菜單遞到墨敬驍的面前。
墨敬驍手裡捧着書,也沒擡頭就道:“你看着可以就行。”
寧玉槿只是象徵意義地給他瞅一眼,也沒打算讓他給意見,當即當菜單還給了香月:“嗯,就照你列的單子去準備吧。”
“哎。”
香月領了命便出了門去,還很有眼色地將屋裡伺候的兩個小丫頭給一併叫了出去。
寧玉槿看着香月順帶關門的時候衝她擠弄的眉眼,忍不住脣線一彎,無聲笑了下。
這丫頭,也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屋中,掐絲琺琅的景泰藍香爐正嫋嫋地冒着青煙,猙獰的狻猊吞着雲吐着霧,幽幽地散開一室的清雅淡香。
牆角處的案几上,幾支梅花插在青花瓷瓶裡,淡紅粉白,精美雅緻。
寧玉槿看書累了,便將書本隨意地丟在一旁,雙手撐在桌上支着頷,歪着頭看着旁邊的墨敬驍。
他看書看得極爲認真,墨黑的長髮用紫玉冠束起,兩道劍眉斜插入鬢,似乎都要比別人凌厲幾分。
可是這時候他,眼神是淡然如水的,光影籠罩的側臉,呈現出一幅沉靜安然地姿態,竟讓人覺出幾分高貴冷豔的感覺來。
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自家男人,是怎麼看怎麼歡喜的。
“阿驍。”她笑眯眯地輕喚他,聲音柔得快要膩出水來。
墨敬驍從書中擡頭看她:“嗯?”
“我問慕容先生,你是怎麼在那麼一大堆人中看見我的,他死活地不肯告訴我,讓我一定來問你……”
寧玉槿彎着一雙盈盈杏眼望着墨敬驍,眸中水波都似乎漾着笑意。那長長的睫羽微微顫着,像展翅欲飛的蝶翼。
墨敬驍將手中的書放下,伸手過來揉弄了一下她的額發:“想知道?”
寧玉槿連忙地點頭如搗蒜。
她當然想知道啦,要不然幹嘛巴巴地問完這個問那個。
墨敬驍看着面前被光影勾勒的嬌俏輪廓,潔白如玉的小臉蛋被屋中炭火烘得紅彤彤的,彎起的嘴角旁邊漾着兩汪梨渦,那錦緞似的長髮並未梳起,柔順地垂到肩窩。
這樣的溫暖,只怕錯過之後,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他私以爲,以他手上的殺戮和鮮血,這輩子只能與刀槍劍戟、戰場廝殺爲伍了,卻不想還能遇見一個她,並且擁有了她。
暖厚的大手順頭而下摸上了她的臉,他嘴角掀起,笑道:“這世上有那麼多人尊我敬我恨我怕我,可唯有你,是以一個平等的姿態來待我。當所有人都跪地低頭迎接的時候,也只有你一個人,擡着頭在看我。”
所以,即便有再多的人又怎樣?他只需要一擡眼,便能看見她——那個在人羣中固執而堅韌地遙望着他的女子。
寧玉槿聽到這裡,忍不住垂下眸子抿脣輕笑:“我還以爲我隱藏得很好呢。”
“能從子瞻的重重監視下逃出定王府,你已經很厲害了。”
這事就算是訓練有素的影衛,也不定能夠辦到,可是她一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卻辦到了。所以對其他人來說,她已經隱藏得很好了。等過幾日他再教她一些防身的武功招式和保命用的輕功,只怕能奈何她的人少之又少了。
寧玉槿聽到墨敬驍的誇獎,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了,也不想想我是誰。”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臉得意地歪着腦袋,身後好像有驕傲的小尾巴翹起來了。
墨敬驍看着她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的小臉蛋。
一室的溫馨,卻終究是給外物擾了。
有影衛過來稟告,說太子有要事相商,請定王進宮一趟。
寧玉槿當即有凜了眼色,有些緊張地望着墨敬驍:“太子找你,莫不是想……”
他卻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你放心,他不會拿我怎樣。且過了年之後,我就可以常常陪你,也可以同你一起去遊山玩水了。”
寧玉槿撇了撇嘴,第一次覺得,原來墨敬驍也是會說謊話的。
第一,承光帝立了那麼一份聖旨在那裡,墨敬驍就永遠是太子心頭上的刺,說太子不會拿他怎樣,只怕太子早就恨他入骨了吧!
第二,他哪日不是勤於政務日理萬機,上肅清朝廷綱紀,下愛護黎明百姓,身擔着定王的名,位置越高責任越大,他又怎麼會有時間常常陪她,還說什麼遊山玩水?
雖然極不情願,可是讓墨敬驍抗旨終究是不可能的,她只好放他走:“忙完了就早點回來,若是有什麼耽擱了記得讓零一傳消息回來。”
也免得,她再經歷一次前幾日的煎熬。
“嗯。”
墨敬驍有時候是極爲惜字如金的,可是偏偏只是一個單音節,就可以讓人信任不已。
寧玉槿目送他離開千暖閣,剛興致缺缺地準備回屋補個覺,卻見又有小廝過來稟報道:“三小姐,別院裡的錢老頭去了,喬姑娘哭着喊着要見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