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大軍從東南面,胡疆鐵騎從西南面,兩路夾擊,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帝琰開始還豪情萬丈,積極調兵遣將,揮軍迎敵。但一打起來,他根本抵擋不住。打了不過一個月,節節敗退,已經退到了淮水以南,蘭燁國丟了三分之一。帝瞳趕過去後,也只能幫着維持着現有的局面,勉強抵擋敵人瘋狂兇猛的進攻。
地圖上染着血,上面圈出來的都是已丟掉的城池度。
帝炫天臉色嚴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圖,沉聲道:“這樣打,不出十天,又要丟掉安林城、德陽城、玉古城。”
“是,這三個地方已經快被攻破了。他們攻勢極猛,而且在他們的陣前還吊着你和申晉的腦袋,每到一處都要大叫已經殺了你和申晉。而且你又一直不出現!如今軍中人心惶惶,開始出現逃|兵”帝瞳抹了把汗,緊張地說道:“三哥,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可能這三座城已經被攻下了。這三座城一丟,淮水也就算丟了,蘭燁危在旦夕啊。”
帝炫天收好了地圖,眉頭緊皺。
大家都不出聲,靜靜等着他的安排。
“是啊,三哥,回去吧,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帝瞳摁着他的肩,急切地說道。
“主子,回去吧。”申晉也焦急地勸道道。
帝炫天還在沉默。
“回去吧。”御凰雪在帳幔後面幽幽地說道。
帝炫天可能命中註定當不了逍遙人,就算他真的跟着她一走了之,他日看到蘭燁百姓受苦,他心裡也會不痛快。
她可能也命中註定當不了酒樓的藏酒娘,要與他一起沙場點兵,征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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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大雪中,一行人帶着未吃完的團年飯出發了。帝瞳帶人先行一步,按着帝炫天的吩咐趕去做安排。
連着幾天,一行人日夜趕路,就算馬車上有厚厚的棉被墊着,但坐久了,還是顛得人腰痠背痛。好在小姝兒真是個堅強結實的孩子,還很安靜,偶爾哭哭,平常都柔柔順順地躺在御凰雪的身邊。
“這下好了,一個在馬車上養傷,一個在馬車上坐月子。”女乃娘給小姝兒換了尿布,小聲抱怨,“你看看小小主子,她應該在一個舒坦的屋子裡,好好地過完這個月!你們這對爹孃真是狠心,她才半個月,就跟着你們東跑西顛!”
“我家小姝兒不嬌氣,你看她長得多好。而且這馬車也不透風,挺好的,我覺得挺像搖籃呢。”御凰雪翻了個身,手指在小姝兒的小臉蛋上輕輕捏了一下。
小姝兒烏亮的眼睛看向她,薄薄的小嘴脣一咧。
“女乃娘你看我的小姝兒,她和我的小時候是不是特別像?”御凰雪把額頭蹭過去,和小姝兒親暱地靠在一起。
“像,像極了!”女乃拍拍她的手臂,感嘆道:“你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子,頭髮細細柔柔的,小臉蛋光滑得像剝殼的雞蛋,我天天抱着你,都捨不得撒手!而且那時候你都不要你父皇母后,只要我!”
“女乃娘對我有哺育之恩,所以我會奉養你終身啊。你和我之間,不就是母女一樣的感情嗎?”御凰雪笑着說道。
“那倒是,我的兒子都死光了,我不緊緊地拽着你,我真會餓死了。”女乃娘笑了,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小祖宗,我跟你說,你就是一臉的福相!數回大難不死,這一輩子都會享大福的。”
“嗯,你也跟着我享大福。”御凰雪掀了掀眼皮子,什麼大福大貴,她都看淡了,活得自在才最重要。
馬車突然一個顛簸,御凰雪連忙抱緊了小姝兒,眉頭輕蹙,“好端端的大路,怎麼又顛起來了?”
女乃娘湊到馬車前面看了一下,小聲說:“是到了風凌渡口了,前面都是難|民,都擠在渡口呢。哎,咱們那年不也是這樣……怎麼又回到這日子裡來了。”
御凰雪坐起來,推開了點馬車窗子看。
外面擠着好些難民,起碼有上千人,把碼頭擠得水泄不通。有些孱弱的婦孺被擠得站不穩,摔得哭哭啼啼。
“真可憐哪。”女乃長長地嘆氣,伸手捂住了御凰雪的眼睛,小聲說:“快別看了,把窗子關上吧,涼風吹着你的眼睛了。”
“這才太平了五年,又打起來了。”御凰雪擰眉,把窗子關上。
“還不是帝家惹的事,若當年他們沒打過來的話,一切太平……”女乃娘小聲嘀咕。
御凰雪笑笑,沒出聲。
“娘娘,現在過不去,主子說在這裡稍侯,讓這些難民先過去。”藏心敲了敲馬車門,小聲說道。
“那就等等吧。”御凰雪攏了攏頭髮,坐了起來。
過了會兒,香娘挎着小包袱過來了,餵飽了小公主。
在路邊等了起碼有一個時辰,圍在碼頭邊的人不僅沒少,還越來越多。這一帶就這麼一個渡口,河裡十幾艘小船根本忙不過來,船伕從早到晚不得停歇,早就累得撐不動船了。
藏心不時跑去看看情況,又回到馬車這裡來告訴御凰雪。
情況很糟糕,照這種情況,船伕累死了,河邊的人也不會少多少。
“船來了,走吧。”申晉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是官船。”女乃娘往外看了一眼,欣喜地說道:“我剛剛還在擔心要讓你坐小船,那河水刺骨,吹到你身上可怎麼了得。”
御凰雪閉了閉眼睛,繼續地往車窗看,那些難民都在河邊擠着,眼巴巴地看着那艘金碧輝煌的大船,大哭,大鬧,絕望地往前擁擠。
開始有人被擠下水了,刺骨的河水阻擋了男人們救人的勇氣,掉下去的人很快就被洶涌的河水給吞沒了……
她心裡充滿了憐憫。
天下衆生,本應平等。她們能坐大船,可是這些可憐的人們卻只能在冰涼的風裡絕望掙扎。
“停下,讓官船送百姓過河。”她突然推開了馬車門,大聲說道。
寒風猛地灌入了馬車裡,像刀子一樣割在了御凰雪的臉上。姝兒打了個冷戰,哇地哭了。
女乃娘趕緊抱住了小姝兒,大聲責備道:“你怎麼也這樣,自己和姝兒的命都不顧了?你快給我進來。”
御凰雪裹緊了披風,從沐雨手裡拿過了長鞭,用力一揮,馬鞭在半空中甩出凌厲的響聲……
“娘娘!”申晉他們一臉驚愕地圍了過來。
“先送婦孺過河,速去傳當地官府衙役,讓他們在這裡好好維持着秩序。先老人,再女子與小孩,男人們最後過去。”御凰雪大聲說道。
“女人過去幹什麼?男人過去了還能打仗……”有些男人不滿地大叫道:“你是什麼人啊?大呼小叫的。”
“既然男人可以打仗,你過河干什麼,就在這裡等着痛擊敵人好了。”御凰雪厲斥道。
那男人語結,又見她身邊幾大侍衛護得嚴實,知道是官家的人,於是也不敢多言。
“怎麼回事?”帝炫天的馬車靠近了,他推開車窗,疑惑地看着她。
“皇叔,讓百姓們先過吧,江山成了這樣,你我都有責任,確實是我們不應該逃避!此次回去,不擊退敵人,誓不爲人。”御凰雪環顧四周,堅定地說道。
“皇上……”申晉轉頭看帝炫天,等着他發話。
帝炫天看了看河邊的亂象,點了點頭,沉聲道:“先把婦人和孩子送過去,小御兒也去,你也是一樣的。”
御凰雪點頭,鑽進了馬車裡。
官船能同時送一百多人過去,馬車上去後,申晉又帶着侍衛們,讓一些女人和孩子上官船。
老人大都不願意上來,催着自己年輕力壯的兒孫先上去。有些男人也不要臉,跟着往上擠,都被申晉他們不客氣地丟了下去。
大船上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划船,加上有精巧的機關,所以速度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送了一船人過去。
那些婦人圍過來,對着馬車裡的御凰雪千恩萬謝地磕頭。
“都散去吧,不要圍在河邊。”御凰雪隔着簾子,脆聲說道。
等人羣散去,御凰雪突然看到了人羣后面站的一行人,那是陸雲雙帶着那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