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生事

“聖旨下了嗎?”鳳舞問。她明白,剛剛林公公說的應該是宮裡密探悄悄傳出來的消息。但是靜妃暴斃,是要宣他們進宮哭喪守靈的。

“還沒有,但應該快了。”

鳳舞點點頭,忽然有點後悔不該把靜妃身邊的鳥兒們撤回來。原本以爲皇后已經被廢,讓皇帝關在靜安宮裡,人又已經瘋了,應該是翻不起浪來了,誰知道這人瘋了都還能給她惹事。

“讓府裡做好準備吧!我去通知王爺。”

鳳舞回房,杜嘉麟剛剛從浴室出來,穿着一套月牙白的細棉寢衣,跟她一樣披散着一頭長髮。

“林總管有什麼事?”杜嘉麟不以爲意地問道。

鳳舞看着他,眼底忽然涌出些哀傷來。他的母親死了,被他的親生兄長害死了,還要嫁禍給他們,他向來重情,得到這個消息該有多難受啊!

“小舞?你怎麼了?怎麼這樣看着我?”杜嘉麟不解地看着鳳舞。

鳳舞忽然大步走過去,伸開雙手擁抱着他,抱得緊緊的。

“小舞,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杜嘉麟回抱着鳳舞,輕輕在她背上撫拍着,心中忽然升起些不安來。到底什麼事情能讓小舞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鳳舞紅着眼睛擡起頭來,看着杜嘉麟的眼睛道:“阿九,你還有我……”

杜嘉麟一怔,眸色一變,語音微微有些顫抖地問:“小舞,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九,剛剛宮裡傳出消息,母妃……歿了……”

“不可能!我們才從宮裡出來多久?還不到兩個時辰?我纔給母妃餵了飯餵了藥,我走的時候母妃還好好的,怎麼可能?”杜嘉麟大聲吼着,似乎自己吼得大聲一些,剛剛小舞說的便能全都變成假的。

“是的,我知道!也許,正是因爲我們下午去了靜安宮,因爲我給母妃開了藥,做了飯菜,你給母妃餵了飯餵了藥,所以母妃纔會被害……”真相雖然殘忍,但她希望他既然痛,就痛一次,只痛一次。

杜嘉麟也聰明,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今天上午小舞纔給母妃把了脈,說一切都好,既然不是他們動的手,除了三哥三嫂還能有誰?就是爲了母后說了那句,是她害死了六皇子的話吧?三哥擔心父皇知道連累他當不上太子,所以乾脆將母妃給殺了。三哥又擔心他幫助二哥,所以乾脆嫁禍給他們夫妻。

“三哥……他怎麼能……”杜嘉麟仰頭看天,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滑落下來。“大哥和母后向來不親近,雖然母后從小就疼我,但卻還是一再傷害你……這些年我不在恆京,母后最疼的就是三哥,也沒有任何對不住他的地方,他怎麼下得去手?”

想起壽王,鳳舞忍不住嘲諷道:“我看壽王還真的有當皇帝的潛質,心狠手辣,六親不認……”

杜嘉麟忽然道:“小舞,你說大哥的死,真的跟他無關嗎?大哥到臨死都不肯說出那天發生的事情,會不會就是他?還是他和二哥聯手?”

鳳舞搖搖頭道:“我不知道。現在他們都知道我能馭獸,我的鳥兒他們看到就殺,要打探消息已經不容易了。”

杜嘉麟忽然道:“算了,大哥都不在了,查出來又有什麼用?如果是別人,我還能殺了他們給大哥報仇。可如果真的是二哥三哥呢?既然大哥不想我們追查下去,那我們就不查了吧!他們是什麼人,我們心中清楚就行。小舞你也不用再費心打探消息了,我們以後就當普通人好了。”

鳳舞點點頭,拉着他在涼榻上坐下,取了幹帕子幫他擦頭髮。時間不多了,等聖旨下來,他們得趕緊換衣服進宮去。

杜嘉麟坐在涼榻上,伸手抱住鳳舞的腰,將頭埋在她柔軟的腹部。

鳳舞耐心地幫他把頭髮擦到七八成幹,輕輕梳通,再熟練地綰了一個髮髻。然後輕輕抱着他的頭,幫他按摩着頭部的穴位。

“小舞,母妃走了,我很難過……”杜嘉麟沒有擡頭,在她腹部悶聲道。

鳳舞輕輕幫他按壓着頭部穴位,柔聲道:“我知道。我也是沒有孃的孩子……阿九,你還有父皇,還有我呢!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嗯,我還有父皇,還有你。”因爲鳳舞的話,杜嘉麟心中慢慢升起些暖意來,他緊緊抱着她,汲取着她的溫暖,問,“小舞,你說是不是因爲我太不孝了,所以老天爺剝奪了我盡孝的機會?”

“不,是因爲老天爺不忍心看母妃再在世間受苦了,所以才把她帶走了。太子哥哥不在了,母妃實在太痛苦了……”

杜嘉麟喃喃地問:“是這樣嗎?”

鳳舞肯定道:“是的。”

“不!”杜嘉麟忽然反駁道,“她是因爲被廢掉了皇后稱號才瘋的!之前她一直在裝瘋!她最愛的不是太子哥哥,而是她自己!我心裡其實一直怪她……”

鳳舞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髮,一時間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話來安慰他。

不想,杜嘉麟忽然擡起頭來看着她,神情已經冷靜下來。他認真道:

“小舞,他們肯定會將事情推給我們的!尤其是你!誰都知道母妃不喜歡你……不過你不用擔心,誰也別想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你開的藥,你做的飯菜,是我喂母后吃的,我自己也吃了的。除非他們有本事將我一起害了,否則,誰也不能冤枉你……”

鳳舞低頭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從來就沒有擔心過這個。我知道你會護着我的。從小到大,我被暗害過那麼多次,不也好好活到現在了嗎?這一次也不會有事的。有你,還有父皇呢!父皇疼你,自然不會讓人污衊我的。”

“嗯,你說得很對!”杜嘉麟神色又變得輕鬆了一些。

這時,一隻鳥飛進來,嘰嘰喳喳地叫着。鳳舞輕嘆道:“阿九,我們該去換衣服了,聖旨應該就要到了。”

兩人去換了出門的衣服。既然母喪,自然是要服素,他們選了一套白色素綾,沒有繡花的長袍,只用玄色素綾滾邊做了衣緣,腰帶也換了一條玄色繡白蓮花嵌水晶的。這本是一套鳳舞親手縫製的情侶裝。雖然不是孝服,但顏色極爲素淨。

鳳舞將頭髮挽起來,只插了一支杜嘉麟以前親手幫她雕刻的沉香木的木簪,她本來就沒有穿耳洞,連耳夾都省了。手腕上的玉鐲子是羊脂白玉的,本來戴着也沒事,她還是取了下來。如此,除了腰間用來壓裙角的一塊白玉佩,她渾身上下一點首飾都沒戴。

杜嘉麟見她渾身素淨得過分,目光從她的首飾匣子裡轉了一圈兒,選了好幾樣水晶、白玉和琉璃的飾品她都搖頭,說戴着重,不舒服。杜嘉麟無奈,便從花瓶裡的插花中挑了一朵白色的月季,用花簪幫她簪在鬢角。

這時,林公公已經讓人送了孝服進來。

杜嘉麟輕嘆道:“林公公倒是能幹。”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趕製出兩套孝服來了。

不過,夫妻兩個都沒有換上孝服,聖旨一到,他們接了旨就進宮去了。

來到靜安宮,靜妃的遺體已經入殮。明日靜妃遺體將要移到安奉殿停靈幾日,讓孝子賢孫及內外命婦哭靈,而後纔會下葬。至於停靈幾日,要看皇帝對靜妃有沒有追封了。

按說靜妃本來是皇帝的結髮妻子,當初廢后其實並沒有大錯,乃是因爲太子過世皇帝遷怒皇后所致,所以靜妃死後皇帝再恢復她的後位也說得過去。

不過杜嘉麟知道,父皇只怕不會恢復母妃的皇后之位。一旦母妃再次有了皇后的名分,三哥和他都成了嫡子,就沒二哥什麼事了。父皇知道他不想當太子,應該不會讓他捲入儲位之爭的。就算父皇有這個心意,也會等太子定了以後再追封吧!

杜嘉麟和鳳舞進去的時候,只見皇帝靜靜地坐在主位上,沉着臉沒有說話,下面跪着敬王妃、怡寧郡主、壽王、壽王妃和幾個孩子,並且都換上了麻布做的孝服。

杜嘉麟和鳳舞直奔棺木而去,“母妃,兒臣不孝……明明先前還好好的,您怎麼就走了……”說着,杜嘉麟和鳳舞就要去看靜妃遺體,想知道靜妃究竟是怎麼死的。

看到杜嘉麟和鳳舞穿着一身素綾的衣服,壽王杜嘉佑立即不悅道:“九弟,九弟妹,你們怎麼沒有穿孝服?九弟你向來不太守規矩,但母妃都不在了,你怎麼還能這樣不孝?”

“我們這就換。”杜嘉麟聲音很低,一雙眼睛紅紅的,神情很是傷心疲憊。

鳳舞疑惑地問:“怎麼,三哥三嫂你們不是來了才換的?”

秦寶卿道:“誰有功夫給你們準備孝服?你們應該自己換好了再進宮的!”

杜嘉麟在杜嘉佑下面一個位置跪下,冷冷地看着對面的秦寶卿道:“我們睿王府沒有準備孝服,難道你要我們等孝服趕製出來了再進宮?”

鳳舞跪在秦寶卿下面,緊接着說了一句:“我才進睿王府,什麼都不懂,不如三嫂能幹。原來壽王府中隨時都準備有孝服的。”

鳳舞此話一出,杜嘉麟和皇帝甚至連敬王妃都若有所思地看了過去。

壽王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知道不好,忙道:“這還是去年趙貴妃歿後準備的。”

皇帝這才收回視線,對何公公道:“去,給睿王和睿王妃找一套孝服來。”

等鳳舞和杜嘉麟換了粗麻布的孝服出來,福王、福王妃、安王、安王妃、康王、康王妃、賢王、賢王妃都來了,並且將孩子們也都帶來了。年紀小的就讓奶孃帶着在側殿裡,年紀大一點,稍微懂事些的就在正殿裡跪在自己父母身後。

杜嘉麟和鳳舞在棺木前面跪下,懇求道:“父皇,兒臣三個時辰前離開靜安宮母妃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沒了?兒臣想最後再看母妃一眼……”

皇帝長嘆一聲道:“你母妃生前最疼你,你就再讓她看你一眼吧!”

“謝父皇!”杜嘉麟起身,而後又拉着鳳舞起來,就要去看棺木裡靜妃的屍身。

不想就在這時,秦寶卿忽然哭道:“今天上午兒媳看到母妃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母妃,好好的,您怎麼就走了啊……九弟,九弟妹,聽說你們傍晚才離開靜安宮,那個時候母妃真的還好好的嗎?”

杜嘉麟和鳳舞悄然對視一眼,一時間沒有回答秦寶卿的話,就當沒聽到。

靜妃尚未蓋棺,因爲天氣炎熱,棺木裡面以及四周都用銀盆裝了不少冰塊降溫,在燭光下散發着絲絲寒氣。

靜妃躺在棺木裡,好似睡着了,因爲臉上塗了脂粉,倒是比白天看着豐腴些,依稀還能看出生前的幾分顏色。只是那花白的頭髮卻是沒有辦法染黑,怎麼看都是一老嫗。

杜嘉麟看着看着,又忍不住落下淚來。他想着幾個時辰前他還親自喂母妃吃飯喝藥的,不過才這麼一會兒,母妃就躺在了棺木裡,又怎能不難過?

“母妃,怎麼會這樣的……”

壽王也紅着眼睛跟着哭起來,大聲喊着:“母妃,母妃啊,您怎麼就走了啊……”

其他皇子見了,也跟着哭起來。不管真假,聲音都不小,眼淚還真的有源源不絕的趨勢。相比之下,鳳舞這個真正的兒媳婦還真是哭不大出來。也怪她走得匆忙,忘了帶上哭靈必備之芥末水。

鳳舞不知道,其實林公公都幫他們準備好了,就在孝服裡面的。這東西是不好明着用的,所以林公公才裹在孝服裡,誰想到他們故意沒在府中穿孝服呢?

從靜妃的遺體上,表面是看不出什麼問題來的,嘴脣並沒有變得烏青,面色看着比生前還好,這麼多人看着,杜嘉麟和鳳舞也不能細細檢查。就算能檢查,鳳舞只是會醫術,於屍檢也不在行啊!

不過,鳳舞還是敏感地看到靜妃大部分都隱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甲好似微微有些泛黑。應該是中毒,不然沒這麼快!靜安宮防守嚴密,也不存在重擊而亡。

只是,這事皇上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否願意調查?

杜嘉麟和鳳舞又悄然對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跪下,卻沒有機會交流。

鳳舞哭不出來也得哭,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又醞釀了好一會兒,眼圈兒纔有些泛紅。但讓她和其他人那樣大聲地哭,她又實在做不來,慢慢的就有些顯眼了。

壽王杜嘉佑跪在鳳舞斜對面,他哭着哭着,忽然出聲道:“九弟妹哭不出來是不是?我看你也不用給母妃哭靈了,你裝得難受,我看着你都難受!有你在,說不定母妃死不瞑目……”

杜嘉麟立即冷聲道:“我的王妃爲什麼不能給母妃哭靈?三哥你總是針對我,到底想做什麼?今日當着父皇母妃的面,你直說就是!”

杜嘉佑一臉委屈道:“九弟,三哥不是針對你。你自己看你媳婦,你看她眼裡有一滴眼淚沒有?誰都知道母妃不喜歡你媳婦,今天上午母妃看到她的時候就說她是鬼,根本不認她。母妃本來好好的,就是吃了她開的藥,晚上就沒了,換了誰心裡沒個疑問?九弟,母妃是我們的親生母親,你可不能爲了一個女人就罔顧孝道,包庇害死母妃的兇手!”

杜嘉麟怒道:“母妃神智失常,連我也不認識,能說明什麼?母妃不是連三嫂也沒認出來嗎?不是你讓小舞給母妃開藥的?”

秦寶卿立即接過話去:“我們也是聽說九弟妹會醫術,才讓九弟妹給母妃開藥的。誰知道母妃吃了九弟妹開的藥就沒了……”

這話杜嘉麟可不依了,他當即喝問道:“三嫂說的話可有證據?”杜嘉麟隨即又轉向皇帝道,“父皇,我母妃可是吃了小舞開的藥才死的?小舞開的藥,方子不止我們夫妻看過,三哥三嫂看過,司藥宮女也看過,找來讓御醫看看藥方有沒有問題!還有,母妃今天服了兩次藥都是我親手喂的,我自己也嘗過藥,服侍母妃的宮女也都是親眼看到的……”

皇帝看了看壽王夫妻,又看了看睿王,忽然問鳳舞:“小舞,你怎麼不辯解?”

鳳舞擡起頭來看着皇帝,衆人才看到她眼睛裡卻是有淚的。

“父皇,三哥三嫂不喜歡我,這不是秘密,誰都知道的。母妃也不喜歡我,這也是事實。但我沒有害過人,更沒有害過母妃,相信父皇也不會冤枉我。”

皇帝忽然看着鳳舞眼中的淚水,問道:“靜妃不喜歡你,這些年沒少阻撓你和小九,她現在不在了,你就是不傷心也不奇怪。”

鳳舞忽然看了對面的杜嘉麟一眼,轉而又看着皇帝道:“父皇,其實兒媳不是爲母妃哭的。正像您說的,母妃從來就不喜歡我,還一直阻撓我和睿王在一起,如今她不在了,兒媳的確沒有太多的傷心。兒媳現在傷心難過也不是爲了母妃,而是爲了睿王。兒媳只是心疼他,心疼他沒有了母親,嫡親的兄長還要藉此傷害他……”

------題外話------

今天更新早點,希望明天能更新更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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