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紅秀麗偷偷瞄向房間的另一端, 帷幕已經放了下來。自從那天后,柳姐姐就不允許自己過去那端,也不和自己作任何的交談。她也不敢提起柳公子, 雖然靜蘭他們總是說柳子敬公子中毒身亡這件事怨不得自己, 但是, 若也將這事托盤而出, 這個柳姐姐動手殺自己的可能性更大。現在的自己該怎麼辦呢?今天便是茶仲障接任茶家家主之位的日子。

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

秀麗擡頭望過去,來人是幾個大漢。

“把這小丫頭帶走。”爲首的人一聲令下,便有兩個大漢上前押解紅秀麗。

“你們幹什麼?”紅秀麗絲毫不合作, “你們要帶我去哪?”

“問那麼多幹什麼?乖乖跟我們走就是。”握住紅秀麗手腕的男人絲毫不客氣。

“我纔不跟你們走。”情急之下,紅秀麗擡腳對那男人下半身就來一擊。

那可謂男人最痛。在場的男人無不都同情地看着中招的男人, 然後, 捂住自己的褲襠。

紅秀麗一掙開壓制, 也顧不上什麼,跑向房間的另一端, “柳姐姐!”

“還愣着幹什麼?抓人啊!”在爲首人的一聲令下,他們很快回過神來,立刻上前抓人。而這次,他們是四個人一起過去。抓住你的腳,看你還怎麼踢人!

“放開我!我不要跟柳姐姐分開!”紅秀麗死死扯着帷幕的後果就是, 帷幕被扯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看得了帷幕後, 端坐在梳妝檯上的女子。女子放下手中的木梳, 緩緩起身。在看到她的容顏的那一刻,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紅秀麗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精心梳妝, 所以她也很意外。

“你們還愣在這幹什麼?”代表茶仲障過來察看的男人皺眉,他們怎麼這麼磨蹭?而在見到那個女子, 他有幾分明瞭,也有幾分惋惜,若她是彩七家的直系小姐,和茶二少在一起倒也不會被老爺棒打鴛鴦。

換了一個房間被關押,她並沒有意外。但是,茶仲障已經老到這個程度了嗎?在得知自己是三州牧中一人,就想通過洵讓自己成爲他們茶家的傀儡。看着那絮絮不停地勸說自己聽從茶仲障安排的男人,她只覺得好笑。他們真的以爲,自己是那種被愛情給迷暈眼的女人嗎?說的好聽是洵會接手茶家的一切,兩人也能廝守終身。但是,我又怎會和他人分享一個男人?即使他的心裡只有自己,即使他對他人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也不會允許。

茶仲障,你太小看我了。

茶朔洵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後,祖父方纔不僅甚是豁達地表示願意讓自己和萱見上一面,還各種旁敲側擊示意自己利用萱的州牧身份爲茶家謀取更高的利益。這些,他都應允下來。如今,他只是想見到萱一面,知道她是否安好。

將人擁入懷中的時候,茶朔洵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什麼紅家茶家都見鬼去!

“二少,時辰已到,你該走了。”

茶朔洵恨不得將身後的人千刀萬剮,但此刻,他只能壓抑自己,“等我。”

少女依舊一如以往地乖巧點頭。

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少女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我愛你,洵。我是真的愛你。”

“我知道。”

“所以,你一定要安然無事,隨心所欲地活着的洵纔是我愛的那人。”

“二少,該走了。”男人再度開口催促。

茶朔洵只能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手,“我待會接你回家。”回我們兩人的家。

在橋樑上行走的茶朔洵忍不住回頭,少女依舊站在欄杆邊望着自己。然後他見到了少女的嫣然一笑,沒等他臉上的笑容綻開,他就見到站上欄杆的少女輕輕一躍,就像只蝴蝶翩然下落。

糟了!尾隨在茶朔洵身後的男人臉色一變,“二少!”這次,他阻擋不了茶朔洵。

看着那如同破碎人偶般躺在地上的人,茶朔洵顫抖着移動自己身體。他伸手去擁抱那個身體,怎麼會流那麼多血?他用衣袖用力擦去那面容上的血,卻越擦越多,懷中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做?”爲何自己沒發現你的不妥呢?

“二少···”跑過來的男人也面露不忍,他開不了口,讓剛剛纔痛失摯愛的男人去迎娶一個他並不愛的女人,這是何等殘酷的事?他也有幾分惋惜,這女子過於剛烈,爲了她的愛,甚至連自己的命也不要。而這又何必呢?以二少的本事,兩人相守並不是一件難事。

“我知道了。讓人給我準備衣裳,我會去娶紅家的直系小姐。”

男子訝然,二少怎麼忽然間變得如此冷靜?

茶朔洵打橫抱起少女的屍體。

“二少,你不能···”

“我不會和一具屍體成親,你無需擔心這一點。”茶朔洵自然知道這人心裡想的是什麼,“我不能讓她留在這裡。她也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

將正在逐漸變得冰冷的少女身體放在牀上,她就像在睡夢中,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茶朔洵彎腰,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輕吻。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懂我,但是你卻不知道,你對我的影響遠遠超出你的預計。你用自己的死亡來斷絕我的枷鎖,你要讓我從此心無所顧,做回當初的茶朔洵,那個無人能牽制,總是率性而行的茶朔洵。這樣的你,讓我如何不愛呢?

“二少,衣服準備好了。”

“知道了。”

看着恢復如常的茶朔洵轉身離開的身影,男人發出一聲嘆息。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門被推開,進門的是三個俊朗的男子還有一個美豔動人的女子。他們徑直走向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兒。

“準備好了嗎?”爲首的男子沉穩地開口。

“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唯一的女子將她手上的盒子打開,放在沉眠的少女身邊。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始。”四人同時變換手勢。

只見光芒不斷滲入牀上人的身體中,那身體僵硬的人兒臉色慢慢恢復了紅潤,胸腔一起一伏,竟是有了呼吸。嚶嚀一聲,那閉起了的雙眼,緩緩睜開。

身爲茶州司牧卻被安排在最末座,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面對接連不斷的那些惡意中傷的嘲諷與譏笑實在令人退避三舍。影月對此感慨不已。

茶家的婢女們默默進門。陸續在衆人面前擺放菜餚,往杯中斟酒。位在末座的燕青等人自然是排在最後。席上,一人接過酒杯笑了,“對了,記得茶鴛洵就是這樣毒害本家男性子嗣的對吧。”惡質的玩笑。然而由於衆人過去頗爲忌憚的茶鴛洵與其妻縹英姬並不在場,因此解脫感與怨恨的反動藉由這句話整個爆發出來。譏諷與咒罵聲當場一發不可收拾。對於茶仲障,他們也甚是不屑。

秀麗一被救出來,便着急地開口,“靜蘭,你有沒有見到柳姐姐?她就在這宅院中。”

“小姐你別慌,目前我們已經將一切部署好了。要想尋出琪萱姑娘並不是難事。而且,照你目前的說法,琪萱姑娘現在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要知道,茶朔洵是我們要逮捕的犯人。”

靜蘭的一番話,讓秀麗冷靜下來。沒錯,柳姐姐現在和茶朔洵情深意切,她說不定真的會站在茶家那一邊,爲虎作倀。畢竟茶朔洵現在也是自己要逮捕的人。

“而且,我們在路上發現了茶仲障的屍體,他甚至在宴會大廳埋下炸藥要置那些人於死地。當務之急,我們要立刻趕過去。”

秀麗等人趕過去的時候,浪燕青和杜影月已經掌控了場面,並宣告了茶家諸人的罪名。在茶家的長老們打着哈哈推託選出宗主步驟複雜適宜改日再談的時候,茶克洵站了出來表示要擔任茶家的宗主,代表茶家宗主地位的信物戒指就在他手上,而縹英姬適時表示會作爲監護人輔助他。

秀麗與影月微微低頭行禮,“現在即刻承認茶克洵公子繼任茶家宗主之位,我們以州牧身份在此表示衷心的祝賀。”

茶家衆人雖然不明白縹英姬爲什麼特意擔任茶克洵的監護人,但他們也曉得等日後縹英姬暴斃身亡後,剩下的茶克洵也可以輕而易舉地除掉。而這段期間茶家的局勢也會穩定下來,他們又可以虎視耽耽汲汲於營利了。更何況就在方纔,州牧就表示宗主必須承擔最重的罪名,說不定茶克洵馬上就會被處以斬首,宗主很快就可以換人。可是,還有一個人必須先除去。

“慢着!宗主還有一個人選,克洵你難道忘記了你還有一個哥哥?”沒錯,茶朔洵承擔罪名後,就算茶克洵再上位,也能立刻除掉。那兩兄弟的血脈,不能有一個留在這世上!

“我錯過了什麼嗎?”姍姍來遲的茶朔洵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沒錯!論資質論輩分,茶朔洵都比茶克洵要有資格擔任宗主!”

“而且我們沒記錯的話,這次赴任的州牧有三人,另一位州牧大人呢?”

府邸四處傳出怒吼與咒罵,甚至聽得見刀劍互砍的聲響。州武官與全商聯精兵部隊正手持根據秀麗與翔琳的報告所補述的茶家平面圖,逐一仔細搜索密室。

“你們不能如此放肆!這是對彩七家的侮辱!”指責聲不絕於耳。

“說不定另外一位州牧便是被你們所扣留,已經遭遇不測。”

紅秀麗再也忍受不了,“胡說!明明就是你們茶傢俬自扣留州牧。特別是你這個男人!”

被紅秀麗用手指指着的茶朔洵絲毫不在意地拿着酒杯飲酒,“州牧大人,你有何證據?”

“我們很快就能找到證據!”

“但州牧大人你此舉也並不合規矩。你應該讓你的部下停止動作。我們可還未曾允許你們這般隨意搜查。”

“沒錯!我們還沒選出宗主。”

“茶朔洵你當上宗主便能讓我們搜查了是吧?”浪燕青冷笑。

“可以,只要這是你們三位州牧頒佈的命令。說起來,我們還未曾見過最後一位州牧。”

靜蘭也有幾分動怒了。

“看來我來得還不是太遲。”

茶朔洵手一抖,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知何時,這庭院已經被緊緊包圍,裝備齊全的士兵手中的白刃閃着白光。爲首的是一名女子。

“你又是誰?”有人出聲發問。

“新任州牧柳琪萱。”

“不可能的!你不是死了嗎?”待看清楚那容顏,站在一旁的男人忍不住發出驚呼。他話音未落,就見一道細長的黑影閃過,他便被酒水灑了一身。而衆人此時纔看清,是站在那位州牧身旁的女子出的手,她用長鞭捲起一酒瓶卻在靠近那人的時候弄裂了那酒瓶讓那酒水灑在對方身上。只聽得手持長鞭的女子冷哼一聲,“你們都死了,我們小姐還活得好好地。”

“月茹。”少女只是輕喚一聲,那女子就乖乖收起長鞭,站立在一旁。

“不知茶家的繼任宗主是何人呢?”

“自然是茶朔洵(茶克洵)!”

茶家的衆人又吵了起來。

“你就是茶朔洵,茶家的二公子?”柳琪萱也不想理會他人。

“不錯。我就是茶朔洵。”那容顏的確是她,只是她爲何···

“二公子可是想繼任茶家宗主之位?”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想?”

“不知二公子你可否還記得那個名爲柳子敬的男人?”

“自然是記得。他在茶州的時候,我們可是相交甚密。”

“他是我的兄長。繼任宗主,並不像是你這個被兄長所誇讚的人會選擇的路。”

茶朔洵笑了,“不錯,我以前的確是對宗主這個位置並不在意,可現在,我在意了。”

茶克洵此刻完全不知道唱的是哪一齣,這新任州牧怎麼和二哥的愛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過無論二哥這次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都不會退讓。這不僅僅爲了自己,還因爲父親,爲了保護自己而被祖父殺死的父親。

“算了,反正這宗主都是你們兄弟二人中的一人擔任,這結果也不必太糾結。”柳琪萱對茶朔洵嫣然一笑,“二公子,三公子答應讓我們進行搜查,你的意見呢?”

“柳州牧還想聽茶朔洵什麼意見呢?”

“既然如此,那琪萱便公事公辦。”站在她身後的男子上前一步,展開手中的紙張,開始誦讀,每一個名字後便是他所犯之事及刑罰。而另外一名尾隨在她身後的男子面無表情地在那罪狀誦讀完畢後便將犯法之人扔了出去,外面的士兵早已準備好,扔出去的人沒多掙扎便被押解下去。在對方扔了好幾個人後,他們慌了,“不是理應選出宗主···”

“你們選出宗主的話,那我便順道一賀。然後再辦案。還在商量的話,那我先辦案,改天再祝賀。”柳琪萱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看來案子辦理得也差不多了。

“你怎麼敢?不能僅憑的一面之詞就···”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喚月茹的女子便用長鞭將他扔了出去。

“那麼,現在到底是誰繼任宗主之位?”

沉默,還是沉默。

“那麼玄華你繼續,順便把茶家其他因犯罪下獄的人的罪狀也念一念。浪燕青,你現在就帶人馬到犯人家中搜查一番,務必要清查得事無鉅細。芍藥,你就陪着浪大人一起過去。我和兩位州牧就繼續留在這。”

明明這個州牧之前神龍不見首,怎麼一出現就這麼大動作?

“宗主這個位置我也不稀罕,克洵,你想要的話你就拿去。我先回房休息了。柳大人,你該不會不讓我離開吧?”

“怎會?”柳琪萱伸手,“這裡是茶家的宅院,您請便。”

“對了,我和柳州牧的兄長也算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未知他近況如何?”

“茶二公子有心了。有勞你掛念。兄長早前遭人暗算,已經故去。”

“在下深感抱歉。不知我日後能否上門拜訪,共緬懷故人?”

“琪萱屆時必恭迎大駕。”

紅秀麗此時是丈二摸不着頭腦,而有人在偷偷地拉扯她的衣裳,她望過去,拉扯衣裳的人是茶春姬。她小聲地發問,“子敬哥哥他,真的不在人世了嗎?”

“你認識柳子敬?”秀麗驚訝地睜大眼。

春姬臉紅地點頭,他是第一個知道自己會說話的人,也是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還記得那一天,她在桃花樹下遇見了他。那俊雅的男子伸手拿下了落在自己頭上的桃花,他那拈花一笑,讓自己知道,原來就算是男人,也會有這般的風華。

他經常到茶家找茶朔洵堂兄,偶爾在廊下相遇他會溫柔地對自己微笑。他最喜歡那院子裡的桃花樹,那裡也是他們會面最多的地方。雖然一開始只是偶然,但後來兩人能會面卻只是因爲自己那小心思。他會告訴自己許多有趣的事,卻沒有說過可惜你不能說話之類的話語,望着自己的眼神卻也是從來不帶有絲毫的憐憫。當自己無意間說話的時候,他卻也不追問自己不說話的原因。而得知他要離開茶州的時候,她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離開茶家的時候,他遞給了自己一株桃花,依舊是那麼的溫柔地說着你並不適合憂傷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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