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分,幾日陰雨連綿使得寒氣漸盛,廣瀾城內行人都加上了厚衣,步履也變得緊快起來。幾日雨過,這天天放大晴,路上人們臉上笑容多了起來,街上也熱鬧了起來。
正午時分,城內最大的紫雲飯莊裡面熙熙攘攘,熟人之間紛紛談論着幾日裡經歷的趣事,也有兩桌江湖人在交頭接耳:
“聽說前日溪雲小築發了江湖帖,廣邀同道,要緝拿七星盟諸位盟主?”
“哪有,是要緝拿一個叫什麼什麼池的人,據說此人是黑道後起之秀,手段毒辣,心思縝密,龍大俠都拿他沒辦法!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七星盟也捲入其中。”
“難怪聽說近幾日七星盟挺多分舵已經人去樓空,不見了蹤跡...難道七星盟真的勾結黑道?”
“竟有這等事?不過就算不是,招惹了溪雲小築的雲下三劍,不啻於捅了馬蜂窩!雲下三劍發了話,誰還管是不是啊。”
“是啊,近些年白道衆人大多惟溪雲小築馬首是瞻,畢竟那位老前輩......”
“這下黑道可要看好戲了!”
“你以爲黑道那些兇魔會安心看戲?”
“說的也是!”
一堆人聚在一起聊的正興起,忽然聽到“哐當”一聲巨響,震得大堂裡面一片寂靜,就見門口晃晃悠悠走進來一個人,來人身材瘦高,披着一件鬆鬆垮垮的長袍,長袍看上去甚是華美,身穿直衫,手裡拎着個碎酒瓶,看來剛纔的聲響就是酒瓶碎的聲音。
來人晃晃悠悠走到了江湖人士的那兩桌,那兩桌江湖人士也在打量着他,只見他細眉長眼,鼻樑高挺,白皙的臉上掛着酒醉的酡紅,薄薄的嘴脣還掛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聽你們說,現在江湖上最厲害的就是那個什麼溪雲小築了?”
“這位兄臺,我們素未謀面,你上來就問是不是唐突了些?”兩桌人裡一個看着年紀比較大的人回答道。
“在下趙寧兒,算是認識了麼?”
“原諒在下幾人孤陋寡聞,並未聽過閣下名號,還請高擡貴手!”
趙寧兒哈哈一笑:“不願說麼?那說不得我要用些手段了!”言罷,手一伸,對方的桌子飛到了半空,一陣倉郎亂響,衆人的兵器全都握在了手中,趙寧兒瀟灑的一揮袖,毫不猶豫,揮掌掃向了對方。
大堂裡頓時劍光四閃,一片混亂,其餘的客人倉惶四散,也有好事的偷偷躲在一邊關注事態發展。就見幾人戰做一團,那趙寧兒前面還能靠身法應付幾招,不過片刻就被踢中幾腳。對面見他口氣不小但身手一般,又沒有深仇大恨,也就拳打腳踢幾下出出氣,偏偏他有點不知好歹,一步不退,終於有人給了他一腳狠的,他飛退數步,撞向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個人正在吃飯,那人好像很餓,一直埋首吃飯沒理會這邊,現在趙寧兒飛向他的桌子,他動也不動,伸手一圈一推,趙寧兒原地轉了一圈,身上的勁力就被卸掉了。
趙寧兒順勢坐在凳子上,還欲起身再戰,旁邊那人卻伸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覺得這手重逾千斤,自己竟是動彈不得。那邊幾人見他不再有所動作,也不願莫名其妙結仇,嘴上又罵了幾句,就收拾東西,出門轉奔其他飯莊了。
那人見別人都走了,擦擦嘴,對着趙寧兒微微一笑:“你打不過他們的,還是算了吧,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趙寧兒滿臉不快:“你若不攔我,我定要打破他們的狗頭!”
那人聞言沒有絲毫不快:“他們應該還沒走遠,你大可追上去,只是別再殃及池魚就好。”
趙寧兒聽了,不再說話了,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剛拍完桌子,旁邊桌子底下,戰戰兢兢站起了一個店小二,溜到趙寧兒身邊,顫顫巍巍的捉住了趙寧兒的袖子。趙寧兒大奇:“你這是做什麼?”店小二顫聲說:“那幾個人走我攔不住,你不能再走了,打碎的這些東西我可承擔不起,你不能走!”
趙寧兒聽了臉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功夫不如他們?你攔不住他們能攔得住我?”剛要大發雷霆,門口步履匆匆跑進來兩個家丁打扮的人,一眼掃到這裡就跑過來了,口中還喊道:“少爺!少爺!你怎麼又把小的們甩下了?”
二人跑到跟前,看到這個情形,問也不問,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甩給了店小二,店小二見狀立馬鬆手,跑到櫃檯找掌櫃的去了。
趙寧兒見到這兩個人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並不理會他倆,而是看向吃飯得那人,問道:“剛纔承蒙兄臺出手相助,未請教高姓大名啊?”那人又擦擦嘴,“你我萍水相逢,何必掛懷,不如就此別過,日後若有緣重逢,再秉燭夜談。”
趙寧兒哈哈一笑:“兄臺莫不是也以爲我是個紈絝子弟?說不得我要賴上你了,我正要遍訪武林高手,你若不說,我就跟着你然後四處挑戰,你怎麼也得幫我分一半吧?”
那人一聽就覺得頭大,這個趙寧兒看來家世頗爲不俗,被纏上估計麻煩不小,而且並不像是江湖中人,不如順着他脾氣哄兩句就好了,思慮一定馬上一拱手:“這,哈哈,在下李墨,久仰趙公子大名,哈哈,哈哈!”
趙寧兒聽着這尷尬得笑聲,也是嘿嘿一樂,站起身來:“李兄,相逢既是緣分,走,我們換個地方再去吃兩杯酒!”說完,也不管李墨願意不願意,拉着李墨的手搖搖晃晃出了飯莊,後面還跟着那兩個家丁打扮得人。
夜色漸深,華燈初上,城內一家酒館雅座裡,李墨苦笑着搖着頭,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對面這人來頭這麼大。
原來這個趙寧兒,竟是慬王趙重國幼子,年紀剛好十八,也是慬王最溺愛的兒子,自幼不讓他習武,百般寵愛,恨不得爲其摘星捧月。這次聽聞家父遇刺,趙寧兒也是立馬動身由都城馬不停蹄趕往王府所在大營。
李墨跟這趙寧兒胡聊半天倒是知道了不少東西。當今天下,異姓封王的有三人,都是開國名將,皇族封王的卻是一個也沒有。這三位王爺各自鎮守一方,以御異族外敵,王府就建在各自大營後方,意思是大營丟了,王府王爵也就化爲泡影。當今寧皇對三位王爺推心置腹,而諸位王爺爲表忠心,也均將家眷安置在京城,半年才能相聚一次。
這趙寧兒得到慬王遇刺的消息後,不以爲然,因爲慬王趙重國不僅兵法神妙,本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他倒不信有人能刺殺成功,不過卻激起了他對江湖極大的興趣。今天就是路上聽到有人閒談江湖事才衝進去追問的。
李墨聽到這裡不禁有些納悶,問道:“趙兄你自幼不曾習武,如何聽得到這麼遠且嘈雜的聲音?”趙寧兒已經半醒半醉了,嘟嘟囔囔的說到:“我自幼目力聽覺異於常人,父親說我不宜練功,就只教了我些花架子,我看兄臺身手不錯,不如我隨你闖蕩江湖如何?”李墨嚇的連連擺手:“趙兄身份尊崇,我哪裡敢,若有什麼差池,怕是我要萬劫不復了!”趙寧兒聽了醉眼一翻:“切,李墨你莫非也是無膽之輩麼。”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墨者,黑水,玄色池中也!你這名字有意思...”說完,趴桌子上呼呼睡着了。
李墨聽的一身冷汗,見他睡着了,才安下心來。李墨輕輕起身,向兩個家丁一拱手,示意自己先行離開,兩個家丁也是微一拱手,筆直的站在趙寧兒身後一動不動,目送李墨離開。
李墨出了酒館的門,在街上轉了幾圈,確定身後沒有尾巴,才悄悄鑽進一個小巷。小巷裡他拍拍自己胸口,不由暗罵:“這個趙寧兒真是大仙兒一樣的人物,五感再加直覺怎麼就像野獸一樣?嚇的人一身冷汗,自己隨便改了個名字都差點給他蒙出來,還是早走爲妙。”這樣想完,李墨在小巷裡左轉右轉,來到一座大宅前面,大門上兩個深紅大字“章府”,李墨在大門上扣了幾下,片刻門開了,一個家丁打扮的人將他接了進去,然後大門又重新關上,顯得那麼深沉莊嚴。
章府內,鬚髮皆白的章老爺子滿面紅光,神情嚴肅的看着眼前的人,李墨坐在他對面,目光炯炯,也緊盯着他。
章老爺子緩緩開口了:“玄池小友,你這樣可是兇險異常啊!”化名李墨的李玄池則面帶笑意:“江湖何處不兇險?!那夜雨中破廟之內我已想明白了,既然身在江湖不由自己,那我不僅要真相水落石出,還要名聲蓋世,不能弱了我師父的名頭,您說是不是?”
章老爺子捋捋自己的長鬚:“既然如此,我便幫你,也答應你不會讓琦兒知道的!”然後轉身喊進一個家丁:“去叫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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