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煜闖皇城,誅殺曹彬,由旭烈兀遞補其第三軍團長之職後,麥第奇家便大興土木,將總堡遷於中都。
由於當家主旭烈兀的喜好,總堡的建築非但是金碧輝煌,更兼具相當的藝術性。
關於這一點,麥第奇家衆子弟實在頗有微詞,因爲建築總堡的那段期間,當家主恰好對抽象藝術青睞有加,委託專人設計,結果就弄到總堡裡到處都是莫名其妙外型的房舍,看着那作成鼻子模樣,直衝半天的煙囪,眼睛卻畫在嘴巴下方,通體漆成墨綠色的議事堂,彷彿是通往異世界的入口,讓所有麥第奇子弟經過時,身上都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好多次高級幹部們建議拆除,可是比起堡內其餘更多惡形惡狀的建築物,僅僅拆除這一棟毫無意義,所以便擱置了這項提案。
不過,今天他們非常幸運,因爲一名來自遠方的不速之客,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夾着炫目電光的強橫一劍,立刻便將那畸形的議事堂,劈炸成一堆碎磚木屑。
“旭烈兀!你這不要臉的薪水小偷賠我錢來!”
樹大招風,麥第奇家的敵人當然不少,但旭烈兀長袖善舞,揮金如土,交的朋友遠比敵人更多,加上麥第奇總堡戒備森嚴,高手如雲,這些年來幾乎已經沒什麼刺客,膽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闖進來。
不過今天的狀況比較特別,認真說來,衆人甚至有着“啊!終於來了”的想法。自從看到家主宣佈與此人斷絕一切關係的告示,衆人就有嚴防刺客的預備。以這人的個性,半毛錢都沒拿到就被宣告惡性倒閉,豈肯甘休?
以情勢而言,目前的麥第奇家並沒有天位高手可依恃,處境與花家相同,花家前陣子被妮兒與源五郎鬧得天翻地覆,所以現在被天位高手殺上門來,衆人應該沒有抵禦力量纔對。但很奇怪地,只要當家主旭烈兀還在,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局勢,衆人就總覺得最後必能大笑着度過。
說來或許荒唐,但領導麥第奇家走過槿花之亂陰影的旭烈兀,在衆門下子弟的心中,就是這麼樣一個信心來源。
“該死的東西!連我的薪水也敢欠,你韓特大爺來要遣散費了……”
看見一個天位高手,怒氣衝衝地揮劍闖進堡來,麥第奇家子弟都有些心虛。當家主早有訓示:“當然是可以直接把黃金丟在門外,讓他自己撿完快滾,可是這樣未免太沒面子,而且都不打就把遣散費奉上,這樣子不合我的美學啊!”
居於下位者服從命令是理所當然的事。衆麥第奇家子弟悲嘆目己地位低微之餘,韓特則揮起他的鳴雷劍,將眼前一棟棟畸形建築物劈爆成滿天碎屑,以示威脅,卻不曉得這動作看在衆人眼裡,實是有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要不是礙於立場,說不定就有人要大聲鼓掌,叫起好來。
亦直到身爲堡內總管的紅髯、藍眉兩大總管親自趕來,在他們指揮之下,衆人才將韓特包圍起來,預備作戰。
說是包圍,其實是一支萬餘人的部隊,在兩名長老的叱喝中,迅速動作,此來彼去,結成陣勢,將韓特圍在陣中。
“大膽小輩竟敢擅闖我麥第奇總堡,今日要你來有路、去無門!”
“囉哩巴唆的老鬼!還我錢來……”
受到句尾四字鼓舞,韓特氣勢更增,隨手一劍,將躍起攻來的兩名長老掃了回去,跟着便舉手一劍,夾帶強烈勁風,往陣勢缺口斬去。
“對付天位,人多就有用嗎?看老子破你的鬼陣!”
這一劍使了七成力,加上精準的力量控制,韓特估計在劍勁未到之前,就能以強大沖擊波將阻擋之人掃飛,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但是,當自己發出的劍勁,像是撞着一層無形的鐵壁,被反彈倒震而歸,韓特這才發現不對。
“是傳說中忽必烈的七冥鴻翼大陣?”
對於這隻曾耳聞的奇陣,韓特大爲驚愕。眼看這萬餘人全然不做攻擊,只是自顧自地奔跑,運作陣勢,自己對於兵法行陣一竅不通,看不出他們穿插來去的運作奧妙,但周圍大氣的變化,確是明顯可以感覺得到。
連出三劍,勁道一次強過一次,卻都被那無跡可循的鴻翼氣網擋住,弱化之後反彈過來。應付起來不算困難,只是當勁道已催至九成半,仍無法有效地斬出破綻,韓特便不由得大感佩服,忽必烈不愧是一代奇人,他所創出的陣法,居然在阿朗巴特魔震後的今日,仍能對天位高手產生制肘!
“可是終究是有弱點,雖然出力不變,但我若從空中斬下,配合鳴雷斷空,你們這些傢伙還擋得住嗎?”
心念一動,韓特立刻舉起鳴雷劍,預備施展鳴雷斷空。以他此時天位力量,雷電幾乎是隨招隨至,但見一道電光疾打在劍身,爆燦出黃金色的閃光流竄,威力萬鈞,一劍橫掃過去。
“鴻翼,老子現在就把這鬼陣的翅膀全部斬斷!”
“小子別把自己當作是李煜,想一劍攻破鴻翼大陣,你遠遠不夠資格啊!”
麥第奇家的紫電功,當年馳名天下,化雷電爲武學者無出其右,既然知道韓特會來犯,又深知他的絕招,旭烈兀豈會沒有針對準備?他鳴雷劍方舉,兩名長老立即揮手示意變陣,衆子弟將手掌按在前方一人的肩頭,內力連結互輸,鴻翼氣網登時產生異變。
當韓特的電劍斬下,變化過的鴻翼氣網,竟不可思議地產生類似絕緣的效用,讓韓特的電勁無從施其技,跟着便像早先那樣,將他的劍氣反激。
但這樣的威力,卻委實超出了鴻翼大陣的負荷範圍。運作陣勢的萬餘子弟兵,人人面色脹紅,身形搖晃,若韓特趁勢再補一劍,必能攻破鴻翼陣;所以,一個計算情勢已久的人,就把握機會出手了。
白影飄動,瞬間閃到陣勢中央,兩臂一伸一繞,便將受到鴻翼氣網所阻,即將消散的電勁全數重新集中,以自身紫電功爲引,歸併體內,發出強橫無比的一招。
“鴻翼破喉刺!”
招數是鴻翼刀中的變化,以睥世七神絕中的腿絕發出,勁道全集中足尖一點,踢在敵人咽喉。強大電勁狂涌而入,衝擊各處經脈,由韓特喉部開始,皮膚表層浮現無數血筋,隨時都會漲裂爆破。
“要我命沒這麼容易!老子就用你自家的功夫來對付你。”
一聲大喝,韓特身上金芒暴熾,麥第奇家的護身金絕,及時發揮作用,迫發出沛然勁道,平復經脈氣血之餘,更將入體異勁全數逼出。
“護身金絕用得不錯啊。可是拿我家的功夫,來對付清楚七神絕破綻的我,吃虧的就只會是韓特你自己。”
七神絕中的腿絕,同時也是第一流的輕功身法。白影飄閃的速度,瞬間增至幾乎肉眼難辨的地步,轉飄至韓特身後,瞅準他不及回防的空隙,一擊便攻了出去。
“鴻翼斷頭刀!”
這次是由掌絕所延伸出的刀絕。將殘存電勁一次爆發,針對護身金絕的弱點,這一刀就能趁虛而入,轟潰所有護身氣勁,把韓特打得跌飛了出去。
只是動手的旭烈兀也絕不好過,高明的戰術、精準的力量控制,旭烈兀締下了漂亮的戰果,越級襲擊成功,將力量與他有天淵之別的韓特擊飛出去,單憑這點,已證明他確實是在花天邪之上。但不管怎樣,他僅有地界級數是事實,勉強將借來的天位力量傷敵成功後,雖未內傷,卻也一陣氣悶,頭暈眼花。
這時候,韓特已然殺回。適才那一擊,雖然輸得難看,但卻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實質傷害,看準旭烈兀的虛脫,他一劍凌空橫斬,要討回敗招之恥。
“卑鄙小人!爲你的吝嗇和無恥付出代價吧!”
“呵!說得好,但韓特你卻沒可能做到!”以腿絕的巧妙身法,旭烈兀緊急避過一擊,但卻落入更不利的位置,無從閃避韓特連接而來的斬擊。
“做不到?我可看不到這一劍斬你不死的理由。”
“因爲我的智慧,因爲你的愚昧,還有因爲人質,你今天註定是要無功而返了……”
聽着旭烈兀的話,韓特瞬間一凜,但腦中掃過一遍,卻全然想不出有什麼可以拿來威脅自己的人質,毫不停手,加速斬下。
“呵,不停手嗎?人質就要沒命囉……”
旭烈兀是一個極度講究美學的人,所以並不會像石家一樣,隨便到街上抓一票孕婦嬰兒的來當人質,可是他這樣一再重提,用意何在呢?
這時,在旭烈兀後方的老遠處,韓特看見了一幕景象。那是一個和真人一樣大小的大金像,被高高吊起,下方是一個大熔爐似的建築,從那不住冒起的煙,可推知裡頭定在熾熱地燃燒,而此刻,吊着那金像的繩索斷裂,金像就筆直往下掉落。
“哇!千萬不要浪費啊……”
旭烈兀早先將韓特擊飛的漂亮身手,讓目睹的衆子弟佩服、震驚不已,但這時韓特的動作,則更加讓他們看得目瞪口呆。
發出哀嚎,韓特緊急收劍,舍下旭烈兀,就往掉落的金像掠去,看得出來,他曾想以劈空掌之類的功夫,將金像轟開,卻終究是遲了一步!跟着,他就奮不顧身地一躍,跳進那熔鐵沸鋼的巨大熔爐裡。
想當然而,他纔沒入熔爐,上方一個以特殊法咒鑄成的鐵蓋,就把熔爐蓋上,整個封成一體,不讓裡頭的天位高手輕易破爐而出。
當初建造這個陷阱時,旭烈兀戴着工程帽,親自監工,對着身旁的紅髯、藍眉二老說道:“二師兄還有點起碼的義氣,留下了這東西。這個陷阱的外部,是用白鹿洞的仙道術施咒強化,就算天位高手也得花上點時間才能脫困,而在那之前,爐裡的百種毒素就會產生作用,加上高溫,如果雲夢古澤的那票傢伙沒說大話,就絕對可以把獵物的反抗力減至最低!”
看着家主自信滿滿的樣子,同樣被逼着戴上工程帽的二老,面面相覷,“家主,如果天位高手的力量真如傳說般高強,您這個‘請君入甕’的陷阱恐怕效果不大。”
“說的對。面對天位高手,這樣一個小小的陷阱,當然效果不大。”旭烈兀笑道:“但是當他連闖幾十個之後,你認爲他還有突破鴻翼大陣的體力嗎?”
將目光投向正在趕工的一整排熔爐,兩名長老的心中只有一個問題:會有人蠢成這樣,連續幾十次往陷阱裡頭跳嗎?
而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總之,在衆麥第奇家子弟的眼前,連續突破三十九道陷阱,滿身金屬稀液,冒着白煙,幾乎耗盡體力的韓特,拄劍大口喘息着。
重新集結的鴻翼大陣,這次轉變爲攻擊陣形,殺氣騰騰地圍了上去。
“我……我投降可不可以……”
“你這個人也真是麻煩,一早直接把錢拿出來不就好了。和我打打殺殺了那麼久,最後還不是得把錢拿出來。”
“講話客氣一點好不好?你可是階下囚喔。”旭烈兀嘆道:“我也很無奈啊。”
“我們雙方已經切斷關係,要是我把錢付給你,二師哥那邊我就很難交代了,另外,你說要錢我就給錢,那我豈不是好沒尊嚴?”
韓特投降認輸之後,淪爲階下囚的他,就暫時被監禁在一個特殊囚室。面積大得不像話,所有擺設富麗豪華;漆得雪白的牆上,掛滿富有藝術氣富的畫作,雖然不是名畫,卻是旭烈兀親筆的寫生作品;足夠讓十個人暢泳的浴池,冒着氤氳蒸汽,池水清得不見一絲雜物。
這個囚室,是旭烈兀在槿花之亂下獄時的構想,到中都興建總堡時,順道命人依圖建造,卻直到今次,才真正發揮了囚室的用途。
戰鬥流汗之後,洗一場暢快淋漓的熱水澡,是再好不過的,旭烈兀這麼交代着,然後就與囚犯共同進入這豪華囚室。
在絕對沒有人監聽的情形下,兩個人得以安心談話,從韓特口中說出的,是一連串的埋怨、諷刺與討債,對此,旭烈兀只是苦笑着,將熱烘烘的毛巾覆蓋在面上。
“喂……怎麼你這麼閒?”韓特道:“你和石崇不是都忙着對曹壽諂媚的嗎?怎麼有空在這裡和犯人泡澡?”
旭烈兀道:“冷夢雪在香格里拉開年末演唱會,老頭子弄到了票,又和石大元帥微服出遊去了。最近事情那麼忙,我可沒空跟去。”
兩人的談話沒有敵意,說得明白一點,打了一架消氣之後,就是好好坐下來談的時候。或許旁人難以理解,但在長久的交易往來中,韓特與旭烈兀之間,也是有着一定程度的友誼。
“該付給你的東西,我等一下會付的,至於你要求的醫藥費,就和你破壞這裡的修繕費互抵吧。”旭烈兀道:“我也不想和你這野蠻人毆鬥啊!不過現在天位高手那麼多,麥第奇家和花家一樣,都沒有天位高手的守護,我必須在子弟們對我產生懷疑之前,證明我的能力,想來想去,只好挑你來動手了。”
“以你的能力,要進天位應該不困難吧!天曉得你在搞什麼鬼?”說到這裡,韓特突然有所領悟,忙道:“等一下!你的最後一句話……爲什麼會挑中我?難道你認爲我是現在天位高手中最差勁的一個嗎?”
“呵,難道你還沒有那樣的自覺嗎?”旭烈兀道:“天位中越級挑戰是不可能的,而同級數的小天位高手,要快速分出勝負,就必須加強自己的優點,讓天位力量、天心意識之一,不正常地高度提升。”
雖然尚未晉升天位,但旭烈兀卻能把天位法則一一剖析,聽在韓特耳裡,這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你的天位力量、天心意識相當平衡,但這也就代表你的不突出。在我看來,你甚至沒有發展性,當別的高手修練自身絕學,逐步增強自己時,你卻無所依恃,必須把重要的時間花在摸索上,或許兩三百年後,你能有所成就。但這樣子下去,你變成天位的墊底,只是遲早的事。”
旭烈兀說的話,一字字敲在韓特心頭。較諸別的高手,自己沒有任何的背景與師承,從出道起,陪伴自己的就只有一把鳴雷劍,還有祖傳的天亟劍法。
和白鹿洞、龍族絕學相比,天亟劍法算不上什麼一品武學。鳴雷斷空一式,說穿了其實只是憑劍上法咒,召喚定量的雷電,轉而傷敵;地界決戰時,誠然威力萬鈞,但進入天位戰後,發招速度雖然變快,威力卻沒有提升,對天位高手的威脅委實有限,已算不上有效殺着。
往阿朗巴特山的旅行中,赤先生交付的一本秘籍,令自己功力大幅提升,但是那並不能算是有系統的武學,只是一些易懂易學、配合天亟劍法特性的法門。
換一言之,雖然進入了天位,但自己的未來真是非常黯淡,武功、智慧均算不上頂尖,也沒有可以迅速提升自己的武學傍身,必然的命運就只是等待被人超越。
不,或許現在就已經是墊底的份了……
如果肯徹底變成青樓的人,就能自她們那裡得到不遜於世上任何絕學的武技,但那樣子的演變,卻並非自己所願。
“我聽魔屋中的那位女士提過喔!”
“什麼?”
“上次到香格里拉的天香苑,我謁見了魔屋裡的女王,偶然談到了你這麼急着賺錢的理由……是爲了借用青樓情報網的力量,找尋某個重要的人吧?”
“真是個多話的死老太婆……”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惜嗎?”旭烈兀道:“天位是一種難得的力量,任何擁有天位力量的人,就有着顛覆整塊大陸的可能。已經進入天位,卻只能過着黯淡無光的人生,這樣難道不是浪費嗎?”
韓特沉默半晌,道:“你對我說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意?”旭烈兀不會說沒意義的話,更沒理由突然對己分析這些,既然他已把話挑明瞭講,那彼此也就坦蕩直言吧!
旭烈兀的回答,簡單扼要之至。
“啪!”的一聲,一本書冊扔蓋到韓特頭上,倉促間,只看到上頭盡是人體裸像,還有一些看不清楚的文字。
“呃……裸體人像?你一邊洗澡一邊看chun宮圖?啊……還是男人,你果然和傳說一樣是同性戀吶!我居然還和你泡在同一個池子裡?!”
“不用急着跳出池子,把東西看清楚一點吧。”
把書拿得遠一些,翻閱之後,從裡頭熟悉的部份字句,韓特確認了這本書的內容。果然沒有錯,雖然字句有些脫落,又有缺頁,但正是當初旭烈兀曾拿給自己讀過幾遍,學得睥世金絕的七神絕秘笈。
“睥……睥世七神絕!”
“是啊!我死鬼老哥的著作,字寫得還不錯吧?”旭烈兀哂道:“早就已經看到會背了,放着發黴也沒意義,橫豎你已經練了七分之一,就拿去多補一補吧!”
“把這種東西送給我,你有什麼陰謀?”槿花之亂時,七神絕秘籍在戰火裡殘缺不齊,交到旭烈兀手上已非原貌,因此這本七神絕殘本,可以說是最接近原貌的正版,雖然仍有殘缺,但價值已逾萬金重寶。
“別這麼說,只是看着一堆傢伙把不像樣的武功當寶,有點不服氣而已,你就把這東西拿去,當作往後賺錢的資本吧。照我的預測,雷因斯那邊應該會亂個一段時間,把功夫練好,應該能在那邊好好賺一票喔!”
“把這東西拿回去,接受惡魔的贈禮,最後不會有好結果的。”
“哦!可是惡魔的贈禮所值不菲喔……”似乎早知道韓特的反應,旭烈兀扔來了秘籍的再版品。
當黃金書頁、白金絲串縫爲字的秘籍,在手上添加重量,韓特面上雖然出現激烈掙扎的表情,卻仍舊抵抗失敗地把書收下。這時,他纔看見秘籍下方的一行小字:“睥世七神絕補完版旭烈兀。麥第奇”
“我……我告訴你,雖然我拿了這東西,但可別想我幫你做什麼事,而且欠的錢也一定要還我。”
“知道啦。你有夠羅嗦的,要相信我們之間的友誼、友誼啊!”
彼此都不是太羅嗦的人,雖然對旭烈兀贈送自己這樣的禮品,這樣的舉動還有些不安,但既然對方都已準備得如此“周到”,好像不收下不行啊!
“不過,拿這樣的東西給我,要是傳了出去,你對白鹿洞很難交代吧?聽說那個鐵面元帥很難應付啊。”
要不傳出去是不可能的吧!?當自己修習之後,開始使用七神絕對敵,這專屬於麥第奇家當家主的武學,必然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白鹿洞興師問罪起來,旭烈兒要怎麼交代呢?
“唔……確實不好應付。”旭烈兀道:“不過看在我家老頭子的面子上,二師兄大概不會立刻宰了我吧?!”
旭烈兀若無其事的語氣,讓韓特頓時呆住,驚訝的程度比先前接過七神絕時猶有過之。旭烈兀的父親,就應該是上上任麥第奇家的族主,可是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生前也不怎麼出色的平凡角色,能對白鹿洞產生什麼牽制作用呢?
那麼他這樣說,唯一的解釋就是……
這時,一個迄自槿花之亂,至今仍在江湖上沸聲騰騰的傳聞,閃過他的腦際。
“不……不會吧!曹壽真的是你老爸!?”
“……呵。”
有雪曾向源五郎問了一個問題:“新婚燕爾,便遭喪妻之痛,這種事情倒是很常見,可是你有沒有看過什麼人,再遭喪妻之痛,卻仍然新婚燕爾的?”
對於這個不合正常邏輯的問題,源五郎也只能苦笑了。
自從莉雅以天魄形式存在的第二天起,就與蘭斯洛享受如膠似漆的新婚生活。
當沒有需要避諱的外人在場時,兩個人就是在一起說說笑笑,摟摟抱抱,親密得羨煞衆人,從這點來說,也就難怪蘭斯洛無法裝出難過模樣,畢竟此刻身在幸福中的他,真的是滿心喜悅。
在一衆同伴眼裡,有雪自然是欣羨不已,源五郎則是苦笑兼嘆氣,至於身爲小姑的妮兒,那個神情只能用“張牙舞爪”來形容。
早上起來,莉雅雖然不擅庖廚,但卻會習慣地爲丈夫沏上一壺早茶,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只不過當莉雅隱去身形,讓這個茶壺懸空漂浮,自行倒出茶水的景象,看在旁人眼裡很是詭異而已。
有生以來,可以說是首次過着這樣安逸的生活,蘭斯洛大感新奇,暴躁的火氣也消弭了不少,然而,到了這天卻有轉變。
初接觸雷因斯的一切,蘭斯洛預備由閱讀報紙,來吸收有關這國家的資訊。這天一早,侍從人員用怪異的眼神,遞來了剛購來的報紙,蘭斯洛一看之下,火氣立刻爆發噴涌上來。
“他……他媽的!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自己文墨不行,但看看報上的大標題,再把內文看過兩遍,大概意義還是可以知道。整個頭版都在描寫記者們終於接觸到新任親王,卻意外地發現這個以盜匪之身榮登親王寶座的男人,冷酷無情,對妻子的死亡沒有半點哀傷,是個差勁到極點的人。
內文中則是闡述,記者們跟着喪儀隊伍,發現這個男人一路上言笑不禁,根本沒把應有的禮儀放在眼裡,還在馬上看着報紙,與同行的嬌豔美女交談。
版面上附有數幅由專業畫師繪成的圖像,都是蘭斯洛和同伴說話的模樣,還有離隊跑去買報紙的素描,單以畫面來看,倒是將他那股容光煥發、開心嘻笑的神情捕捉得十足,只不過配合旁邊的文字,就讓人分外覺得這傢伙的可惡。
後頭幾頁也是大同小異,只不過作者更深入的敘述。撰文者下筆毫不留情,痛批新任親王的表現,字裡行間的感覺,把蘭斯洛說成一個心存不軌,只是逃避艾爾鐵諾追捕,恰巧在基格魯逮着機會一步登天,預備到雷因斯大享榮華富貴的卑鄙之徒。
“混帳東西!什麼也不知道,居然敢這樣子給我胡亂寫!”
極度憤怒,蘭斯洛重重一掌,將桌子拍得迸裂四散,跟着便大聲叱喝,要召開家庭會議。
一刻鐘後,有雪、源五郎,還有猶自睡眼惺忪的妮兒,全都聚集到房裡,共同觀看這份報紙。
“呵!終於開始啦,我還奇怪這些記者的動作爲什麼變慢了呢。”源五郎道:“早點習慣吧,這就是雷因斯的名產之一,輿論力量。”
“什麼意思?”
“就像老大你之前說的一樣,雷因斯是個自由的國度,人民的言論自由受到保障,對於政治人物、官員,這種程度的批判根本是司空見慣,既然老大已經決定要在雷因斯稱王,爲了你以後的生活着想,最好早點習慣。”
妮兒道:“可是這根本是亂寫嘛!哥哥他哪是這樣的!?”
源五郎道:“但是看在其他人眼裡,老大的行爲就只能這麼解釋了。我先前已經說過,在這方面要小心,無奈沒人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結果就是這個樣子了。”
“哦?看到我出糗,你好像很開心啊!”蘭斯洛道:“你自己看看,被寫成這樣也無所謂嗎?美女。”
“哎呀!好過份……居然把我寫成女人!我最恨一再被誤認性別,男人留長髮也錯了嗎?”連說了幾句,在衆人挪揄目光中察覺失態,源五郎輕咳兩聲,道:“總之,在雷因斯由於言論、新聞方面的管理自由,宮廷又必須維持開明政治,輿論力量遠遠大過艾爾鐵諾,若是處理不好,結果很麻煩的。”
“你講的倒是容易,我本來就不是那種很謹慎的人,要我小心翼翼去注意每個環節,這種事哪有可能嘛?”蘭斯洛幾乎是苦着臉道:“纔不過是離隊去買個報紙,就被批得禽獸不如,要是以後都得那麼提心吊膽,那不如死了算了!”
源五郎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啦!我早就和女王陛下商量過了,這種程度的報道,要扭轉過來是再容易不過了。雷因斯的政治人物也不是聖人,長久應付這些媒體,靠的不過就是包裝美化。今天行程結束後,在邸館會辦個晚宴,到時候就麻煩老大你上臺念稿子了。”
妮兒奇道:“不會吧?要哥哥上臺演講?這哪行啊!”
源五郎道:“可以的。稿子是我精心撰寫,保證賺人熱淚。考慮到老大的困擾,你上臺念稿子時不用太僞裝,也不必掉眼淚,只要板着一張臉,別笑出來,那樣就已經很有效果了,在這之後,我們會藉助白字世家的力量,去影響輿論,重新爲你塑造一個完美形象,一個解救人民苦難的俠盜……當然,你本來也就是啦。等明天早報一出來,全雷因斯人民都會知道你是一個深情內斂的正直鐵漢。”
“可是……這樣子做不是在騙人嗎?”做慣搶人的買賣,蘭斯洛卻對源五郎的作法有幾分不適,低聲問道。
“是騙人沒錯,所謂的政治,本來就是騙術,只是看你騙得高不高明,雷因斯的這些媒體,說穿了就是爲政者行騙的道具,要不是靠它們,你以爲歷代女士是怎麼把形象塑造成聖母一樣?”源五郎笑道:“報上對你的敘述,難道就是真正的你嗎?橫豎都是不實的東西,與其當壞人,把你寫成大好人豈不是更棒?”
被源五郎一陣搶白,加上想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蘭斯洛只有保持沉默了。
“對了,我老婆呢?這種時候她跑到哪裡去了啊?”
“嫂子說有事要查,把茶泡了以後就跑得不見了。”
“真是的,正想要找她的時候……”
蘭斯洛懊惱地搖搖頭,卻忽然發現到在一旁的有雪自從進入雷因斯之後,好像一直沒有什麼活力,尤其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