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笙見蘇玉卿變了臉色,急忙阻住蘇宇文的話:“爹!您在說什麼呢!姐姐再如何,都是您的女兒,她病剛好就馬不停蹄的趕回武乾,就是專程來看您的,您怎麼能這麼說她,您這是在拿刀子戳她的心哪!”
蘇宇文剛纔也是情緒激盪,此時又是一陣猛咳,直咳得臉色通紅,四肢抽搐,不多時,嘴角滑下了一縷血絲來。嚇得蘇玉笙和王管家失聲驚呼,手腳發涼。
蘇玉卿見他如此,連忙上前救治,以針扎穴,漸漸緩和了他的咳喘,蘇玉笙慢慢的扶着他躺回牀上,而他也用盡了力氣,除了不停的喘着粗氣,也說不出話來,唯有一對混濁的眼睛瞪的碩大,茫然的看着帳頂。
王管家抹了把老淚,衝蘇玉卿躬着身子道:“大小姐,老爺的脾氣自從病了之後就越發的不好,您多多擔待,萬萬別與老爺執氣啊。”
蘇玉卿只覺胸口燃着熊熊的烈火,卻無處釋放,只怕一張嘴就會嗆着人,唯有緊緊的閉着嘴,把這灼熱滾燙的烈焰慢慢的往下嚥。
月璃見蘇玉卿氣得臉色煞白,也沒了主意,她自從跟着蘇玉卿,還從沒見過蘇玉卿生這麼大的氣,此時呆怔的立於一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蘇玉卿努力平復情緒時,就聽得蘇宇文繼續道:“你不是說過嗎,終此一生,絕不再踏足相府半步,如今你又回來做甚?你如今已是天下霸主的夫人,還貴足踏賤地,不怕污了你的腳嗎?”
蘇玉卿霍然轉身,一對鳳眸亮若星辰,亦閃動着濯濯的水光,她渾身不停的顫着,冷凝的盯着蘇宇文,一字一頓,字字若重錘般錘在蘇宇文的心尖上:“依您的意思,早在我失了守宮砂之時,就應三尺白綾懸樑自盡!如此纔對得起您生我、養我之恩,才能令您無愧於天下、無愧於萬民!”
蘇宇文倏地睜大雙眸,呼吸一沉。
蘇玉卿冷然一笑,咬着牙道:“我出生之時就曾有災星現世,南方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毀屋脊無數,死平民萬餘,您當時爲何不直接掐死我,又何必育我十六年,讓我禍亂天下,令您清譽蒙塵!”
蘇宇文身子一顫,呼吸幾乎停窒。
蘇玉笙聽得蘇玉卿字字誅心之言,不由臉色大變,他高喝道:“姐,莫再說了!”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終是閃着晶瑩的光從眼眶中滾落,然而她的聲音依然冷冽清脆,如落入玉盤的珠子,字字如罄:“您無愧於朝庭,可朝庭愧對於我!您無愧於萬民,可萬民唾棄於我!您無愧於天下,可天下無我立錐之地!我被逼得退無可退之時,您堂堂一國宰輔,卻不曾護我半分!”
啪!
蘇玉卿一掌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青花瓷碗咣噹作響,也將房中之人震得呆怔無言。
如鳳唳龍吟般的聲音迴盪在房中,斥出她埋在心底多年的苦楚:“我有今日,是被朝庭所逼,被萬民所迫!既然無立於天下,不如無往於天下!既然我已無往於天下,還有哪裡去不得,哪裡到不了?就算我今日踏足此地,我腳下踩的,也是我夫君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