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喬詠的擔心是多餘的,那兩個士兵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一對“小情侶”,只是其中一個的目光在段一雪的臉上上注視了幾秒鐘,似乎也驚訝於她的美麗。
段一雪帶着喬詠左拐右拐地走了很久,最後鑽進了一條很窄的衚衕。
這裡沒有路燈,衚衕裡很黑,幾扇木製的大門緊關着,院牆都很高,有的人家在牆體的上面還插上了許多碎玻璃。可以想見,這裡很不太平。
段一雪在一扇已經脫漆的大門前停住,回頭向衚衕口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掏出鑰匙。
這個地方是段一雪剛剛租下來的,院子都還沒有來得及清理,靠近牆角的地方,還生長着一些雜草,很顯然,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了。
推開房門,段一雪打開了電燈。
這是兩間正房,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走廊,直通後面的廚房。在走廊的兩側,是斜對着的房門,屋子裡各自放置着一張單人牀。
喬詠的屋子在右側。
段一雪已經把屋子收拾得很乾淨,被褥也已經鋪好,只是因爲長期無人居住,屋子裡散發着一股黴味。
喬詠推開了窗子,又跑到後面把廚房裡的後窗也打開了。
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了,想起明天上午還要去北關大街的035電話亭,喬詠便躺了下去。
第一次進城,第一次執行任務,第一次和這樣一個女孩子住在一起,喬詠的心被激動和緊張包圍着,哪裡能睡得着。
房門忽然被推開了,帶着一身霧氣的段一雪走了進來。
喬詠從牀上爬起來。
“你、你進來怎麼也不想着敲門?”
“誰像你這麼早就要睡覺?”段一雪小嘴一撅,“你多少天沒有洗澡了?都臭死了。明天就要去執行任務,你這個樣子,不被抓起來纔怪。”
喬詠的臉略略一紅。
在新兵連的訓練緊張得令人窒息,剛剛結束了訓練,就被要求馬上去團部報到,除了昨晚被從天而降的雨水徹底沖洗了一遍之外,喬詠還真的忽略了洗澡這件事情。
從段一雪手裡接過來一條潔白的毛巾,喬詠破例聽到從自己的喉嚨裡滾出來兩個字:謝謝!
“你以爲我燒水給你洗澡,是爲了你乾淨?”段一雪卻對喬詠的感謝不以爲然,“我是在爲我們的任務考慮,也不想被你身上的臭味薰死。”
“你……”剛剛升起的感激瞬間蕩然無存,喬詠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洗完別忘了把水倒掉,廁所就在院子裡。”段一雪不等喬詠再說什麼,已經扭頭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並很快關起了房門。
喬詠對着房門做出一個擊打的動作。
“明天上午等我接到了具體的行動通知,看你還敢對我兇。”喬詠在心裡想着,把接頭暗號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段一雪真的很細心,就連喬詠洗澡用的大盆都已經準備好了,碩大的水壺在爐竈上發出滋滋的聲音,裡面的水已經沸騰起來了。
兌好了水,喬詠脫掉衣服坐進大盆裡,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情緒隨着溫暖的水流被沖刷殆盡。
很久之後,喬詠才從大盆裡站起來,擦乾身體,穿好衣服,按照段一雪的吩咐把水倒進了廁所。
回來的時候,他發現段一雪的屋子裡居然還亮着燈。
淺色的窗簾把窗子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可是,喬詠還是從段一雪映在窗簾上的影子判斷出,此刻她正坐在牀上,低着頭在鼓搗着什麼東西。
舒舒服服地躺下去,喬詠的心已經很沉靜了。
喬詠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他是被段一雪的敲門聲驚醒的。
“我要出去吃點早餐,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段一雪在門外問道。
喬詠揉了揉眼睛站起來。
距離接頭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窗外的陽光卻已經在窗櫺上跳躍着。城裡的空氣遠沒有城外新鮮,甚至還帶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喬詠沒有把自己要去北關大街接頭的事情對段一雪說,他覺得這是自己的秘密,是確定自己纔是這次任務主導的關鍵,也是自己在她面前唯一的翻盤機會。
段一雪似乎對城裡很熟悉,很快就帶着喬詠找到了一家早餐鋪。
喬詠這才發現,自己臨來的時候,居然忘記了向林團長申請經費,現在,自己兩手空空,而段一雪卻早有準備。
吃完了早餐,喬詠藉口要在街上轉一轉,叫段一雪先回去了。
喬詠不知道北關大街的具體位置,輾轉着打聽了好幾個人,才終於在距離接頭時間只剩下幾分鐘的時候,找到了那個035電話亭。
這時候,大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多,大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一族,偶爾會有出租的三輪車從身邊經過。
東北的三輪車大多數都是那種俗稱“倒騎驢”的,也就是客人坐在前面,而車伕在後面蹬着的那種。
喬詠推開電話亭的玻璃門,看着老老實實蹲在面前的話筒,不知道爲什麼,手心裡滿是汗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電話鈴聲在八點三十分準時響起。
喬詠努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拿起聽筒,可是,聲音還是禁不住有些顫抖。
“我是林老闆派過來驗貨的。”
電話的另一端沒有聲音,似乎對面的人在思索着什麼,隨後,居然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刺耳的嘟嘟聲,喬詠有些懵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暗號說錯了,還是對方突然間遇到了什麼危險情況。
喬詠遲疑了一下,果斷地放下了電話。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的教官說過:對於一個深入敵人內部的特工人員來說,時間就是用生命堆砌的,哪怕是零點一秒的猶豫,都有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而真正的特工人員,是絕不會有絲毫的冒險行爲的。
想到這裡,喬詠迅速地走出電話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又把頭頂的帽子向下面拉了拉,快步離開。
等到喬詠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段一雪不在,她的屋子的房門敞開着,一股濃烈的香水的味道不斷地涌出來。
噴灑香水,這在我們的隊伍裡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