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穿過了白玉橋、懸滿燈籠的九曲長廊,慢慢走近了御書房。
“你看,就在那裡面。”御凰雪停下腳步,凝望着御書房那熟悉的拱門,眼眶發熱。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帝之翔搖了搖她的手指,仰着小腦袋看她。
“嗯,想我爹孃了。”御凰雪輕輕地說道。
“夫人,夫人你低下頭。”帝之翔朝她勾勾小手兒瑪。
御凰雪蹲下來,扶着他的小肩膀問:“怎麼了?”
“夫人,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就去捉只蝴蝶,它會幫你把心裡話帶到你想的那人耳朵裡。”帝之翔嘟着小嘴,神秘兮兮地湊近她的耳朵澉。
“真的嗎?是你娘教你的?”御凰雪微笑着問道。
“不是,是我孃的侍女巧兒,她已經幫我捉了好多蝴蝶,給我爹捎話來了。”帝之翔左右看了看,聲音更小了,“你帶我來找我爹,你是好人,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御凰雪饒有興致地問道。
“有人跟我說,皇上不是我爹,我爹死了……是不是真的?”帝之翔擰了擰淡淡的小眉毛,緊張地看着她。
“誰說的,敢說皇上死了!”御凰雪拉長臉,拉住他的小手說:“應該打板子。”
“不要,不要打巧兒的板子,巧兒還要幫我捉蝴蝶的。”帝之翔嚇了一跳,眼睛瞪圓,眼花直轉。
御凰雪腦袋往前湊,和他低着額頭,輕輕蹭了蹭,柔聲說:“不要聽她的,聽我的。我是皇后娘娘,我比她們官大。”
“你不是夫人嗎?他們說,我娘纔是皇后娘娘呀。”帝之翔疑惑地問道。
“嗯,他們不知道,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御凰雪向他伸出了小手指。
“好。”帝之翔眼睛裡還含着淚花呢,抿脣一笑,把小手指勾到了御凰雪的手指上面。
“走吧,我送你進去。”御凰雪拉着帝之翔的手往御書房走。
門上的牌匾換掉了,烏木雕刻的三個燙金大字出自帝崇忱之手,所以有點刺目。
申晉親自鎮守在門口,見她帶着帝之翔來了,很是驚訝。先給她行禮,然後跑進去通傳。沒一會兒出來了,向她抱拳道:“夫人請。”
御凰雪帶着帝之翔進去,御書房裡走出好幾位大臣,向她拱了拱手,都站在了院子裡。想必是因爲她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爹。”帝之翔邁着小短腿,跨過了門檻,怯生生地叫了帝炫天一聲。
“之翔過來。”帝炫天向他招招手,溫和地叫他。
帝之翔鬆開了御凰雪的手指,慢步走向他,偎着他的腿看着。
“你怎麼去打擾夫人了?”帝炫天拍拍他的小腦袋說道。
“我想爹了。”帝之翔羞怯地用手在帝炫天的膝蓋上碰了碰,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嗯,肯定是小之翔被人欺負了。”御凰雪走過來,從盤子裡拿了塊糕點給帝之翔。
帝之翔小臉一紅,連連搖頭,難過地說道:“沒有人欺負我,就是今天背詩沒有背出來。”
“不用背詩,”御凰雪拍拍他的小腦袋,微笑着說:“現在還小,大了再背。”
“可是哥哥們可以背很多詩。”帝之翔更難過了。
“這樣啊……我們可以自己畫詩啊,比他們還厲害。”御凰雪拉過他,把他抱到了椅子上面站着,拿過了筆,想了想,落筆就畫。
“畫詩?”帝之翔趴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她。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她畫滿紙的花,一個池塘,池塘裡還有青蛙跳。
“我聽不懂……但是很有漂亮啊。”帝之翔老老實實地說道。
御凰雪撲哧笑出了聲,用筆尖在他的鼻頭上點了一下,輕聲說:“那我們就畫個簡單的。”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她取了張白紙,畫了偌大一個池塘,再添上三隻青蛙在荷葉間跳。
“這個我知道,梅雨季節的時候,池塘裡到處是青蛙。”他立刻脆聲說道。
“對了。”御凰雪又往他的鼻尖上點了一下,讚揚道:“就是這樣,你來畫吧。”
帝之翔笨拙地抓着筆,想了想,畫了一個小人兒,手裡拿着風箏在跑,想了半天才說:“風箏搖搖飛上天,捎去思念心兒歡。”
“呵呵,就是這樣。”御凰雪放下筆,抱了他一下,扭頭看帝炫天。
帝炫天一直坐在旁邊看着,他夢想裡的家就是這樣,有合心合意的嬌妻,有聽話懂事的麟兒,紅燭添香,繾綣情深。
帝之翔興奮得小臉通紅,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出聲。
“嗯,不錯,繼續努力。”帝炫天站起來,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這回帝之翔都快歡呼出來了,央着御凰雪把他剛作的兩句詩寫下來。
帝炫天拿起了筆,親手寫下了他剛剛寫的詩,並且續了兩句。
“風箏搖搖飛上天,捎去思念心兒歡。明月但照芳澤地,更結人間未了因。”
他落款處寫了他和帝之翔兩個人的名字,蓋上了印章。
“謝謝爹。”帝之翔捧着畫,興奮得直跳。
“皇上,雲雙夫人來接小皇子了。”申晉在門口小聲說道。
“去吧。”帝炫天拍了拍帝之翔的小肩,讓申晉帶他出去。
“爹,我明天還能去看夫人嗎?”帝之翔期待地問道。
“可以。”帝炫天點點頭。
帝之翔樂得合不攏嘴,朝御凰雪鞠了個躬,高高興興地走了。
不一會兒,婢女端進了一蠱湯,給二人行了禮,放到桌子上。
“皇上,夫人,這是雲雙夫人給皇上燉的三味安眠湯。”
“退下吧。”帝炫天揮了揮手。
御凰雪坐在他的大椅子上,咬着筆頭,盯着那碗湯笑。
“你笑什麼?”帝炫天不解地問。
“先暖你的胃,再暖你的心,她不像我,會天天你找麻煩。”御凰雪垂下長睫,隨手拿了個摺子翻開看。
“喂……”帝炫天沒來得及阻止,眼睜睜看着她舉高了摺子。
這是想讓他內妃立後的摺子,皇后人選不是她,也不是雲雙,而是各位大人精心選出來的千金閨秀,她拿的這個摺子上還寫滿了罵御凰雪妖女的言詞。
“翻來覆去就這些話,沒水準。”御凰雪把摺子丟開,又看另一個。
這個還說了點正事,前段時間蝗災鬧得有些地方顆粒無收,讓他趕緊想辦法安撫災|民。御凰雪嘻嘻一笑,視線落到摺子上的名字上,是童大人!
“這個童大人還有點良心,知道在這關鍵時刻最應當關心民生民苦。我看,得給他升官!好好褒獎他。那些總盯着我的男人,都沒什麼出息的,他們的眼皮子淺,胸襟窄,容不下一個小女子,就容不下天下真正的大事。”御凰雪故意大聲說道。
院中響起幾聲重重的乾咳聲。
她衝帝炫天皺了皺鼻子,大聲說:“皇上,你這些大臣都累了,你聽,他們的嗓子都啞了,得賞點燉梨湯給他們喝。”
“你們都回去吧。”帝炫天對着窗外說了一聲。
“皇上萬歲。”衆臣跪下磕了頭,退出大院。
“對了,童妙音和童舸兩個人在哪裡?他們兩個是不是私|奔了?”御凰雪好奇地問。
“妙音在童大人家,童舸……”他擰擰眉,低聲說:“在外面辦差。”
御凰雪眨了眨眼睛,瞭然一笑。原來趕童舸離開就是假的,實際上是讓童舸給他辦秘密的差事去了。
她不問,多問無益。
“梨花宮已經收拾出來了,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我就和你住在一起,這樣總能對我笑笑了吧?爲討佳人一笑,還真是讓我想破了腦袋。”他撩起袍子,挨着她坐下。
這椅子雖大,但是兩個這樣坐着,也難免得胳膊挨胳膊地擠着。他把胳膊環過她的背,握住她的手,在墨硯裡滑了滑,略一定神,在紙上點下了一個圓點兒。
“什麼?”御凰雪饒有興趣地看。
只見他下筆蒼勁有力,行雲流水,寫了偌大六個字,“御凰雪小壞蛋。”
“啊,皇叔你敢罵我。”御凰雪反手就去打他的肩膀。
“呵呵。”他笑,擡手在她的鼻尖上點墨。
御凰雪伸手一抹,看着掌心的墨,小聲說:“你慘了,小藍蛇喜歡吃,墨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