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麟的臉色稍霽,笑道:“記着你的話,若敢背叛本王,本王把你挫骨揚灰。”
“是。”陸雲織連忙點頭。
“走吧,看看熱鬧去。”帝麟甩開她,雙手背在身後,慢步往外走,“不管哪個殺手王是假的,本王都不會讓他死得太痛快。”
陸雲織長長地吐了口氣,攏了攏拖到地上的長衣袍,跟在了他的身後刀。
侍衛把後來的殺手王帶到了後面的偏廳,帝麟經後門進了小院,躲在隔壁的房間裡偷聽。
過了一陣子,先來的殺手王被帶到了偏廳外面。
“王爺剛剛不是才見過老夫嗎,爲何又到這裡來?”殺手王停下腳步,有些狐疑地四下打量。
“您老人家的朋友來了,讓您進去見見,敘敘舊。”侍衛詭譎地笑笑,指着偏廳大門說道恍。
“老朋友?是誰?”殺手王不解地問道。
“您進去就知道了。”侍衛的手握了握刀把,不耐煩地催促道。
殺手王眼裡寒光一閃,手指緊握住了柺杖,悄然扣上柺杖上的機關。這柺杖裡暗藏三道機關,可變刀,可放毒,還可放出暗器。
侍衛見他滿臉兇悍,連忙退了好幾步,匆匆說:“你快進去吧。”
“那我就進去會會這位老朋友,告訴王爺,老夫沒什麼好怕的。”殺手王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用力推開了門,擡步進去。
後來的“殺手王”坐在那裡,眼睛被布矇住,一身黑袍打扮,手裡也握着一根拐仗,和他手裡的一模一樣。也是白髮蒼蒼,白鬚飄飄。
“你是誰?”殺手王神色大變,揮起拐仗就往那人頭頂砸了過去。
這一下,力道千鈞。
那人也不好惹,耳朵動了動,手掌在桌子上一拍,人飛身而起,手中的拐仗架住了殺手王揮來的拐仗,往後用力一掀,把殺手王掀了回去。
殺手王落在地上,指着他怒罵,“你是誰,居然敢冒充老夫。”
“你是誰?爲何冒充老夫?”後來的殺手王扯下了矇眼的布,怒髮衝冠,手中拐仗重重一砸,把桌子擊成了兩半。
“好大的狗膽!你到底是誰?趕緊報上名來,讓你死個痛快。”先前來的殺手王臉龐扭曲,
“不知道誰先死,你敢冒充老夫,也算你本事,今日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後來的黑袍男人啞聲大笑。
笑聲還未落,他身形已起,手中的拐仗直劈對面人的頭頂。
偏廳的門轟然倒下,二人奪門而出,在院子裡打成一團。杖來拐去,互不相讓,小院子不一會兒就讓兩個人打得一團槽,樹木倒了,桌椅飛了,堅實的牆都被撞下了幾塊牆磚。
這兩個人的臉是完全不一樣的,除了都是皺紋叢生之外,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這讓躲在隔壁偷聽的帝麟完全糊塗了。他們兩個身手都好,都振振有詞,都堅稱自己是真的。
“其實,這兩個人都不必留啊。”陸雲織看得興奮,搖了搖他的胳膊,媚聲說道:“王爺,這些殺手哪裡有資格服侍您?而且殺手不講情面,最會翻臉不認人,還是早早除去的好。”
“臭妮子,心狠手辣啊。”帝麟扭頭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
“王爺……妾只是爲王爺着想。”陸雲織趕緊表白。
帝麟想了想,點頭說:“你說得對,這兩個人無論真假,都不能留,要除去他們纔好。不過,在除去他們之前,得把他們手下的人,還有錢,都弄到手。”
“王爺英明,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屬於王爺,天下的一切都應該屬於王爺。”陸雲織忙不迭地拍馬|屁。
帝麟樂了,陰惻惻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冷聲說:“讓他們打,誰殺了對方都好,正好替本王掃除了障礙。剩下的,本王就用毒酒伺候他。”
“王爺高明。”陸雲織往他懷裡一靠,嬌滴滴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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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兩個黑袍人鬥得難分高下,突然,右邊的男人轉身直奔向帝麟藏身的房間,手中拐仗猛地擲出,硬生生砸穿了緊閉的木窗。
帝麟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躲開。
柺杖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黑煙繚繞。
“快跑!”帝麟猛地一抖,推開了陸雲織,奪門而逃。
陸雲織嚇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小屋。
屋子裡的黑煙越來越濃,往外面涌出來,小院子裡全是這些黑煙。
“什麼鬼東西,你到底是誰?”帝麟怒氣衝衝地瞪着後來的黑袍人,大聲質問。
“要你命的人。”黑袍人冷笑,飛身撲了過來,一手直掐他的咽喉。
“來人,快來人。”帝麟看到他烏黑的手指,嚇得半死,哪敢被他碰到,繞着大樹拼命躲閃。
侍衛們涌進來,一起撲向了那人。
“你是……”先來的殺手王臉色一寒,已經明白了來人是誰。
“我們殺手都沒有名字,我這個名字,還是他們給取的。他們都叫我歸寒邪,那我就是歸寒邪吧。”他落在樹上,扯開了頭套,笑嘻嘻地看着圍在樹下的人。
“你……”帝麟擰眉,直楞楞地看着他。
“哦,你沒見過我,對了……你沒來得及看我的臉。我就是帝炫天弄回來的帝阮呀。”歸寒邪彎下腰,笑吟吟地看着帝麟說道:“其實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只是來找這個老傢伙,他腰纏萬貫,卻不肯給我們分一點兒。他還想騙走你的錢,哄你給他兵馬,要了你的命,把你送給帝琰,讓帝琰賞他個山頭,再立爲王。”
“你胡說八道。”殺手王大喝道。
“我可沒有胡說,師兄弟們都往這邊趕來,要活捉帝麟。”歸寒邪折了根樹枝,在手裡揮動,“但我仔細想了想,帝琰他和我不對路,那人也不怎麼樣。我們是殺手,和當官在一起幹什麼呢?我只要你把這些年盤剝我們的黃金白銀吐出來一些,我就離開。”
“放你的狗|屁。”殺手王氣急敗壞地跳腳,指着他大聲說:“王爺,他是帝炫天的人,快殺了他。”
“哈,帝炫天可不是我一夥的,我成天想奪他老婆,他也成天想殺我。王爺,殺手的話不可信,這老東西更不可信,他最愛翻臉不認人了。他是不是告訴你說,他要去宮裡殺帝琰?哈哈哈哈,你也相信這個……他那是向帝琰搬救兵去了,要活捉你。”
歸寒邪往樹上一坐,晃着腿大笑。
“王爺,我可是給你弄來了陸雲雙!”殺手王急了,急着他大聲說道。
“陸雲雙算個屁啊,帝炫天要真在乎她,還會把她丟在宮裡?殺手王明明知道這樣沒作用,卻用這個辦法把你拖在這裡,王爺你是豬腦子嗎?居然被這老東西騙了。”
歸寒邪拍手,笑得更大聲了。
“臭小子,你給我滾下來。”殺手王奪了一張長弓,對着他就射。
“老傢伙,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歸寒邪雙手抓着樹枝,繞着樹轉了圈,回到枝頭坐下,冷笑道:“我們這些年來爲你殺了不知道多少人,你積累的黃金白銀有一座山高,卻一點也不分給我們。”
堆得山一樣高的黃金白銀,這讓帝麟眼睛大亮,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歸寒邪拍了拍手,冷着臉說:“今日我來,就要這老傢伙的命。”
帝麟眯了眯眼睛,正要說話時,陸雲織突然上前來,俯到他耳邊說:“王爺小心有詐,這人詭計多端,十分可怕。而且和御凰雪關係要好,只怕是御凰雪派來的女幹細。”
帝麟看了她一眼,臉色垮了下來,指着歸寒邪說道:“拿下他。”
侍衛們一涌而上,對着樹上亂砍亂剁,長箭亂飛。
歸寒邪飛身掠起,靈活地落在了屋頂上,大笑道:“原來帝琰的探子也來了。”
帝麟天生多疑,一聽這話,馬上就看向了陸雲織。
“不是我啊,王爺,我可是被您的人捉來的。”陸雲織大駭,趕緊說道:“他就是想讓我們自已亂了陣腳啊,王爺,千萬不要上當。”
“對,王爺千萬不要上當。”殺手王也大步過來,指着歸寒邪說道:“他最會挑拔離間,是我門中的叛徒,早就當了帝炫天的走|狗。”
“你纔是走|狗。”歸寒邪臉色大變,冷冷地罵了一句,身形化成了一支黑色利箭,直衝殺手王。
殺手王急匆匆地後退,舉杖來擋。
歸寒邪到了他面前,身形一閃,轉而撲向帝麟。帝麟毫無防備,被他一掌掐住了肩膀,痛得一聲怪叫。
“王爺。”陸雲織掩脣驚呼,嚇得轉身就逃。
“殺了他,殺了他……”帝麟狂呼道。
侍衛不敢輕舉妄動,圍成了一圈,揮着刀試探。
“歸寒邪,快放開王爺!”殺手王手中柺杖往地上一頓,大吼道。
“我什麼時候放開過獵物?”歸寒邪脣角輕揚,噙着一絲冷笑。
“你不想要解藥了嗎?”殺手王怪氣叫道,指着他說:“你用了鎖脈法,封住你的經脈,不讓毒血攻心。但這樣一來,你日子也就不久了,頂多三天,你就得死成一堆爛骨頭。你馬上滾,我給你解藥,留你的狗|命。”
“哈哈哈,既然是狗|命,有何好留的。”歸寒邪抓着帝麟的肩膀,另一手拔下發間的釵,手指一彈,釵變成小刀。
衆人眼前一紅,小刀劃過了帝麟的咽喉,鮮血飛濺……
歸寒邪把帝麟往前一推,一腳踢過去,大笑道:“你看,我要殺的人,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老東西,今天你也得死。”
帝麟趴在地上,抽|搐幾下,血從他身下緩緩淌開。他掙扎着去捂自己的脖子,眼睛往上翻,張着嘴想要求
救……
過了會兒,他不動了,手搭下去,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
帝麟……他死了!
就這樣死了?
陸雲織蒙着臉,一聲一聲地尖叫,轉身就逃。
“你……”殺手王楞了一下,大吼道:“臭小子,你壞了我的大事。”
“你一個老東西,你有什麼大事?怎麼,你身後的主子也肯出來了?”歸寒邪大笑,舉着刀指向他。
“你這臭小子,早知今日,當初我就宰了你,活煮了你。”殺手王跳着腳大罵。
“讓你主子出來唄。”
歸寒邪笑得眼睛彎彎,小刀往身上擦了擦,拽下了身上的黑袍,合上機關,小刀再度變回髮釵。
“哼。”殺手王不理會他,拔腿就跑。
“想逃啊。”歸寒邪閃身就追。
院子裡的侍衛從震驚中醒過神來,互相看了看,一鬨而散。
帝麟死了,他們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了。
“銀子,快分銀子。”有人往存放銀子的屋子裡衝。
“對,快搬。”大家一窩蜂地往前擠。
有人從帝麟的身上踩了過去,很快地,第二雙腳,第三雙腳……
沒人在乎趴在地上的他,也沒人在乎腳底沾上了血。他們瘋狂地擠進了放着銀箱的房間,擠成一團,打成一團,拼命地往身上塞銀兩,有人脫|下了衣服,甚至褲子,裝到再沒東西可裝,也抱不起了,才歪歪斜斜地往外跑。
外面有沾着火油的箭等着他們,他們一出去,箭就射了進來,大火吞掉了小院,濃煙滾滾往上竄。
銀子掉在地上,人也倒地上,哀嚎聲響成一片,把這裡變成了可怕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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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小樓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站着。
前面的男子一身紫衣,頭戴紫玉冠,面孔削瘦,眼神銳利。
“傾王,來的是歸寒邪,帝炫天未到。”後面的人抱拳,小聲說道:“本來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他會來的。”薄慕傾轉過頭,薄脣輕勾,冷笑道:“帝麟這誘餌一定有作用,我們再等等看。”
“歸寒邪真奇怪,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男子不解地問道。
“他們殺手門的人都服了毒藥,解藥在殺手王的身上。越靠近他,就會越心悸。”薄慕傾淡淡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個歸寒邪是個人才,可惜,他被御凰雪迷上了,什麼都爲她去做。”男子擰擰眉,頗有些惋惜。
“小雪兒不是替我們立了大功嗎?把帝炫天帶出皇城,帝琰不足爲懼。”薄慕傾眼神寂了寂,小聲說:“你們去找她,把她帶來見我。好好伺侯着,不要嚇到她了。”
“這女子……她可是紅顏禍水啊,您還找她幹什麼?”男子焦急地說道。
薄慕傾緩緩擡眸,冷冷地盯着他說:“誰許你這樣說她?找死?”
男子嚇得一抖,趕緊跪下請罪。
“屬下該死,屬下只是擔心傾王。我們再不能走錯半步了,這次機會極佳,把握這次機會,殺了帝炫天,蘭燁就是傾王您的了。也不枉老爺疼了傾王您一世。”
“去找她。”薄慕傾收回視線,淡漠地說道:“她在我這裡,帝炫天不是更忌諱嗎?”
男子怔了一下,連忙點頭。
“主子說得對,是屬下目光短淺,屬下現在馬上就去。”
他躍起來,匆匆跑開。
薄慕傾眯了眯眼睛,端着茶碗,往後一靠。
他臉頰上留着一道劍傷,是幾個月前墜崖前被帝炫天所傷,他刻意留着這道疤,就是爲了今日好相見。
帝炫天和帝家人奪走的他的一切,現在都可以還回來了。
包括,他的小雪兒!
他握着茶碗的手指緊了緊,堅實的白瓷被他捏碎,茶水從他的掌心漏了下來,落在他的紫袍上,泅成了大朵猙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