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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風暖沒想到林之孝今日找她,是真正的有備而來。
他若是已經將偌大的江湖攥在了手中,那麼,可想而知,這龐大的勢力,會是多鋒利的一把劍。
這一年,她的確離江湖遠了。
原來林之孝在這半年裡,不聲不響地已經掌控下了整個江湖嗎?
她在燕北打仗時,在西境打仗時,在望帝山給葉裳解熱毒時,以及在回京養傷的這些日子裡,林之孝暗中做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嗎?
怪不得許雲初在京城沒揪到他有什麼動作,原來他的動作放在了江湖上。
她心底雖然漸漸地下沉,但習慣了不動聲色,容色依舊雲淡風輕,待林之孝住了口,看着她,她平靜地說,“江湖不是一個人的,能者居之,林二公子既然有能力掌控江湖,那是你的本事,我如今性命都堪憂了,又哪有能力和閒心再管江湖事?林二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林之孝眯起眼睛,“這麼說蘇姑娘是將他們的性命不看在眼裡了?”話落,他感慨說,“既然如此,便真可惜了那些前輩們。我雖然不忍下手,但奈何我心儀姑娘久矣,爲情而心狠手辣,也是莫可奈何。”
蘇風暖忽然冷笑,“林二公子,在你眼裡心中,情爲何物?”
林之孝看着她說,“我是對姑娘這般,心心念之,夢寐思之,輾轉反側,苦苦求之。”
蘇風暖偏頭,用衣袖遮了一下臉,道,“林二公子這般說話,是想我把喝進去的茶水都吐出來嗎?當心濺你一身。”
林之孝看着她道,“姑娘即便聽不得這些肺腑之言,真吐出來,在下也會擔着,不怕。”
蘇風暖放下衣袖,嘲諷地看着林之孝,“你也看出來了,我恐怕命不久矣,我死了,葉裳也會陪着我一起死,林二公子這是何苦?要一個將死之人,對你來說,沒大用處吧。”
林之孝道,“不爲用處不用處,只爲了我想要姑娘,哪怕你是將死之人,我也想要你冠我名姓。”
蘇風暖看着他,“你是認真的?”
林之孝道,“比真金還真!”
蘇風暖冷聲說,“你瘋了吧?”
林之孝道,“爲姑娘而瘋,甘之如飴。”
千寒終於聽不下去了,拔出腰間的寶劍,一劍刺向林之孝。
林之孝偏頭躲過,待在他身邊的林客突然出手,兩指夾住了千寒的寶劍,不見他用力,只能“咔”地一聲,千寒的寶劍被他雙指斬斷。
千寒面色一變,拿着斷劍的手被林客的內力震得顫了顫。
蘇風暖也暗驚了一下,沒想到林客的武功如此之高深,千寒這柄寶劍,雖然不是什麼傳世的名劍,但也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可是竟然就被他這麼斬斷了。
林客輕鬆地放開斷劍,對千寒道,“再對我家公子出劍,下次就是你的腦袋。”
千寒勃然大怒,拿着斷劍就要刺向林客。
蘇風暖擡手,按住了千寒的劍柄,雖然她武功盡失,但出手的速度卻還有,聲音平靜地說,“千寒,住手!”
千寒轉頭,看着蘇風暖,“姑娘!”
“我說住手。”蘇風暖沉聲道。
千寒不甘心地撤回寶劍,雖然他自知剛剛那一招便能看出他不是林客的對手,但還是不想如此讓蘇風暖受辱。
蘇風暖見千寒住手,退到了她身後,她眯着眼睛看着林客道,“欺負小輩,不該是長輩的風度吧?若是千寒也到您這麼大的歲數,不見得比您武功差。”
林客平靜地道,“蘇姑娘只允許洲官放火,不允許百姓點燈,是他先對我家公子拔劍的,我見不得別人對我家公子拔劍而已。”
蘇風暖笑了笑,“我的確是查了您的身份,不查還真不知道,原來您是我師傅的弟弟。我是該稱呼您爲師叔?還是該稱呼您爲叔叔?您受我師傅教導庇護成人,可是卻對林二公子十分忠心啊。我師傅墳頭的草如今都長滿了,也未見您去燒一次紙,這是什麼道理呢?我是不是該趁着今日,問問您?”
林客面不改色地說,“你師傅與我沒有關係,蘇姑娘問錯人了。”
蘇風暖笑看着他,“林叔叔這斷層指法可是傳自我師傅,雖然此指法是出自望帝山,但我師傅卻將其改進了,斷指先斷魂,以氣斷功。你在我面前使,還堂而皇之地說與我師傅沒關係嗎?”
林客默然地看着她,“即便有關係,你又待如何?”
蘇風暖搖頭,“不能如何,我如今是手無縛雞之力,將死之人。我只想知道,我師傅的死,是不是與林叔叔您有關?”
林客寒聲道,“有關係如何?沒關係又如何?他總歸是死了。”
蘇風暖看着他,盯入他眼底,看了片刻,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是啊,總歸是死了,一了百了,他死前沒說是別人害的,只說是天命所歸,也沒給我留下仇人,我倒也不必庸人自擾。”
林客不再說話。
林之孝坐在一旁,待二人你來我往說了這片刻話後,才又開口,“蘇姑娘對於我的提議,可有了決定?”
蘇風暖搖頭,緩緩站起身,對林客說,“林二公子不知道吧,我其實私心裡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江湖朋友無數,也不過是利字當頭。但這普天之下,唯一人可以讓我舍利而無私,我父母都不行。那個人只能是葉裳。”
林之孝臉一沉。
蘇風暖看着他又說,“要殺誰,要剮誰,林二公子樂意怎麼爲就怎麼爲吧,我既然是將死之人,性命之事,生死之憂,早已經置之度外,還談什麼救人,未免惹人笑話!只求餘下的日子裡,過個舒服愜意罷了。”
說完這句話,她擡步向外走去。
林之孝伸手攔住她,隨之站起身,沉着臉說,“蘇姑娘,你可真看得開,放得下,狠得下心是不是?那麼,除了江湖的朋友,還有你京城蘇府的人呢?你父親,你母親,你三個哥哥,你外祖父,外祖母,燕北蘇家的人,你都不在乎了是嗎?”
蘇風暖想着現世報如今這麼快就來了,她今日與葉裳起了爭執將他快氣瘋了之事無非是爲了這個。但她與葉裳說是與葉裳說,與別人就未必要這樣說了。她從來就不是個能受人威脅的人。
於是,她平靜地道,“二公子這是要大開殺戒?殺了這個殺那個?你不如說將天下人都殺盡了好了。你若是能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我當佩服你,也當感謝你,九泉之下有這麼多人陪着,倒也熱鬧不孤獨。”
林之孝伸手扣住她手腕,“若是我如今就要你跟我走呢?”
千寒面色一變,揚手就對林之孝劈出一掌。
林客當即接過了千寒的掌,反手將千寒打了一掌,千寒承受不住,頓時吐了一口血。
因爲這裡是茶館,早先他們坐在角落裡,小聲交談,沒引起人注意,如今這樣在大堂的過道大打出手,千寒身子撞到了桌子上,頓時桌子碎裂,上面的茶盞瓜果都打翻在地,發出脆響。
蘇風暖當即喊了一聲,“千寒!”
千寒忽然捂住胸口,一揚手,高喝,“來人!”
他這一聲高喝,雖然因爲受傷聲音沙啞,但還是傳了出去,頓時外面衝進了數十黑色錦衣的府衛,當即將林客和林之孝圍住。
茶館內響起客人們驚嚇的驚呼聲,紛紛向外逃去。
蘇風暖徹底動了怒,直視着林客,一字一句地道,“林叔叔下手可真夠狠,一掌就讓人重傷,我望帝山的武功可不是讓人這麼用的。”
林客看着她說,“蘇姑娘,識時務者爲俊傑。”
蘇風暖嗤笑,“我生來就不知道什麼是識時務。”
林客道,“那就不要怪我下手狠了。”話落,他掃了一眼圍困住他和林之孝的這些府衛道,“姑娘若是不識時務,這些府衛,我也一樣不容。”
蘇風暖知道從林客斷了千寒的寶劍看來,他的武功怕是已經堪比他師傅當年了,這樣的武功內功,即便她沒受傷全盛時期,也不見得有把握勝了他。如今她這模樣,更是他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她解決了的事兒。這些府衛雖然人多勢衆,但也是奈何不了林客的。
於是,她開口道,“你們都退下。”
“姑娘!”千寒不同意。
“我說退下!”蘇風暖怒喝,“聽不懂我的話嗎?”
千寒見她怒了,咬牙揮手,“你們退下。”
那些人看看千寒,又看看被林之孝鉗住手腕的蘇風暖,以及林客,默然地退出了茶樓外。
蘇風暖見府衛退下,她轉頭看着林之孝嘲諷地說,“林二公子,這裡可是京城,你讓我跟你走,是想做綁匪嗎?”看清爽的小說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