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敏麟要走,我卻又道:“等一下。”“請問將軍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敏麟問道。
我點點頭,道:“這樣,讓你的人都撤回來,老夫人走的時候不要讓你的人同乘。”
“什麼?”敏麟不覺疑惑道:“那老夫人的安全怎麼辦?”
我笑了笑,道:“老夫人的安全肯定比你們保護還要有保障。”
“您的意思是?”
我看了看敏麟,道:“我沒什麼意思,你覺得袁世凱會讓老夫人遇到什麼危險嗎?”“您是說……”敏麟聽我這麼一說,不由的笑了起來,雖然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這就是一個笑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去安排吧,不久就會有好戲看的。”
敏麟點了點頭,與我一般笑着,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
“將軍您……”見我發笑,敏麟這才明白,剛剛都是我在調笑他而已,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隨即也像我一般笑了起來,還不住的搖頭,多有“苦澀”之意。
這樣的調笑使得略顯緊張的氣氛霎時輕鬆起來。說實話,有時候雖然身處“虎穴狼窩”哪怕是再緊張的氣氛,也是需要輕鬆來緩解調適的。強壓力,高緊張下,很容易讓人犯錯誤,或是發生失誤。
可能在有些時候這無傷大雅,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一絲一毫的錯誤都是可能致命的。
就說豐臺閱兵的時候,段祺瑞雖然嘴上說着什麼“五鳳齊鳴”,但是實際上,他是想借此機會用一個“事故”,就地除掉我。我知道,這可能不是段祺瑞的本意,但是必然與徐樹錚有關。
衆所周知的,徐樹錚是段祺瑞的左膀右臂,徐樹錚的意思,其實就是段祺瑞的想法,只不過很多時候段祺瑞可能還有着自己的“顧慮”,亦或是要保護自己的名譽,但是徐樹錚卻不必如此,因爲出現在公衆前的人,總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而永遠藏在幕後的傢伙,卻只需要用實幹來成全實際而已。
我知道,段祺瑞已經同意了。見他如此,我不由得感激起來,其實說實話,我是真的擔心老母親的身體,要不然我不會在這樣的時刻提出這樣的請求的。理由不必多說,誰都清楚:“蔡鍔多謝段總長體諒!”
聽到我的問話,小鳳仙不由的笑了,倒是沒有回答我,反而反問其我來,道:“那將軍,如果鳳仙不是一個風場女子,而是哪一家的小姐的話,那不知道將軍還會不會像這樣一般,坐在鳳仙的牀上了?”
“啊?”我不由得一怔,而後隨即明白了鳳仙的意思,果不其然小鳳仙當真不是一般的女子,這股稍有的江湖瀟灑之氣,紅塵蒙霜之聰穎,實在是令人爲之心動,我摟着小鳳仙的肩膀。
對她道:“那鳳仙,你現在能猜到我心中剛剛坐下的一個打算嗎?”
“哦?”小鳳仙笑了,而後裝成一幅看動物一般的模樣,對我瞧來瞧去,而後又好像是陷入了沉思苦想一般,久久不出聲音,不過雖然她此時看着自己的衣裙,可是我還是“不小心”的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狡猾。
我略笑一聲,而後一把托起鳳仙的臉,俯視着她的眼睛,冷起面色的,道:“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可是你卻故意不說,哼,難道你覺得在我面前,你還能裝的出什麼樣子。”
說着,我的眉頭不由的凝聚起來,如果說人的身體是可以冒出火來的話,我想此時我的雙眼估計怕是已經將我眼前的小鳳仙燒成灰燼了。
雖然我的面目冷峻嚴肅,而且眼中有殘忍的火光,可是小鳳仙那,對此,卻好像滿不在乎一樣,如果不知道我知道小鳳仙的天性的話,換了任何一個女人,怕是如果在我此時的面目前表現泰然的話,我想我都不會認爲這是一個不想要害我的。
可惜啊,奈何小鳳仙就是如此,說她剛強不準確,說她堅韌又不夠適合,總而言之吧,此種樣子,唯有小鳳仙能夠做得出來,我甚至承認,如果設身處地,身份對換的話,我都做出鳳仙此時的這幅泰然的樣子。
見我這般凶神惡煞的面目有些呆滯,小鳳仙不由的笑起來,放下了我託着她臉龐的手,用自己的手按在上面,對我道:“將軍,如果……鳳仙願意和您回府去住,將軍之苦心,鳳仙明白,鳳仙早就說過,您不需要顧及鳳仙的任何感受。您是您,鳳仙是鳳仙。我分得清楚,我也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將軍不必爲難。”
看着小鳳仙的樣子,我知道她這一次算是錯誤的理解我的心思了,不過雖然如此,可是她的話,還是讓我決定不要向她解釋,畢竟,如果我真的解釋出來的話,她的這番話怕是又不能讓我堅定心智了。
我承認,此時的我,實在是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了,無論這是對是錯,我不後悔,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的已然距離歧路越來越近了。可,我又能如何那?縱然我清楚的知道,我要傷害她,而且我投入的越深,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就會越痛苦,而她自然也是更爲苦痛。
可是,我還是無法控制我的情感,我樂意如此投入,哪怕日後將是撕心裂肺的傷,我也要給她此時的呵護。
我已然對不起了蕙英,同時又無法真的關愛鳳仙,這是我的宿命嗎?還是,這就是高位者,那些把持着國家動向的人,都必須要經歷的?常言道:取捨難分,唯天方明。可,真的是這樣嗎?
我真的已經亂了,越來越亂,我的思緒,我的心靈,我的情感,我的靈魂……
我已然有些追悔,我害怕日後我將要承受的一切,不是我想要逃避了,實在是鳳仙也好,蕙英也罷,兩個女人,都給了我太多太多,而我,卻只是在利用……
到京的日子裡,讓我更多的學會了利用,學會了躲避,學會了所謂的“散漫”,也讓我忘記了該如何的付出情與愛,付出真與誠。我明白了取與舍,卻對得與失更爲在乎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了,我還是不是我自己,我還是不是蔡鍔。
我站起身子給段祺瑞敬禮,這是出於真心的。
而段祺瑞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擺擺手,而後對我道:“鬆坡啊,這件事你也應該知道,你要離京光有我的印信簽字是不行的,大總統那邊你還要去。畢竟你的身份不同,你不是一般的將領,你身上還有在總統府的兼職。”
我點點頭,道:“段總長有勞。蔡鍔就是先來找您,再去找大總統的。”
“恩。”段祺瑞道:“那你快去吧,老夫人的病,少耽誤一會是一會。對了,你有車嗎?要我安排人送你去嗎?”
我說:“不必了。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好,鬆坡啊,快去吧。”而後我便離開裡陸軍部。
看着蔡鍔離開,徐樹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進來,而後對段祺瑞問道:“段總長,就這麼放他走了?您不怕他……”徐樹錚沒有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誰都清楚。段祺瑞搖着頭,苦笑着道:“又錚啊,我怎麼能夠阻攔一個孝子那?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袁項城了,希望他不要和我一樣動了惻隱之心啊。”
“段總長!”徐樹錚有些焦急的道:“您不能如此啊,豐臺的事情,雖然蔡鍔沒有說什麼,可是我絕對不相信他就一點察覺都沒有,您不能放虎歸山啊。滇軍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不說他蔡鍔如何,大總統那,咱們就沒法交代啊。段總長,咱們可不能做糊塗事啊。”
“你是說我糊塗了嗎?”段祺瑞面色不悅的看着徐樹錚,而徐樹錚見此,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現在的情況不由得他多說,徐樹錚繼續道:“段總長,現在可不是惻隱的時候;坊間的流言,或真或假,尚是個變數,不能多添麻煩啊。段老!”
段祺瑞見徐樹錚如此激,動,也不好在說什麼,而且他也明白徐樹錚的意思,權衡再三之後,段祺瑞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那現在也只能看袁項城的了。”
見段祺瑞終於改變了態度,徐樹錚也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換了語氣對段祺瑞道:“有您老這句話就行了,我馬上去安排。一切您放心,蔡鍔肯定過不了天津。”
而後,也不等段祺瑞說話,徐樹錚馬上拿起段祺瑞辦公室的電話,待電話接通後,徐樹錚便下令道:“命令豐臺、通縣、天津駐軍,即刻沿鐵道佈防,嚴查每一輛列車,,發現蔡鍔及其家小,即刻捕拿,若遇抵抗,就地擊斃。”
總統府,此時蔡鍔已然拿到了袁世凱的簽字,回家準備事宜去了。而就在蔡鍔走後,袁世凱便馬上拿起電話,接連給雷振春、江朝宗、雷存修三人的電話,所下達的命令全部都是一樣的。
有功才能升遷,無功有過,鑑於張鳳翽在軍中的威望,以及現在的形式態度,所以袁世凱肯定不會懲處,那麼自然也就是擋住了他調張鳳翽入京的由頭。雖然看起來段祺瑞此時是在打壓、冷落張鳳翽,可是實際上卻是“救他”。
只是張鳳翽因上次兵敗,心中懊惱,一時沒看清形勢,而且也是陸建章的任職命令他並沒看到,所以纔會如此。
段祺瑞嘆了口氣,站起身子拍了拍張鳳翽的肩膀,聲音有一二分蕭瑟的道:“翔初啊,作戰命令已經下達,你也不要在我這遊說了;時間不早了,你就留在這和我一起吃飯,然後咱們兩個一起去戰場上臨陣督戰。打不了丈,看看也好吧。”
袁世凱嘆息一聲,並沒有多解釋什麼,其實楊士琦所說的這些他又何嘗不知道那?但是這又能怎麼辦,確實之前江朝宗也好還是陸建章都曾來找過袁世凱,希望袁世凱可以允許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對於這樣那樣的謠言採取一個措施。
但是都被袁世凱拒絕了,他的理由很簡單,無非就是“殺人爲下,誅心爲上”,嘴長在別人的身上,你還能一個個的去封住他們嘴啊,更何況,現在的市井情況本來對於政、府就是不利的。
如果在這個時候再使用一些非和平手段的方式的話,那麼無異於等於政、府自行的表示了承認下坊間的流言,這是絕對不可以的。見袁世凱沒有回答,楊士琦也不由的嘆息了一聲,而後有一搭無一搭的對袁世凱詢問。
道:“對了,大總統,我聽說最近大公子那邊好像比之前安分多了啊,而且就是那個蔡鍔啊,也沒有了前一段時間那麼折騰了,他的那個副官啊,雖然還在江湖、廟堂上來來往往的,跑出路,但是總體看起來,他們還都是安穩的,我想,這應該算是萬幸了吧。要是這個時候再有人在內部搗亂的話……總而言之,大總統,我想咱們還是能夠繼續周旋一段時間的。”
“是啊。”袁世凱點點頭,道:“但是這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啊,雖然現在日本方面在面對咱們積極的洽談時,也表示願意對於二十一條的條約進行一些修改,但是總的來說,還是有一個底線的,假如我們一旦超過了他們的承受底線,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楊士琦點點頭,接着袁世凱的話,說下去道:“這個度其實並不難把握,其實前一段時間我和徐世昌一同給大總統面呈的那份分析報告上面就有一定的描述以及解釋及應對方式,至少現在看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適用的。”
袁世凱點點頭,但是很顯然的他好像並不願意就此繼續說下去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把話頭引到袁克定的身上。“芸臺那邊啊,確實比從前要好得多,可是我現在看他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有一種看陰謀的感覺,我總覺得他現在正揹着我做一件大事,至於好與壞我不能確定,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必然是一件大事。”
“其實,我倒是覺得您多心了,畢竟芸臺還是您的兒子,他無論如何、無論怎麼做,應該至少都是爲了維護您的,我想芸臺再怎麼……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之前做那個軍官團的團長的時候,不也是有模有樣的嗎。”
“嗨。”袁世凱擺了擺手:“他那個團長啊,什麼有模有樣啊,讓他一個老爺兵去和那些老爺兵生活在一起,在一起打滾他可能不行,但是讓他冠冕堂皇的做細事情他還是能夠做的;不過你這句話說得對,芸臺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嗎,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我想你也應該去找芸臺多聊一聊了,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焦頭爛額的,我對他也缺少關注,可能是因爲我的這樣行爲,讓他感到一些不平衡吧,自從上次他從馬背上摔下來變成了三條腿以後,他的心裡就好像總有一塊石頭似的。”
雖然袁世凱爲國家元首,統攝四萬萬生靈,以及一個傳承數千年的大國的動向,但是畢竟他還是一個父親啊,無論如何,無論他身處何等的位置,無論他對外人是怎樣的狀態,可是每每當他想到自己的兒子的時候,還總是有着虧欠,哪怕僅僅是表現在他的眼神中的。
“對了。”袁世凱又對楊士琦開口了,不過這一次卻是逐客令,當然了,其實也是爲了讓楊士琦給他把一尊“財神”請來。袁世凱對楊士琦道:“那個你送來的那份公文我看完了,你帶回去吧,然後記得讓周學熙來找我。我有些事要和他談一談,現在全國的財政問題啊,我看還是比較嚴重的,不知道爲什麼,咱們這麼節省的情況下,國家還是沒有錢,拿不出錢來,我可是要他給我一個交代啊。”
袁世凱說話的時候,雖然是面帶笑容的,但是楊士琦憑藉自己對於袁世凱的瞭解,他自然是知道袁世凱的用意的,再沒有什麼廢話,楊士琦便告辭了,約莫二十分鐘不到吧,周學熙便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
周學熙見到袁世凱的時候,袁世凱正坐在沙發上喝着茶,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冷茶,其實對於袁世凱來說,依照他的身份是絕不會喝冷茶的,可是現實上,卻真的就是如此,袁世凱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喝着冷茶。
周學熙與袁世凱也是頗爲熟悉的,而且兩個人私交甚好,因爲周學熙的財政天賦也使得袁世凱對他另眼相看,所以只要是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還是可以在袁世凱面前相對放鬆的,而且他也是那種可以和袁世凱爲數不多能夠徹夜長談的人。
袁世凱見周學熙進來,並沒有急着招呼他,而是擺了擺手,權當做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