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大人,以目前的行軍速度,再有兩刻功夫,敵人的先鋒就可以追上我軍了!”
斥候傳來的情報讓鎮北軍衆將領爲之一凜。
竟然追來的這麼快!
這是讓衆將領沒有想到的,衆將領的心沉甸甸的。
最不願意發生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
現在他們正處於鹿水和蕭山的中段,得到敵人渡江的消息已經來不及撤回了,前往蕭山,至少還需要數個時辰,但顯然,敵人並不想給他們這個時間。
“軍師大人,就讓我帶一部軍隊去拖住敵人吧!”
有將領請命道。
司馬笑卻沒有同意,而是命令軍隊就地擺開陣型休整,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軍師大人!”
衆將震驚。
“爲什麼要這麼做?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在這樣的平原上,怎麼可能贏得了人數遠遠多於我軍的東平聯軍?這樣,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軍師大人,不能這麼做啊!”
衆將紛紛反對。
司馬笑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們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因爲,司馬笑對着他們跪了下來。
半餉,纔有人吶吶開口:“軍師大人,您何至於此?”
司馬笑道:“我對不起大帥,對不起大家。”
“大帥在危難之時,將大軍交付於我手,正是出於對我的信任。將軍們不嫌棄我年輕識淺,全心支持於我,士兵們更是浴血沙場,奮勇殺敵,豁出了性命。”
“然而司馬無能,一步錯、步步錯,竟然將大家帶領到如此絕地。”
“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恰是一片平原,地勢開闊,就算派出軍隊去阻攔敵人,要怎麼攔?敵人根本就不會選擇同我軍死戰,只要他們也打定主意不迎戰,大可分兵繞過我軍派出的隊伍。除非我們派出至少五倍於對方的人,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攔住對方。”
“而根據我軍斥候的情報,僅第一波由向炎領軍的先鋒軍,人數就有五千衆。第二波、第三波僅隨其後,距離不過相隔十數裡而已。”
“這樣的情況下,派兵只會分散了我們的軍力,最後被敵人一口一口蠶食。”
司馬笑逐一點明現在的局勢。
衆將沉默了。
之前他們沒有想那麼多,但是如今聽司馬笑一說,他們就知道司馬笑說的是對的。
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實在是太不好了,地勢開闊平坦之極不說,連條大點的河都沒有,要不然東平軍追擊他們也不可能帶着那麼多的船,有河的話,他們只要守住橋,就可以爭取時間,等到了蕭山,一切就好說了。
但現在,他們真的已經陷入了絕境。
一時間,氣氛有種末路的淒涼,久久。
直到一位將領一聲長嘆,打破了沉寂。
他伸手去扶司馬笑。
“軍師大人,快快起來吧!”
“勝敗乃兵家常事,上了戰場,這條命就不再屬於自己了,咱們當兵的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而且,也不是軍師的錯,如果我們雙方人數差不多,不,就算少上五分之一,咱們也未必懼了他們。可現實是大燕、蠻族一撤,咱們的人數只有對方的一半了。而且對方也是久經訓練的虎狼之師,又不是汝南軍那樣的軟蛋。這仗要怎麼打?軍師大人決定撤退也是對的,我們已經很小心了,可對方還是發現了。天意如此,軍師大人不必自責。”
“對啊,軍師大人快起來吧!”
“就是,這怎麼能夠怪您呢?”
衆將領紛紛道,看着司馬笑的眼裡帶着敬重。以往,在李墨的光芒之下,司馬笑更多隻是作爲一個幕僚,衆人雖然覺得他足智多謀,但對這些以實力爲尊的鐵血漢子來說,司馬笑仍舊只是個文弱謀士,不算真正的軍人。
但這些李墨離開的日子,司馬笑卻接過了李墨交付的重擔,以瘦弱的肩膀,一肩挑起,不曾逃避,沒有退縮。
十來個夜夜,他硬是沒有怎麼閤眼,將軍們還能輪換着休息,他則只能在戰爭的間隙裡微眯一下眼,立馬就會被新的戰報給驚醒。
這對身體強壯的武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司馬笑卻一直硬撐着,臉色蒼白、眼下青紫,好幾次衆將都以爲他要倒下了,但儘管搖搖欲墜,他卻仍舊堅持着,不曾倒下。
司馬笑的堅韌、司馬笑的才華、衆人共患難的夜夜,讓他們打從心底認可司馬笑不只是李墨的幕僚,也是他們軍人中的一份子。
即爲戰友,勝共榮,敗共辱。
不論結果如何,也不是單個人的事情,也不該讓司馬笑一人承擔。
衆人紛紛安慰司馬笑。
這時,又有一個將領憤然道:“他奶奶的,反正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撤也撤不了了。那我們就乾脆不撤了,就同他們拼了吧!”
一語勾起了衆將的血氣。
“就是,咱鎮北軍打起仗來怕過誰個?咱們撤了他們就該偷笑了,竟然還不依不饒起來了。既然如此,就讓他們看看咱們鎮北軍的厲害!”
“就算最後咱們還是敗了,也得讓他們脫下一層皮來!”
“豈止脫下一層皮,怎麼也得斷條腿才行吧?”
“斷條腿哪裡夠?我看至少得四肢全斷才行。”
……
在被逼到退無可退之時,衆人的血性全給激出來了,拼命之心油然而起。他們是鎮北的鐵血漢子,他們流血不流淚,他們絕對不是軟蛋。
司馬笑的臉漸漸地漲紅了,他的眼睛隱隱泛起了淚光。司馬笑覺得有些丟人,他強忍住了喉頭的哽咽,站直了身體,猛地一把抽出了劍,高高舉起:“死戰到底!”
“戰!戰!戰!”
衆將大聲應和,而很快,這個聲音在整個鎮北軍中傳了開來,如同海浪一般,洶涌澎湃,聲勢浩大,朝遠方滾去,彷彿能夠席捲一切。
飛鳥撲棱着翅膀,飛上了天空。
疾馳的向炎跨下的馬被驚得揚蹄,向炎猛得勒緊了繮繩,驚疑地看着前方。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鎮北軍反而一反萎靡的狀態,氣勢又強盛了起來?
向炎派人去探,在得知原來是司馬笑選擇了擺開陣勢迎敵決一死戰後,向炎冷笑。
“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不過向炎也不得不承認,如此一來,只怕東平聯軍會付出更多的傷亡才能取得這場勝利了。瀕臨絕境垂死反抗的敵人是極爲可怕的。
但,不論如何,這一戰是非打不可的。
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只要勝利,一切就是值得的。
既然鎮北軍不打算跑了,那向炎也就不急了。派了人去通知後方的東平王這一消息,向炎也就地休整。之後,向炎和東平王匯合,大軍一道前進,到達了鎮北軍所在地。相隔百米,兩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