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五行**（4）
現在，對於總裁室右弼位的那盤被富貴竹包圍的紅色玫瑰，喬半仙終於有了更深一步的心靈觸動：玫瑰花枯萎了，富貴竹衰敗了，“九紫火”的熄滅正宣告他和梅小芸之間的萍水之情，終於在一番辦公室激情和纏綿之後，走到了盡頭。**
他默默地等待着小秘書的回答，如果小秘書委實不願意順路送自己回家——確實是順路，那麼他絕不會去強迫之，儘管那輛價值百餘萬元的寶馬乃是解囊自己所贈。喬半仙將外套摺疊起來，搭於臂膀上，只要梅小芸吐出半個“不”或臉色躊躇，他即刻轉身就走，華夏大廈位於鬧市區，此刻又已入夜，叫輛出租車並沒有什麼難度。
可是梅小芸並無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就好象泥塑的美人像一般，靜靜地矗立於窗邊，任由喬半仙耐心等待。忽然玻璃窗外，似乎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梅小芸愣了愣，尚未完全反應過來。接着那東西又搖擺兩下，動作幅度愈加激烈。梅小芸瞪圓眼睛，神思猶然不能完全集中，喬半仙卻已經注意到了她的異常表情，順着窗外的方向瞥去。突然，那東西跳了跳，擺出一個“大”的造型，旋即兩條手臂朝左右斜上方舉起，變成一個“火”字。
“啊！”那是一個赫然清晰的人體輪廓，梅小芸終於嚇得尖叫起來，急忙用手掩住嘴巴。外面空蕩蕩的，並沒有供人立足之地，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人來？都說晚上陰氣最重，容易出髒東西，難道——她下意識要縮回喬半仙的懷抱，說時遲，那時快，不待她有所舉動，就看喬半仙吼叫一聲，拔足朝房門飛快逃去。
梅小芸駭異之餘，一顆心禁不住沉入冰窖，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自己甘願委身的男人，竟然會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下捨棄情人獨自逃離？可是轉念一想：“我都說要嫁給白馬王子了，黑馬騎士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保護我呢？”她站立難掙，口中囁嚅着“混蛋”，不知道是責備喬半仙薄情，還是呵斥自己寡義？
喬半仙猛然拉開房門，高聲喊道：“鬼鬼祟祟的，究竟誰在外面？”公司的員工早已下班，便是負責後勤工作的胖姨和秦姨，也多半在家吃完了晚飯，整個大廳空蕩蕩的。^諾^書^網^e^看?免費?提供?^^聲音迴旋盤轉，如擴音器般甕聲甕氣地響着“…誰在外面…”、“…在外面…”、“…外面…”“…面…”云云，漸漸杳然湮音。喬半仙站立門口，半個身體斜探出去，並沒有看見半個可疑人物。他轉回身，將門合上，沉聲道：“是我多心了？”梅小芸恍然大悟，原來是有人站立在總裁室kao近秘書檯的窗戶旁，鬼鬼祟祟朝裡面窺探，昏蒙的燈光將偷窺者的身形投射到茶色朝外的窗戶鏡子上，看起來，便好象一個虛幻可怖的鬼影。她不禁爲自己錯怪了喬半仙而自責，同時捫心自問，對於同牀共枕的這個男人，她就這麼沒有自信麼？
“走吧。”喬半仙將房中的燈悉數打開，然後又全部關上，反差分明的亮度讓梅小芸緩過神來，她慌張地答應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朝門邊走去。喬半仙並未敞開懷抱，她低着頭，如果不是自己任性，現在正該撲入他的懷中好好撒嬌啊。兩人很快關上門，匆匆下到大廈一樓。
“喬總，才下班啊？”保安小張從值班室探出腦袋，態度殷勤地問候着。“啊，有什麼異常嗎？”“沒有啊，”小張滿臉錯愕，“有什麼事嗎？”“沒什麼？”喬半仙笑了笑，他自己不抽菸，但是卻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紅都市”軟捲菸扔給小張，這讓不得不將青春韶華耗在值班室的年輕保安受寵若驚，“晚上救你一人值班嗎？”小張連連稱謝：“不，喬總，有兩人，王哥上廁所去了。”“哦，是這樣，我公司的安全，就託付你們了。”喬半仙看梅小芸已經到了大廈之外，匆匆寒暄幾句，追了出去。小張目送他的身影轉過廣場的噴泉和花壇，然後緩緩坐了下來。看着那包“紅都市”，他不禁滿面喜色。
“上車吧，喬——”最後一個字實在太淺了，就好像一片柳葉落在了溪流之上，柳影重重，悄無聲息。
喬半仙將頭後枕於椅背上，垂目養神，可是大腦的活動卻依舊明晰。百葉窗外的神秘窺探者，究竟是誰咧？爲什麼會在入夜之後，獨自跑到辦公室外張望覬覦？也許是“鬼”？這真是旁邊這位俏麗美女的第一反應。喬半仙很快否決了自己的這個荒誕想法。即使世間有鬼，他早已經在公司的“伏位”房間，擺放了兩塊平滑齊整的石椿，這是保佑公司所有員工都能“身體健康、順利工作”的風水佈置，“鬼”不能侵犯。
也許僅是尋常的小偷，只想混入喬氏集團偷竊錢財；也許卻是不同尋常之商業機密竊取者？喬半仙激靈靈打個寒噤，如果是這樣，那麼其背後就必然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操控。
前面是紅燈，喬半仙能夠從微睜的眼角餘光瞥見梅小芸動作，她正惴惴不安地偷眼瞧着自己。“別擔心，即使你不是我的情人了，我還會一樣照顧你。”喬半仙眉頭微蹙，心裡這麼說。然後綠燈亮起，小秘書腳踩油門竄了出去。街邊接踵排列的路燈好象弓着脖子的蛇，冷冷的盯着她，讓她心煩意亂，但不管怎麼繞轉道路，她都無法避開這些爲市政所立的“呼形喚像”者對自己的包圍。
喬半仙雖然爲今夜的窺探之事很感不安，可是仔細思忖之後，發覺對於這樁怪事其實不用太介意。從那神秘人物在窺探時竟不慎將自己的身影透射於茶色窗鏡這點來看，窺探者顯然並不是什麼精密仔細的人，手腳應該很粗糙，行動應該非常魯莽。如果那廝沉不住氣，後面再有什麼舉動，就一定會留下端倪線索，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遲早能揪他出來。”喬半仙暗暗嘀咕着，很有自信，雖然他不知對方到底爲何目的，可他明白，只要目的未達到，那人遲早會再有行動。尋常的蟊賊，到時候交給警察處理就可以了，如果是受人指使，那麼趁勢摸出背後的底細，豈非也是有趣的事情？
寶馬車華麗的車殼，映照着各處投來的城市夜光，這使得它看上出流光溢彩，好象夜間穿着晚禮服、渾身點綴珠光寶氣的女明星。當車即將到達喬半仙家門口的時候，梅小芸將速度緩了下來。奇怪的是，喬半仙並沒有吱聲。
“喬總——”梅小芸低聲招呼着，見對方沒有反應，於是她開着車繼續朝前駛去，使勁壓抑着胸中的揣測和不安。
一路之上，她不停地偷眼窺黑馬騎士的動靜，騎士疲憊了，神情淡淡的，如靜靜擺置的一杯水，沒有半分漣漪。“待會兒再哄他吧，一定要想辦法把今天的不愉快都給忘記。”當梅小芸終於下定決定準備糾正自己的錯誤之時，她驚訝地發覺，自己已經將車開進了公寓樓下的負一層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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