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秀仔細的想了想,然後說道:“周兄說的沒錯,政治只講成敗,不講是非。要是我們失敗了,誰還來主持正義,誰還能引來時代,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敗在張廷蘭這個獨夫的手裡頭,負責民主憲政就成了一句空話!”
“話雖如此,可是就憑着我們幾個人,恐怕不成啊!”郭慶仁有些惴惴不安的說道:“我們只有筆桿子,而沒有槍桿子,張廷蘭可是心狠手辣,難道要用腦門對抗槍子不成?”
周漢光笑着擺了擺手:“當然不用這麼麻煩,張廷蘭得罪的人多了,總有人願意出手對付他。”
“哦?周兄有什麼計劃。”
“我是這麼看的,首先曹錕和張廷蘭之間有矛盾,而直系在京津一帶也有不少軍隊,有了他們作爲幫手,就不用害怕張廷蘭的勢力。另外這次奉軍多半是把英國人給得罪死了,再加上之前的日本人,只要活動一下,讓列強一同出面,對付奉軍,應該不成問題。最後大總統黎元洪的態度也非常重要,別看他只是一個傀儡,但是有了他的命令,那就等於是有了尚方寶劍。這三方一同發力,我們再利用輿論施壓,到了那時候,張廷蘭肯定倒臺無疑!”
陳毓秀一聽,也頓時撫掌大笑:“這個主意好,四方一同發難,就算張廷蘭有三頭六臂,也扛不住啊!”
其他的幾個教授聽了聽,也是頻頻點頭,覺得這個計劃非常不錯,郭慶仁臉上也有了笑容,忍不住說道:“諸位的計劃不錯,可是一旦推翻了張廷蘭。這權力又該落到誰的手上呢?我們要不要進入政府啊?”
周漢光笑道:“我們是爲了學界的自由,爲了天下蒼生,不是想貪圖什麼官職,做什麼事情,全都出自一顆公心。當然,如果有人願意請我們出頭,也不是不可以。”
這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很快他們就採取了行動,有人去找大總統黎元洪,有人去聯繫曹錕。還有人想法設法的聯繫列強,另外剩下的人就開始撰寫文章,發動了更大規模的聲討行動。
就在這些文人展開行動的時候,英國公使艾斯頓也急匆匆的找到了副總統官邸。這位公使大人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從容,他可是太清楚聖母院裡頭的東西了。如果走漏出去一點,對英國的形象都是巨大的損害。容不得他不着急。
可是偏偏他着急。張廷蘭可不着急,足足讓艾斯頓等了半個小時,張廷蘭才慢悠悠的來到了客廳之上,已經不耐煩的艾斯頓,一見到張廷蘭前來,急忙站起身:“副總統閣下。你的軍隊攻擊了帝國的教堂,還扣押了大批的神職人員,嚴重破壞了雙方之間的條約,我認爲這是非常危險的錯誤行徑。應該立即糾正。”
張廷蘭並沒有接艾斯頓的話茬,而是笑道:“看了聖母院的當中的一些檔案,我只能有四個字形容,那就是觸目驚心!到了如今,我才真正明白,大英帝國爲何能夠君臨天下,稱雄世上,這份苦心經營,只怕世上都找不到第二家了。”
“副總統閣下,或許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但是我認爲還應該遵守我們之間的條約,這是維持各國關係的基礎。”
張廷蘭微微冷笑一聲:“公使先生,在敵國之間,任何條約都是無效的,你就不用多說了!”
艾斯頓一聽這話,頓時臉上的顏色也一陣狂變,瞳孔瞬間縮成了一個鍼芒,半晌才問道:“副總統閣下,你想準備宣戰麼?”
“不是我想如何,這些年來,有什麼事情是中國主動跳起來的。你們在中國幹了多少齷齪事情,我手裡就握着大量的證據,哪一樣不比薩拉熱窩事件嚴重,如果英國不能改弦易轍,我們也只有拼死一戰。”
說着張廷蘭將一份文件拋到了艾斯頓的面前,上面記錄着英國這些年的種種間諜行爲,已經暗中策劃的幾次重大事件。
艾斯頓看完之後,也是忍不住暗叫該死,國家間有很多事情是能做而不能說的,一旦被曝光出來,就會陷入千夫所指你的境地,偏偏這次英國倒了一個大黴,把柄讓張廷蘭抓在了手裡,實在是太被動了。
勉強穩了穩心神,艾斯頓說道:“副總統閣下,難道我們雙方之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麼?”
張廷蘭笑道:“當然有,如果英國願意爲這次血案道歉,並且同意和中國修改不平等條約,或許我們還能保持正常的關係。”
“不可能!”艾斯頓斷然拒絕:“副總統閣下,大英帝國絕對不會爲了子虛烏有的案子道歉,如果你執意這麼做,我們就會採取制裁措施,你可別忘了,國家貿易還掌握在帝國的手中,只要我們願意,可是隨時切斷你們和世界的聯繫。”
艾斯頓說的並不是假話,現在的英鎊幾乎就相當於後世的美元,倫敦是世界的金融中心,一點英國人下定決心,制裁中國,對於中國的經濟,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也是英國人的一張王牌。
不過艾斯頓或許沒有注意到,他的這個表態,正好把英國的虛弱一面,展示了出來。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八國聯軍了,英國也沒有本事跨越半個地球,跑到遠東發動大規模的戰鬥了。
張廷蘭微微一笑:“大英帝國的制裁自然沒有人不怕,不過想靠着這個,就嚇到中國,你是癡心妄想,實不相瞞,財政部正在和意大利商討貨幣互換的協議,到時候兩國之間的結算就能撇開英鎊了。”
張廷蘭爲了搶奪金融權力,已經在國內推行了貨幣互換計劃,現在推廣到國外,也不成問題。可是艾斯頓聽到了這話,臉上的神情就徹底變了,張廷蘭這一手。正好戳中了英國人的痛楚。
經過了一戰,日不落帝國已經到了賈家的地步,架子雖然未倒,但是內囊也盡上來了。自從海軍和美國人平起平坐最後,大英帝國只剩下金融霸權這麼最後一根稻草,一旦動搖了,這個帝國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可是張廷蘭絲毫沒有顧忌臉色已經漆黑的艾斯頓,繼續說道:“這個互換協議不只可以和意大利籤,也可以和美法簽署,甚至日本也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癡心妄想。大英帝國絕對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做,列強之間的關係也不是你們能撬動的。另外帝國政府不會僅僅制裁你們的貿易,中國的貨幣和債券也會瞬間變成一堆廢紙,經濟轉眼就會崩潰。”
“那也沒有關係,如果英國執意制裁。我就只能採取另外的措施了。”張廷蘭笑道:“中國地大物博,一般的東西都能夠自給。大不了就學學俄國人。正所謂不亂不治。與其讓金融市場紛亂無比,不如索性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艾斯頓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張廷蘭的目光,他想要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一絲恐懼,這樣就能夠確定張廷蘭是在虛張聲勢。可是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張廷蘭的眼神十分坦然,一點變化都沒有,貌似方纔說的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張廷蘭越是坦然,艾斯頓就越是不安。半晌他長出了一口氣:“副總統閣下,難道你真的想要魚死網破,玉石俱焚麼?”
“公使先生,你覺得我還有退路麼?”
艾斯頓一聽這話,頓時也被問住了,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副總統閣下,請允許我向國內彙報一下,在這段時間之中,請務必保密。”
艾斯頓轉身匆匆忙忙的離開,唐紹儀和楊宇霆從一旁的房間之中轉了出來,唐紹儀走到了張廷蘭的面前,急忙問道:“拙言,方纔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難道你不知道這麼幹,會讓中國的經濟崩潰麼?”
張廷蘭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不過也許永遠不用走到這一步。遠東相對於英國來說,只是需要考慮的一個方面而已,一個優秀的棋手,是要看到全局的得失,不會和小卒子拼個兩敗俱傷。就算把中國碾碎了又如何,一個越發虛弱的大英帝國,根本沒有辦法應付其他的挑戰。”
唐紹儀聽到了這裡,也點點頭:“拙言,你這是賭定英國人會讓步了,那你準備讓英國吐出哪些利益呢?”
“庚子賠款繼續暫停五年,其餘貸款暫停三年,從威海衛撤軍,關稅自主,廢除領事裁判權,所有教會一律接受監督!”
唐紹儀一聽,也把嘴巴張大老大,如果英國人真的能被迫同意,中國暫時發展的障礙全都掃清了,這可的確是一個好事情。
正在這時候,常蔭槐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副總統,這是黎元洪讓手下人送來的一份電報,說有幾個教授和議員找到了他,希望讓他出面,罷免副總統!”
張廷蘭一看電報,頓時朗聲大笑:“這幫文人總是改不了天真的毛病,以爲各個都可以當諸葛武侯,全都給我抓起來,一個都別放過。”
“副總統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您一聲令下呢。”
周漢光從大總統府走出來,一臉的喜色,黎元洪雖然沒有答應他們的提議,但是看模樣是動心了,看來扳倒張廷蘭指日可待了。
“這些武夫就是迷信武力,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其實最需要的是動腦子,靠着蠻幹肯定不行。”
跟在一旁的李成釗也笑道:“張廷蘭的確太魯莽了,根基未穩,就敢挑釁列強,英國人的手段衆多,絕對不會束手無策的,到時候內憂外患,黎元洪再能下達一紙公文,張廷蘭多半就要滾蛋了!”
周漢光也笑道:“方纔大總統還說以後要用專業人才治國,建立專家政府,說起來我們的機會也就到了。不過從我的本心來講,是不願意搞政治的,就去中央研究院就很好,專心做做學問,教書育人,比起在名利場打拼,要舒服太多了!”
就在這時候,周漢光突然覺得旁邊人影一晃,一個冰涼梆硬的東西就頂在了他的腰上。
“周先生,中央研究院再好,也有爭名奪利,要是想真正清閒了,還是去監獄裡頭吧!”
“什麼人?”周漢光頓時渾身冷汗,驚恐萬狀的說道:“你們憑什麼抓我,快放開,我可是人人敬仰的學者,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都幹了什麼齷齪事,老實跟我走,不然現在就蹦了你!”
就在周漢光被抓的同一時間,陳毓秀,郭慶仁等五六位教授學者也一同落網,這幫文人剛剛開始串聯,就雲消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