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蘭藉着正金銀行受到重創的機會,快速發展官銀號,讓奉票進入了一個春天。但是按照日本人的秉性,他們絕對不可能接受失敗,因此反撲是必然的,得知朝鮮銀行接替了正金銀行,張廷蘭就知道好日子過去了,必須做好準備了。
因此他先爭取到張作霖的支持,對官銀號展開了行動,先把儲備金轉入新成立的奉天銀行,然後又把發行貨幣的權力也賣給了奉天銀行,這樣一來,官銀號就成了一個空殼子。
完成了金蟬脫殼,只不過一切都是秘密操作,就怕日本提前得到消息。等到一切都佈置妥當了,日本人果然前來逼宮,要求將官銀號交出去,張廷蘭索性就把這個空殼子賣給了勝田。
勝田中道一看文件,頓時就知道自己被騙了,花了大價錢,結果只買了一個空殼子,這傢伙暴跳如雷,立刻就去找張廷蘭算賬。
而張廷蘭此時已經到了奉天銀行的總部,雖然剛剛掛牌,但是準備的已經十分周全了,主要負責籌備的就是王永江,由於湯玉麟的事情,王永江幾次向張作霖請辭,老張爲了平息風波,也同意了。
王永江並沒有離開奉天,而是幫着張廷蘭在操辦奉天銀行的事務,就在還沒有掌控官銀號的時候,張廷蘭就吐露過要把這個銀行拿到自己的手中,那時候王永江還將信將疑,並不相信這個年輕人能夠做到。
畢竟發行貨幣的權力,是政府的命根子,張作霖這一關就過不去。出乎意料的是日本人步步緊逼,反倒讓張作霖下定了決心,將官銀號拋了出去,落到了實業團手中。而實業團又掌握在張廷蘭的手中,也就是說這個年輕人已經成爲了奉天的金融之王。
這種算計能力,讓王永江都感到一絲恐懼,如果再過幾年,只怕沒有人能抗衡張廷蘭,出現這樣一個妖孽的人物,對於奉天乃至整個中國,是福是禍,還真的有些說不準。
“拙言,當初你是不是就看到了今天。早早的就爲今天佈局了。”
“永江先生,我哪有那個本事啊,我只是覺得日本人得寸進尺,早晚會對官銀號下手。光靠政府的力量根本沒法抗衡日本人,不如拉來儘可能多的盟友。讓奉天商人入股,是不得已而爲之。”
“那讓美國人入股又是怎麼回事?”
“自然也是找個靠山了。以夷制夷麼?”
自從搶了火車之後。張廷蘭就對日本在東北的勢力重新進行了評估,日本人遠比想象的還要強大,憑着奉軍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有本錢和日本人周旋,張廷蘭又不願意讓日本在東三省爲所欲爲,引入其他列強的勢力就變得勢在必行。
首選的就是美國人。美國沒有被一戰波及,而且實力雄厚,和日本人又要爭奪太平洋的霸權,他們絕對願意在遠東扶持一個親美的勢力。
上次雙方商定生產槍托和彈夾就是一個開始。都在互相試探,這次張廷蘭感到了日本強大的壓力,不得不把美國人拉進來,利用他們抗衡日本,在奉天銀行之中就有百分之十五的美國股份。
“拙言,不管是東洋人,還是西洋人,都是一路貨色,在利用他們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被他們算計啊。”
“永江先生,現在就是和時間賽跑,看看是列強把我們吞併了,還是我們搶先擁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張廷蘭當然清楚美國人不可靠,只能是權宜之計,爲的就是爭取寶貴的發展時間。王永江也理解他的想法,因此說道:“拙言,奉天上下都要有緊迫感,在列強之間走鋼絲並不能保證安全,甚至稍有不慎,會把自己摔死。”王永江還是反覆提醒張廷蘭要小心行事。
他們正在說話之間,外面就傳來一陣吵嚷之聲,幾個日本人衝了進來,爲首的正是勝田中道,這傢伙臉色鐵青,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來十分滑稽。
張廷蘭急忙贏了過去,關切的問道:“勝田先生,剛剛見面您還好好的,現在這是怎麼了,用不用看看醫生啊?”
勝田徹底撕去了往日的僞裝,眼神之中滿是怨恨之色,這個傢伙看到了官銀號的文件,知道自己買了一個空殼子,因此羞憤交加,飛起一腳,踢在了硬木茶几上面,偏巧日本人喜歡穿木屐,腳趾頭沒有什麼保護,當時腳趾蓋兒就劈了。
鮮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所謂十指連心,腳趾頭受傷,勝田的臉都扭曲了。身體上的疼痛再嚴重,也比不過心頭的傷口,他從小就天才自詡,一直以來,他都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虧。
因此勝田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直接找到了張廷蘭。
“你們竟敢欺騙大日本帝國,你們必須承受帝國的怒火,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勝田先生,你這話說得怎麼沒頭沒腦的啊,我們對日本可是足夠尊重,什麼時候欺騙過了,說什麼話都要有證據,造謠可不好嗎啊。”
勝田一把抓過了文件,摔在了張廷蘭的面前,怒喝道:“這還不是你們欺騙大日本帝國的證據麼?官銀號已經被你們買了,然後又賣給了帝國,你們在刷小孩子麼?”
“勝田先生,您這麼說是在罔顧事實啊。剛纔咱們就說過這只是商業交易,不涉及政府,就算是欺騙,也是騙了朝鮮銀行,和日本帝國沒有一點關係,你要是連政府和銀行之間的區別都分不清楚,咱們就沒法溝通了。”
張廷蘭接着又說道:“是你們主動要求購買官銀號的,在購買之前,你們就沒有仔細考察一下麼?自己做了草率的決定,咱們能怪罪我們啊,商場如戰場,你不會不懂吧!”
勝田簡直氣得發瘋,他沒有想到。日本吞併官銀號的藉口,反過來成爲人家堵自己嘴的說辭,勝田的鬱悶難以言說。不過勝田也秉承了日本人一貫的蠻橫無理。
“張先生,我們只是簽訂了一個草約,而且我支付給了你們一百萬元,這不能作數。”
“您不會是想繼續履行合同吧,那好把剩下的一百五十萬也交給我們,您能這麼做,真是讓人佩服!。”
“做夢!”勝田中道從牙縫之中蹦出了這麼兩個字,然後陰測測的說道:“我的意思是協議沒有落實。我們就有權利廢掉,我要求重新進行談判,我們這一次談的就是奉天銀行,還包括奉票的發行權,你們必須把這些權力交出來。只要這樣才能平息帝國的怒火,不然我們的軍隊就會動手。把屬於日本的東西拿到手。”
“對不起先生。我希望你再說一遍!”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勝田中道順着聲音望去,只見幾個西方人快步走了過來,說這話的正是一個矮胖的老頭。
他身着燕尾服,頭上戴着禮帽,手裡拿着文明棍。典型的英國紳士打扮,走到了勝田中道的面前,說道:“這位先生,你對奉天威脅動武。是不是代表日本政府的態度?”
勝田中道雖然生氣,但是還沒有失去理智,突然出現了這麼多的西洋人,頓時讓她不知所措,只怕事情又要複雜化了。
“這是我個人的意見,但是帝國政府也會堅定的維護我們的商業利益,絕對不會允許帝國商人被戲耍,採取果斷的行動,教訓一些那些不知好歹的傢伙,很有必要。”
這個英國紳士連連的搖頭:“我想你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奉天是協約國重要的軍需品生產基地,我們剛剛進行了深入的合作,奉天銀行之中有我們英國商人的股份。英國政府絕對不會坐視日本強搶的,而且這種行爲也將受到整個文明世界的唾棄。”
“沒錯,亞歷山大先生說得很有道理,美國方面也是這個態度。”一個三十來歲,斯斯文文的西方人也說道:“美國克利夫蘭財團剛剛和奉天銀行達成一項合作,我們也入股了奉天銀行,日本方面必須清楚,奉天的工廠正在爲合衆國生產槍支零件,我們絕不允許日本破壞正常的商業交流。”
有了美國人和英國出頭,勝田囂張的氣勢頓時減弱了不少,畢竟目前的日本還沒有強大到無視世界的地步,而且勝田也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況,並不敢隨便表態,擔心會引起國際的糾紛。
另外還有一個名頭讓勝田擔驚受怕,那就是克利夫蘭財團,這是美國十大財團之一,在鋼鐵,石油和鐵路上面,有着很強大的實力,而且克利夫蘭財團控制棉花出口,日本的紡織業都要從美國引進原料。
有把柄攥在人家的手中,勝田也不敢囂張,這個美國人叫做克里,他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對勝田說道:“既然勝田先生認爲協議只是一個草約,那麼我建議將你付的錢還給你,這樣你沒有什麼損失,但是不要再打奉天銀行的主意,否則美國保留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張廷蘭笑道:“本來我們應該收違約金的,但是爲了中日兩國的友誼,我們全數歸還。”
有人大大方方將一百萬預付款還給了勝田,勝田中道此時滿心都是怒火,自己竟然被卑賤的支那人給耍了,可是他又不清楚狀況,沒法和美英的代表爭論,因此只能氣昂昂的離開。
不過離開了奉天銀行之後,勝田中道才猛然驚醒,自己只拿回了一百萬而已,他在這之前已經預付給了段芝貴兩百萬,現在奉天銀行買不成了,這筆錢絕對不能白白便宜段芝貴啊。
日本人是何等的小氣,勝田算了算,段芝貴離開的時間還不到一天,應該可以截住,因此馬上給馮德麟發電報,讓他採取行動,而且勝田還許諾,只要截下來,日本會向他們提供貸款。
窮瘋了的馮德麟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採取行動,調動大軍,將段殿下的專列給截了下來,在車上一共找到了三百五十多萬,老馮發了一筆橫財,段芝貴搜刮的錢財全都落入了馮德麟的手上,老馮簡直都樂開了花,不過他沒有想到,正是因爲如此,他在老袁心中的形象也徹底毀了,簡直是得不償失。
頂住了日本的壓力,張廷蘭終於能鬆一口氣,不過麻煩又找上門了,上次從湯玉麟那裡繳獲的鴉片都是從熱河過來的,而且又接連查獲幾批熱河販運過來的鴉片,老張勃然大怒,當即決定派遣軍隊,嚴查兩省邊境,徹底杜絕熱河毒品,張廷蘭的部隊也訓練幾個月了,正好老張就把任務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