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赤眼魔猿暫時不會來襲,愛菱忙着協助安置村人。衆人先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山坡落腳,周圍都是自然原料,要搭個臨時藤屋並不爲難。
接下來就是要醫治傷患。可能的話,應該要送去大城市就醫治療,但是衆人手上並沒有足夠的診金,時間上也不允許,衆人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快失去耐性的莫問發言,先去採一些祛毒、退燒的藥物回來,做個暫時處理。
擔起任務的自然是莫問與愛菱,兩人駕着馬車,外出採藥。身在山區,加上運氣不壞,在天黑之前採了滿滿一籃子藥草,乘車歸返。
愛菱手掌的燙傷已經處理完畢。擦上了專治各種外傷的藥膏,綁上繃帶,因爲沒有什麼武功底子,肉體的抵抗力較差,所幸接觸時間甚短,大概兩到三天後,便可痊癒。
不過,在這兩三天內,原本全拋給愛菱的雜務,莫問肯定要一手接收了,值此多事之秋,光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他就有着嘆氣的衝動。
雖然很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不想操此賤役,但想起了愛菱忍住眼淚,勉強裝出的笑臉,莫問仍是握起繩,坐在前座,開始充當臨時車 .
真是落魄啊!居然會淪落到當車的下場,祖先若地下有知,定會悲嘆三聲。
回憶當年,意氣風發之時,自己雖然從不歧視這些車、奴僕,常常不顧身份,和他們飲酒暢談,請教百工技藝,談論最近的景氣、生活瑣事等等,但在心理上來說,他們到底是下人,像駕車這種粗重工作,由自己來做,簡直便是種污辱。
不過,現在想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倘若還一直沉迷於這些過去,那僅是更顯出了自己的膚淺。
落魄王孫君莫問啊!
銀髮下,莫問苦笑着,暗地自嘲道。
近一年來,流浪於民間,所見所聞,所思所憶,大非昔日光景,這才深深體會到,身爲一個平凡人的心情,是這等無奈、痛楚。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藉由這些時日的漂泊,自己的見識、思想,踏出了僵化的貴族眼界,再非以前狹隘的世界觀,而是真正用一個更接近人的心,去審視整個世界。
這樣的轉變,是件美好的事,然而,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
念及世事無常,變化莫測,莫問不由得感慨萬千,僅僅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一切熟悉的事物,早已人事全非,這完全是當初自己所想不到的。
表面的光榮,是何等脆弱啊!
倘若自己沒有給過大的自信矇蔽住眼睛,很多令人悲傷的事,或許就不會發生了吧!
“莫問先生……”
“……”
“莫問先生!”
“……”
“莫問先生,你好像走偏路了喔!”
給愛菱一言驚醒,莫問這才發現,馬車朝山崖的方向前進,要是再不改變方向,就要連人帶車一起墜落山崖了。
莫問趕忙拉緊繩,改變方向,躲過了墜崖身亡的鬧劇。
“這畜生比豬還笨,看到懸崖在前面還四蹄如飛,和它的主人一個德性,真是糊塗的笨馬!”
爲了自己的失神,險些造成鬧劇,莫問惱怒之下,向馬兒發脾氣。
似乎聽懂駕馭者的叱罵,駱馬嘶鳴不已,發出不知算是抱怨,抑或是嘲笑的古怪鳴聲。
“莫問先生,你在想什麼呢?”
愛菱趴在乾草堆上,有些膽怯地仰着小臉,湛藍的明眸中,是拼命掩藏的笑意,自是爲了剛纔的一幕而發笑了。
“莫問先生!”愛菱輕聲喚道。
連喚了幾聲,莫問毫無反應,不知在想些什麼,愛菱屢試無效,索性猛地撲上去,勾住莫問的頸子,大力搖晃,微微嗔道:“討厭,莫問先生都不理愛菱┅ ┅”
莫問只覺背後忽重,一具溫暖的少女軀體,毫無保留的貼在背上,香氣襲人。
出乎意料的,與發育不良的身高不符,在鹿皮背心之後,愛菱的嬌軀,結實而有彈性,雖然讓人有些不敢置信,但那飽滿的觸感,卻實實在在的提醒莫問,背後的少女,不是小女孩,而是一個青蘋果般的小女人了。
很不可思議的,莫問臉紅了。
在他過往的生涯裡,曾有過數不清的牀伴,對於男女間的各種性事,早已到了麻木的地步了。
可是,今天,就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小動作,沒有任何挑逗的意味,莫問居然爲之臉頰發燒,當意識到這點,他本人也覺得相當驚奇。
愛菱的存在,很難讓人產生綺想,聽到那童稚的嗓音,會讓對之有慾念的人,產生極大的罪惡感。
“放手啦……”
耐不住愛菱的一再磨蹭,莫問的臉,紅的像只醉酒的蟹,連忙揮着手,要把愛菱趕開,以免等下出醜。
“哇!莫問先生不要亂動啦……”
哪知錯有錯着,莫問揮舞着手,恰好呵着愛菱的腋窩,女孩肌膚本就敏感,愛菱受癢,咯咯嬌笑,原本勾住頸子的小手,胡亂移動,竟矇住了莫問雙眼。
“討厭啦!莫問先生,這樣很壞喔!”
軟語呢喃,飄香襲人,乍聞耳畔撒嬌的親暱嗓音,莫問心下一凜,再嗅到那淡淡的少女體香,如百合花般的香氣,飄進鼻端,莫問剎時如遭雷殛,恍惚中,彷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時候,一切都是這樣美好,每當午後,他會躲開太傅,偷偷溜到一棵古老榕樹下歇息,總是沒能闔眼多久,背後便會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着,一雙小手遮住他的眼睛,某個令他至今仍魂牽夢繫的聲音,在耳畔小聲響起:“從嘉哥哥,從嘉哥哥,嘉敏來羅,你猜猜我是誰?”
“哪有人在問人家的時候,會一起說出名字的,那你還問什麼?”
“人家不管嘛!從嘉哥哥猜不出來,嘉敏就不放手。”
……
多少甜蜜又辛酸的往事,瞬時全數涌上心頭,莫問剎那間熱淚盈眶,鼻酸欲泣,不自覺地握緊了眼前的小手,輕輕撫mo。
“莫問先生!莫問先生!”
腦海中的少女嗓音,一變而轉爲驚惶、不安,驚醒了莫問,這才察覺馬車又走偏了路,僅差十步,便要墜落山崖了。
莫問急拉繩,在千鈞一髮之際,改變了馬車的方向,轉回正路。
甫脫險境,莫問深深吸了口氣,鎮靜心神,把激盪不已的心情壓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想這些,只有讓自己更痛苦而已。
察覺愛菱還貼在背後,莫問伸手撥開愛菱的擁抱,爲了不讓她再纏上來,莫問特別使了勁力,然後,嚴肅地告誡:美麗的淑女,應該有教養,不可以這麼沒禮儀,隨便攀着別人。
“對了,我有件事情要問你。你不是說要找東西嗎?怎麼我現在看你比較像是要找人對付赤眼魔猿?”莫問冷冷道:“如果這真是你的企圖,那你應該另請高明,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如果你擔心錢的問題,只要把此事通知雷因斯在香格里拉的代表處,讓他們曉得有魔物在此出現,他們自然會來處理。”
“我……我真的是要找東西啦!”愛菱囁嚅道:“只是現在還欠一些線索,不過,只要再等幾天,在滿月之前,一定可以找到線索的……”
“哦?是嗎?你可別把我當白癡騙啊!”莫問道:“連要找什麼東西也不告訴我,沒道理出現在此的赤眼魔猿,一批接着一批,我開始懷疑我們的契約是否有必要維持下去了?”
“要找的東西叫做黑曜鏡,至於那些魔猿,我……我其實也不太知道,嗯,它們可能是……”
終於說到事情關鍵,莫問正自傾耳細聽,愛菱卻似乎發現什麼,驚呼道:“ 莫問先生,我……我們現在好像騰空了……”
什麼叫好像,根本就是。
兩個人都心神不專,所造成的後果,就是沒有人在駕車,而那頭智力顯然偏低的駱馬,似乎沒有二次元的平面觀念,只知一直線的向前衝,那結果就很單純了。
俗語說,事不過三,這一次,莫問也來不及導正方向了。
只聽得驚呼聲中,兩人一馬呲哇亂叫,馬車衝出了山崖,直往下墜。
“哇”
“天啊!爲什麼”
“嘶”
咚!
“他媽的,他媽的,真是他媽的……”
基於過去良好的教養,莫問不是個愛說粗話的人,以一個詩人的身份而言,他的言談舉止,甚至是相當風雅的。
可是,現在的他,卻是滿肚子的窩囊氣,除了罵髒話泄憤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在第三次的走偏後,他們終於摔下了山崖,所幸莫問身手敏捷,在墜崖的剎那,順手揪起愛菱與草藥籃,騰身飛起,衝回崖上。
本來,若是時間再充裕些,或許可以連那頭可憐的駱馬,也一併救上,無奈,愛菱死命抱住隨身的那個大包袱,不肯放手,就這麼一耽擱,已經失去救馬的良機。
可憐的駱馬,連同馬車,一齊墜落深不見底的山崖,只聽得馬鳴悲嘶,在急勁的風聲中,拖得好長,淒厲難當,久久不散,當是粉身碎骨了。
飛身躍回崖上,愛菱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爲了馬兒的墜崖,而傷心不已。
莫問看在眼底,倒也很難去責怪她些什麼,再說,駕車的人是自己,出了這等“交通意外”,怎也不能將責任推給她。
可是,倘若說事情與她無關,似乎又有些不太對頭,自從遇上她以來,麻煩事多的令人難以想像,在以前,怎也不可能發生這種疏失。
對一個劍客而言,方寸大亂,是足以致命的傷害。
嗯!或許這女孩會吸取身邊人的運氣,造成自己的幸運,與其他所有人的不幸吧!
結果,莫問一肚子懊惱無處宣泄,只好不住暗罵粗話泄憤,倘若這時赤眼魔猿出現在面前,一定二話不說,就給大卸八塊。
沒了代步車輛,莫問又給氣到有些手足無力,不想施展輕功,兩人慢慢步行,朝村民暫棲的山坡歸去。
想起愛菱適才的支支吾吾,莫問微皺起了眉頭,基於本身的直覺,他感到這女孩委託的工作,越來越不單純。
他的脾氣頗有些舒懶、疲憊氣息,雖然情緒化,卻是大而化之,自從遭逢慘禍,重習劍藝後,更是養成了隨遇而安,凡事笑觀淡然的自在胸襟。也是因爲這樣,所以當在廣場看見愛菱,爲其所打動後,他連工作內容都不問,就欣然與之同行,而當遇着赤眼魔猿後,雖覺任務詭異,卻也僅是約略一問,隨即帶過,再不關心。
可是,眼看情勢演變越來越不對勁,爲了避免牽扯進一些失去控制的嚴重事件,最好還是弄清楚一點。
赤眼魔猿的出現,背後意義重大,那甚至牽涉到境界通道的問題,倘若有一條貫通人間魔界的天然通道,在未經管理的情況下爲人發現,甚至落入野心份子的手中,那極可能釀成一場浩劫。
不過,這個可能性並不高,天然的境界通道,牽涉到地氣的流向,周圍靈氣的轉換,絕不可能突然便冒出來,比較可能的作法,該是有人,藉由某種失傳的古代秘術,喚出了本生活在魔界的生物。
遠自神話時代以來,人類便與魔族交惡,九州大戰後,雙方的關係更是惡劣到了極點,凡是有關魔族的一切,在人間,都是禁忌,像開啓境界通道這類的術法,在魔導士公會中,是絕對被禁止的。
如果僅是召喚術那類的等級,倒也還好,而開啓境界通道,屬於最高層的秘法,如若對手真是那種級數,那可就棘手了。
從以前到現在,莫問對魔法的涉獵,膚淺的可笑,他雖然也有認識些優秀的魔法師,但是自身卻未曾接觸過相關技藝,就他而言,自己是個武者,是個用劍者,把時間花在魔法上,實在沒有什麼意義,也因此,當想到敵方的背景是魔導士,莫問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真是傷腦筋啊!早知道,不如撒手不管算了,臭傢伙韓特的爛攤子,爲什麼我要幫忙收……)
越想越是不安,莫問暗自嘟囔,決定要找機會向愛菱問個清楚,以免臨敵時,一見面就給咒殺。
(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不對,我作人那麼善良,就算明明白白,我也不想死……)
走着走着,莫問忽地眼前一亮,暗想晚餐有了着落。
前方山坡邊的灌木叢裡,一頭母鹿正在低頭吃草,一派悠然自得,渾沒察覺危機已在左近。
(運氣不錯,看這鹿的顏色,就知道肉質一定不錯,體積又那麼大,就算是大家一起吃,那也夠了……)
腦裡這樣想着,莫問彷佛已經聞到了燒烤之後的佳餚,不由食指大動。揮手向身後的愛菱示意,要她滾遠一點,跟着推開光劍的開關,莫問躡手躡腳,如臨大敵,小心靠近。
用光劍去獵鹿,聽起來似乎有點小題大作,不過,總比空手獵鹿來的好看吧!
不知爲何,莫問總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將會失手,不過當再三確定母鹿的位置,肯定一擊必中後,他消除了所有的疑慮。
(是太過多心了嗎……不管了,鹿啊鹿啊!今天你運氣好,就此解脫,來世再去當個好人吧!)
默默祝禱完畢,莫問揮起光劍,口中呼喝出聲,衝向母鹿。
“呼喔喔喔喔喔……”
“莫問先生!”
“啊”就當莫問將要揮下光劍之時,後頭愛菱忽然衝出,抱住莫問的雙腿,阻止他的獵捕壯舉。
很自然的,銀髮男子遭逢突擊,重心一個不穩,滾倒在地,連帶踢倒了愛菱,兩人跌成一堆,而餘勢未止,只聽得慘叫一聲,兩人便像顆肉球般,跌纏在一起,滾下山坡去。
母鹿停止了吃草,圓溜溜的黑眼珠,睜的老大,看着眼前這幕引人發笑的光景,在它身旁,有頭剛學會走路的小鹿,學着媽媽的動作,好奇的睜大了眼睛。
“哇……”
“天啊!爲什麼……”
“轟隆轟隆……”
咚!
“他奶奶的,他奶奶的,真是他奶奶的……”
如果說,早先的莫問,僅是不滿而已,現在的他,無疑就是座活火山,全身噴射着滾燙的岩漿,只要有人輕輕一碰,立刻就會大爆炸。
給愛菱那一撞,不僅撞飛了晚餐,兩人還纏在一起,在山坡地上滾了幾十尺,當好不容易停下來後,愛菱全身上下,毫髮無傷,莫問卻是狼狽到了極點,皮破血流,擦傷多處,外加幾處劍傷。
爲啥會有劍傷?滾下山去的當口,莫問立刻把愛菱摟在懷裡,護着不受傷害,哪知道這笨女人亂摸亂碰,推開了光劍的開關,嚇得莫問魂飛魄散,要不是眼明手快,閃躲得宜,等到兩人滾至山坡底,莫問身上早給刺了十七八個窟窿,成了具千瘡百孔的難看死屍。
事情到了這等地步,莫問有了新的體悟。
這女孩的危險,不在她所發明的東西,而是在於她本身,所有的人、事、物,到她手上,都會變成殺人利器天殺的!這麼有天份,怎麼不轉行?別當創師,直接改行當殺手,保證連山中老人都會來挖角。
而一切災禍的主因,此刻正笑吟吟地和幾名孩童圍着說話,一起蹲坐在熾熱的營火旁,盯着火中的烤魚,吞着唾沫,一副熱切期盼的樣子。
下午,愛菱爲了馬先生給摔成肉泥,憂傷了好一會兒,不過一到晚飯時間,立刻又眉開眼笑,從這點看來,實在是不得不佩服這女人的健忘性。
“全功能超美味究極無敵大廚師八代”給摔下了山崖,愛菱的手傷又沒好,晚餐只得由莫問親自下廚,吃飯的人數又多,着實是辛苦。
因爲獵鹿失敗,弄得一身疲憊,莫問沒興趣再花時間打獵,索性直接到山溪裡,捉了幾條肥魚,充當晚餐。
出乎意料地,與邋遢的外貌不符,莫問的手藝,竟可媲美高級餐館的大廚,將幾條魚燒的有聲有色。
先將鱘魚刮鱗、清除內臟,之後,如同進了自家的廚房,莫問從森林中,毫不費力的摘了幾種野果、山菜,絞爛剁碎成泥狀後,一股腦的塞進魚腹,再置於營火旁,大火烘烤。
鱘魚本是肥美,長年生長於冰寒的山溪中,脂肪厚實,滋味更是鮮美,莫問又不知從哪弄來了檸檬,塗抹於外層,與外冒的肥油相觸,滋滋作響,香氣更是燻人,看得旁人直吞唾沫,恨不得立刻將魚吞下肚去。
“這位大哥哥好棒喔!是香格里拉的大廚師嗎?”嗅着烤魚的香氣,幾名孩童議論紛紛。他們自小生長於山野,到現在也還沒機會見識大都市的風光,自然也想不到,村人常常食用的鱘魚,能料理得這般美味。
“不是喔!莫問先生是騎士呢,不過,如果去當廚師,一定也是很棒的廚師!”
愛菱在一旁解釋,然後衆人就用無限崇敬的眼光,仰望着莫問,敬佩一個有如此手藝的男人。
莫問別過頭去,懶的答話。
他往日錦衣玉食,對這飲食變化之道,自是熟知,不過,從老饕升格爲名廚,那是過去一年的事,藏於深山潛修,一切飲食起居,都得親力親爲,在某個糟老頭的日夕薰陶下,練成了這一副好手藝。
“莫問先生,我們可以吃了嗎?”
盯着肥油四冒的鱘魚,愛菱實在忍不住,發出衷心的請求。
莫問陰沉着表情,無言地點點頭,他今天胃口奇差,一連串的惱人事,令他心情大壞,隨時都可能炸開。
“謝謝莫問先生,謝謝。”
雖然急着把烤魚送入口,愛菱仍未忘記應有的禮儀,將烤魚一一分給饞涎欲滴的孩童們,再保留下一份,等會兒要拿給其餘行動不便的傷患,最後才抓過一條烤魚,高呼“好燙、好燙”,把魚送進口中,大嚼起來。
“好吃,真是好吃,雖然有點對不起鱘魚先生,不過真是太好吃了。”
有了吃,便忘了一切,這就是此刻衆人的寫照,只見他們半閉着眼,一臉幸福的樣子,充分沉浸在烤魚的鮮美口感中。
莫問冷眼旁觀,倒是有些納悶愛菱在這團體裡扮演的角色。從自己所知道的線索來推論,好像是這村莊受到魔猿襲擊後,請愛菱攜帶金錢,到外界求援,但這女孩卻又知道一些其他村人不曉得的事,最少……她好像知道這些魔猿的出處 ……
“喂!小鬼們,這笨丫頭和你們是什麼關係?是你們的姊姊嗎?”沒有耐心再多花時間猜測,莫問用最直接的方法詢問。
“不是,愛菱姊姊是外地來的,那一天她到我們村子裡,說會有怪獸來攻擊,結果下午那些怪獸就出現了……愛菱姊姊幫我們對付怪獸,然後留下秘密武器給我們,說要出去找可以消滅怪獸的幫手,就離開了……”
一名叫小芳的少女低聲說着,眼眶跟着也紅了起來。
“那一天,愛菱姊姊剛到村子來的時候,大人都不相信她,不肯做準備,如果我們有了預備,就不會……也就不會……”
在赤眼魔猿的首度攻擊裡,這個平靜多年的村子,就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幾名孩童們的親人,在當日都有死傷,現在想到那時的恐怖光景,也顧不得吃魚,抽抽噎噎地飲泣起來。
“莫問先生!”
愛菱急忙地站起身來,牽着莫問的手,就拉着他往外走,直走出數十尺外,確定說話不會給人聽見之後,這纔不滿地道:“你這樣太過份了啦!那些孩子們剛剛有家人過世,這樣說話會讓他們很傷心的。”
“哦?那你呢?在我看來,你的所作所爲纔是一種僞善!”
“怎麼這樣說……”
“不是嗎?你明明知道這些魔猿的來歷,卻一直神秘兮兮的,什麼都不講出來。
嘿!這些魔猿的出現,該不會是與你有關,甚至是因你而起吧!”
莫問冷笑道:“如果是這樣,那你這肇事者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僞善是什麼?”
剛纔聽完孩童們的說話後,莫問越發覺得事情不對,有種濃厚的陰謀氣味,在這事件中漸漸發酵,對愛菱講這些話不過是發難的藉口,真正目的是下頭這一句。
“不做了,不做了,這麼少的酬勞,要做這麼多事,你準備另請高明吧!”
粗魯的站了起來,刻意發出巨大聲響,莫問明白地表示,他要辭職不幹了。
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尚爲着莫問指責而震驚的愛菱嚇呆,來不及作出反應,好半晌,才低着頭,小聲哀求道:“拜託……我真的……真的是很需要莫問先生,如果沒有莫問先生,那羣赤眼魔猿,那些村人,我根本……”
粗魯的打斷了少女的訴說,莫問道:“你擔心他們嗎?這很容易啊!下次魔猿再出現,你只要自己靠過去,可憐的赤眼魔猿就全死光了!”
“怎麼這麼說呢?”
給莫問這麼一說,少女顯然非常難堪,不知該怎麼回答。
莫問先生爲什麼生氣了呢?
愛菱有些難以想像,明明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嗎?
爲什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這些天以來,能夠走到這裡,可以說是全靠莫問先生的幫忙,倘若沒有莫問先生,自己早在離城之初,就被赤眼魔猿打成肉泥了吧!
自己的長處,是在鑄造器物,而不是拳來腳往的武鬥,儘管自己可以改造出一柄優秀的光劍,卻沒有辦法持之上陣,與敵人戰鬥,這點,愛菱很明白。
能夠遇到莫問先生這樣的好人,已經是自己的莫大幸運了吧!
可是,對於一個這麼好的騎士,那麼少的佣金,也實在是太低廉了,自己又給莫問先生惹來那麼多麻煩,製作的東西,都是缺陷品,在他眼中,自己一定僅是個大累贅而已。
而且這時候如果讓他離開,當魔猿們再次襲擊村莊,自己或許還有辦法逃跑,但這些村人、這些孩童,肯定會被魔猿殘殺殆盡,那就全都是自己的過錯了。
“那個……莫問先生……我知道這樣的報酬太少了,等到我們回去以後,我一定會再給您更多的酬勞的……”
愛菱沮喪着臉,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可是,自己身上,確實是沒有半毛錢了。
搜索過全身上下,愛菱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半點貴重物品,她本就不是貴族仕女,怎會隨身攜帶這許多首飾。
當小手摸到頭髮,愛菱猛地想起一事。
“莫問先生……”
愛菱小聲說道:“我的髮箍,是葛羅美精金鑄造的,如果拿到特別商店去賣,可以兌換百多枚金幣,不過,因爲有些原因,我必須要到事情辦完以後,才能給您,您覺得呢?”
愛菱一面說,一面指向發中的金箍,讓莫問看個清楚,同時偷看莫問的反應。
(葛羅美精金……果然不對勁……)
莫問沉吟着。在魔道世界中,葛羅美精金是頗爲貴重的金屬,專門用來鑄造法器,具有某方面的神效,加上愛菱又說是特別商店,那就代表這枚髮箍,並不單純,很可能是某種魔道器之類的。
不過,現在的莫問,無暇想到這些東西,當愛菱說要讓出髮箍時,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悲哀。
是哀傷嗎?
又不太像,當看到這個表情,在銀髮之後,莫問呆住了,這種表情,他似曾看過,是在哪裡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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