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一躺就是一整天,眼睛睜得很大,但就是不想起來。午時她開始腹疼,奶孃給她請了大夫,把了把脈,確定胎兒無事。小元和小歌被她打發走了,他身邊的人,她一個也不想看到。
“他怎麼會有事,他親爹就跟打不死的妖精一樣。”御凰雪冷笑,撫了撫小腹,坐了起來,“藏心和暗霜回來了嗎?我想要去藏雪樓,清點存貨,低價賣了,明天全兌成銀票。”
“小祖宗哎,你就躺着吧。藏雪樓的事就讓藏心和暗霜去做吧。等明天天一亮,我們回王府去。你就別想十三爺了,就當他早就死了成不成?”奶孃眼中慌亂的光一閃而過,低着頭,小聲勸道。
“奶孃你的心怎麼越來越狠了。”御凰雪掀了掀眼皮子,安靜地看着她。
奶孃擺了擺手,又捶心口,連聲嘆氣,“哎,小祖宗,在我心裡啊,我只想你好好的,別人死呀活的,我都不想管。世道太亂了,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突然翻臉。若說離開,外面蝗災,水災,旱災,就沒有一個太平地方。若說留在這裡,你身邊若沒個能能耐的人護着,怎麼能安心呢?”
“他有能耐嗎?”御凰雪反問。
“沒能耐能當上太子嗎?”奶孃點她的額頭,小聲說:“這個,你要跟你娘學。你娘穩坐鳳椅那麼多年,就算沒兒子,你父皇還是乖乖地聽他的話。女人什麼最得意,能踩在男人的肩上最得意……”
“那,我就要踩到好多男人的肩上。”御凰雪扶着她的手,輕輕地說道:“奶孃,男人的愛,真的不可靠。父皇那麼喜歡母后,還不是因爲母后願意讓他一個接一個的把美人迎進宮來。他膩了,就過來和母后說,母后又張羅着給他找。奶孃,這是疼兒子,還是疼相公呢?我的男人,不可以這樣!只能有我一個!我已經糊塗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奶孃張了張嘴,把話吞了回去。
“誰?”外面響起了誅風警惕的問話聲。
御凰雪匆匆起身,走到窗口去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從門裡走進來。
心中微微失落,來的人是薄慕傾紡!
“你看,有能耐的那人,他還沒找着地方。”她轉頭看了看奶孃,牽強地笑了笑。
奶孃一臉皺紋緊堆,小聲說:“他也行啊,只要有能耐……”
“奶孃你有沒有骨氣?”御凰雪惱火地問道。
“我骨頭都快化成粉了,還要骨氣幹什麼?”奶孃扶住她,小聲說道:“我就想你好一點。管那男人是誰呢,只要疼你就好。”
“我想看看你好不好。”薄慕傾看着窗口,低低地說道。
“好得很,郡王請回。”御凰雪淡淡地說道。
薄慕傾猶豫了一下,慢步走向門口。
“郡王,十三王有下落嗎?”誅風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還在找,沒有發現。”薄慕傾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那會不會還活着?”誅風又問。
“但願吧。”薄慕傾擰了擰眉,在御凰雪面前站定,小聲問:“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御凰雪笑笑,輕聲說:“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郡王坐下說話吧。”暗霜搬出一把椅子,急切地說道:“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炫王怎麼成了太子?”
這也是御凰雪想問的,一整天過去了,他都無聲無息。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二人在樹下坐着,薄慕傾的視線從她有些白的小臉往下挪,在她的小腹上停了一會兒,低聲問道:“這事真的很突然,他在校場救了皇上,皇上盛讚他臨危不難,誅殺……十三王和刺客們有功,回宮之後就下了旨。他將擇日遷入東宮……你去嗎?”
誅殺有功?好一個誅殺有功!
“不知道。”御凰雪吸了吸氣,竭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伸手去端茶碗。茶很燙,她心不在焉,手指直接伸進了茶水裡……
“新沏的,燙。”薄慕傾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託高了看。
手指已經燙紅了,往下滴着茶水。
“疼吧。”他湊進她的手指,吹了一口氣。
“不疼。”御凰雪往回縮,眉頭緊緊皺起。
只要是負過她的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隱情,又有多麼無奈,她都不可能再讓他靠近她的心。
薄慕傾握着她的手指不放,誠懇地說:“小雪兒,今晚的事,是我沒做好。我沒能救出你十三哥,我已經手下人全力去尋找了,只要能找到他,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治好他,送你和他去團聚。”
御凰雪正要說放手,只見小院的門又被推開了,帝炫天站在那裡,驚愕地看着她。她心裡一酸,反而不想掙開薄慕傾了,就由他握着自己燙紅的指尖,倔強地看着帝炫天。
“我們回去。”帝炫天一身疲憊,閉了閉眼睛,沉聲說道。
“炫王請回吧。”御凰雪站起來,語氣生硬地說道。
帝炫天緩緩過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小聲說:“小御兒今天不要鬧,我很累。”
“當太子當然累,每人向你道賀一句……”
御凰雪冷笑連連,但話沒說完,只見帝炫天突然出手,一掌擊向薄慕傾的肩膀。薄慕傾閃身躲開,氣憤地擡眼看他。
“太子殿下何意?”
“你說呢?來人,請傾郡王出去。”帝炫天滿眸寒光,盯着薄慕傾說道。
薄慕傾雙拳緊攥,冷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威風。”
“你是想繼續嚐嚐本王的威風?”帝炫天逼視着他,傲氣地質問道。
薄慕傾呼吸驟急,揮拳就要出手。
“夠了。”御凰雪一聲尖叫,轉身往房間裡跑去。
帝炫天不再理會薄慕傾,大步追過來。
御凰雪剛要關門,他閃身擠進門中,把她直接拽進了懷裡。
“你放開我!太子殿下公務繁忙,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御凰雪尖銳地罵道。
“讓我抱抱。”他緊緊地摟着她,臉埋進她披散的黑髮裡,低啞地說道:“別鬧……別鬧……”
御凰雪的骨頭都要被他給勒痛了!
她突然感覺不對勁,他身子緊繃,顫抖得厲害。她楞住了,想擡頭看看他,卻被他死死摁住。
“別和我鬧。”他啞啞地說道。
“可是皇叔,你……”
“也別問那麼多。”帝炫天打斷她的話,抱着她往小榻上倒,“陪我躺會兒。”
御凰雪心裡憋着一口氣,哪能這麼容易地就陪他躺着。她掙了幾下,突然掙不動了。帝炫天點了她的穴道!
“你……”她氣極,心口一起一伏的,快要爆裂了。
“於默死了,死了四十三個。我狂妄自大……”他翻了個身,把臉埋在她的心口上,低低地說:“沒人是無所不能的,但我是打不倒的……”
“你是打不死的狂妄的妖怪……”御凰雪冷冷地說道。
“陪着我吧,不鬧,別鬧……”帝炫天摟緊她,在她身邊沉沉睡去。
他一身風、塵赴赴,策馬來回上千裡,就是爲了發、泄心頭鬱積的痛苦。他作夢也沒有想到,有人在他的藍衣軍裡安插了細作,這個人是誰?對他的事知道多少?
御凰雪動彈不了,只能由他抱着。
奶孃他們都被侍衛們攔着,小院子裡只有火苗兒輕輕地炸響。
她腦子裡噼哩啪啦地閃過一幕幕地血腥,胃裡又開始翻騰。她轉過頭看他,他雙目緊合,眉頭深鎖,滿臉心事。
“皇叔,我不是和你鬧,我心裡難受。我十三哥死了,我們不可能繼續了。你若真喜歡我,讓我清靜清靜。”她輕輕地說了一句。
帝炫天沒出聲,但摟着她腰的手明顯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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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
晨曦透進屋子裡的時候,御凰雪醒了。他還在身邊躺着,眉目緊合。
“太子殿下,要上早朝了。”侍衛在外面催促他。
他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御凰雪的穴道已經解開,直楞楞地看着他。做了太子,他臉上全無喜悅。
“要遲了。”他跳下榻,匆匆穿衣。
御凰雪慢吞吞地坐起來,撫着髮梢,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你想清靜的話……就在外面清靜幾日吧。”他突然扭過頭,低低地說道:“只是,薄慕傾那人,我從未看穿過他,你也不要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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