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毛毛的聲音,我忽然全身一軟站在街邊兒就蹲了下去,捂着嘴抑制住自己想要哭出來的情緒,應着:“哎...毛毛。”
“柯媽媽,我不叫毛毛,我叫辰辰。咯咯...”天真的毛毛在電話裡放肆的笑着:“我已經改名字了呀。”
這一刻,雖然路面上車水馬龍,來往的車輛不停的按着喇叭。可我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被毛毛年幼的嬉笑撕裂得粉碎,而發出來的聲音。猶記得懷着毛毛的時候,張南雖然不大顧家,但也不算特別過分,畢竟也是第一次當父親,偶爾會和我一起談談孩子的名字。
我喜歡女孩文靜一些,我說要不叫靜靜吧?
張南白了一眼,“真是土鱉。”
那時候我和張南還有點兒生疏,每次見到他恨我的眼神,心裡就有些發毛。我不假思索的說:“那毛毛怎樣?”
“隨你吧...”張南雖然還是不大願意孩子叫這個小名,但他可能是不願意和我過多的說話,就隨了我把孩子叫毛毛。
毛毛很喜歡笑,在她一歲的時候我總是喜歡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用手去撓她的癢癢,一邊兒撓一邊兒喊:“毛毛,毛毛...”
她總是清脆的咯咯笑着答應我,或者是脣齒不清的喊着“媽媽...”
可她離開我不過一年的時間,笑聲沒有變,卻不再叫我叫媽媽,而是在前面加了我的姓。更甚的是,她連名字也改了,辰辰,呵呵..
“柯媽媽你快來,我們在c入口,你再不來姑姑要生氣啦,柯媽媽再見。”毛毛還是太年幼,她不會懂大人之間這些複雜的關係,她只是爲了想去遊樂園玩,就當了張落的工具。
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我整個人和心都在顫抖:我孩子,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然親熱的叫着姑姑,爲了姑姑的謊言,逼着自己的親媽。
可是我想她,從上次張多多滿月張芸帶回家到現在,細數差不多有半年沒有見到她了。她一定又長高了很多,她一定又漂亮了很多。不知道在張芸家裡,他們會耐心的給她紮上漂亮的滿頭辮子嗎?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喜歡,往頭上夾好多粉紅娃娃的小夾子呢?
不管毛毛怎麼叫我,見到她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動力,雖然心裡恨着張落的狠,但又不得不陷入這個圈套。在我沒辦法把孩子帶到我身邊,見上一面都成了奢侈的時候,我沒辦法再去想這樣的見面,會讓張落達成什麼樣的目的。
我擦乾眼淚,努力讓自己站了起來,也不再顧忌半個小時以前丘栩給我說過什麼,撥通石小單的電話:“小單,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接我姐,你呢?我來接你。”
我看了下週圍,也沒有路牌之類的,面前正好駛過一輛出租車,我伸手攔了下來,對着電話說:“不用,你帶着小藝直接過去吧,我們那邊去會面。”
“好。”
我擔心毛毛又想上次那樣見着我就跑,我特意交代出租車司機在一個玩具店門前停了車。快速的進去選了好多她喜歡的布娃娃,還有今年新出的限量版芭比娃娃,以及整整一袋漂亮的髮夾。一共花了1895塊錢。這算是我從張家出來之後,一次性花過最多也是最捨得一次,花的我一點兒也不心疼。
買好這些,才滿意的上車繼續去往會展中心,在c入口門前,遠遠的就看到張落抱着毛毛站在入口處的旁邊。今天的毛毛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蓬蓬裙,頭頂還帶着純白色的天使毛茸髮夾,手裡拿着一根魔棒。
我快步走了過去,完全無視張落徑直展開雙手:“毛...哦不,辰辰,來媽媽抱抱。”
毛毛奇怪的看了看我,轉頭撲在張落懷裡:“姑姑,她到了,我們什麼時候去遊樂場。”
我心裡被一根線扯得生疼,剛纔在電話裡還乖巧的喊着柯媽媽,現在見了面,甚至連稱呼也省了,直接就是媽媽。我紅着眼問張落:“你們告訴孩子什麼了?”
張落一隻手抱着孩子,騰出另外一隻手“啪——”一巴掌扇到我臉上:“你有資格這樣和我說話?”
“我...”我氣憤的想要還手,可是看到毛毛嚇得快要哭起來的樣子,忍着臉上和心裡的疼痛,放低了語氣:“三姐,這些是我給辰辰買的東西。”
“小藝呢?怎麼還沒來?”張落根本不搭理我說毛毛的事兒,關心的只是石小藝。
“他們還在路上,我是從濱海趕過來的,所以晚了點。”我儘可能溫柔的說,我不願意在孩子面前露出我帶着兇相的一面。
“姑姑...我想要吃冰激凌。”小孩子永遠是天真的,即使張落剛剛扇了我一巴掌,她也只會惦記着冰激凌和她的遊樂場。
張落把她放了下來,“走,姑姑帶你去買。”
“我去。”我生怕孩子多走了兩步路會累着,飛快的跑到外面的店裡。我不知道這一年來毛毛的口味變成了什麼樣,怕她不喜歡,把店裡每種口味都賣了一個,捧着一大堆冰激凌回到她們面前,蹲下身:“辰辰,你喜歡吃哪種口味選一個吧?”
毛毛挑了一個藍莓的拿着手裡,“謝謝。”
“柯安,你有病吧?存心讓孩子拉肚子是吧?”張落看着我手裡的冰激凌,伸手一把抓起來全部丟到旁邊:“有你這樣的嗎?”
我忍住心裡的委屈,蹲在毛毛面前專注的看着她吃。眉目長開了一些,尤其是嘴和眼睛,越來越像我了。我不禁的伸出手幫她擦拭了下嘴角,哪知她伸出小手一把推開我:“髒...”
我把手縮了回來,捂住臉不想讓她看到我的眼淚流下來。
在等待石小單和小藝過來的時候,張落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抖着雙腳問:“還有多久?你是不是想等博覽會結束了他們纔來?存心的吧你。”
“不是...我問問。”我連忙拿出電話催問石小單,生怕張落一生氣帶走了毛毛。石小單說他們正在停車,5分鐘之內趕到。
毛毛的冰激凌已經吃完了,張落拿出溼紙巾細心的幫她擦着。我連忙熱情的湊過去,把剛纔在路上買的玩具放在腿上:“辰辰,你看這些喜歡不喜歡呀?”
毛毛嫌棄的看了我一眼:“不喜歡,這些我家裡有好多。”
說着,毛毛還抓起那個售價1299的芭比娃娃:“這個都是騙人的好吧?你真傻,限量版的要去美國威斯康辛州才能買到好吧?”
聽着毛毛小大人般嫌棄的語氣,我只覺得心傷到了極點,但我還是想要拼命的把這些往她那兒塞,哪怕她轉身扔掉,也比現在拒絕讓我好受那麼一點點。張落不耐煩的抓起我手裡的東西:“什麼破爛玩意兒,孩子又不缺。”說完便全部扔了出去。
旁邊有的小孩和家長,見我們扔了東西連忙上前哄搶。
“柯安。”石小單帶着石小藝走了過來,石小單奇怪的看了看張落:“你在這兒幹嘛?”
“這是博覽會,我憑什麼不能來參加?”張落在石小單面前,頓時就沒了在我這兒的那股子傲慢。
這邊石小單剛到,那邊就走過來一箇中年女人。毛毛一見到她就撲了過去:“李媽媽,你是要帶我去遊樂園了嗎?”
“是呀是呀,咱們辰辰最乖了。”
“行了,你帶着孩子回去吧。”張落明顯就是用孩子來勾我。
石小單蹙了下眉頭,伸手攔住李媽:“跟我們一塊。”
“這...”李媽尷尬的看了看張落。
張落盯着石小藝,“行,辰辰,咱們進去逛逛再去遊樂園好不好?”
“好。”
他今天的博覽會是以有機茶爲主,因爲前期的宣傳不是特別到位,來參展的商家和人都不是特別多,僅僅是圍了會展中心很小一塊地方,大概總共擺了不到20家展位。石小單牽着石小藝走在中間,刻意攔着張落讓李媽抱着孩子走在我旁邊,也許他知道我想孩子,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我陪孩子多呆一會兒。
“柯安小姐,你也來參加展會呀?”走過的一個展臺,忽然有人叫住了我。
我轉頭一看竟然是孟石凡,濱海認識的人在這兒見了面,自然有幾分的親切,“孟總,你怎麼賣起茶葉來了?”
“呵呵,老家山上自己種的茶,今年想鋪開點銷量,來這兒試試。”
石小單和張落在前面聽到我和人打招呼,自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石小單問:“你認識呀?”
“嗯,認識。”
“巧了在這兒遇上,要不來嚐嚐我家的茶?”孟石凡熱情的想要爲我倒一杯茶,剛拿上茶壺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拍了拍頭說:“柯安小姐,孟某人在你面前不敢班門弄斧,斗膽請您自己泡一壺吧?這是農家純正的有機茶,連土都是我僱人去自己挖的,絕沒用過挖掘機。”
“好啊,柯安你還有這本事呢?快泡來我們都嚐嚐。”張落極力慫恿着我。
看着石小單也有些期待的眼神,還有石小藝盯着桌面上的茶具目不轉睛的樣子,我繞身走到桌子前方,拿出孟石凡準備好的茶具準備着。
我記得曾子諾說過,這種來自深山的綠茶最好是用煎茶道的方式泡,無奈我還沒有學會,只好用起了傳統的泡茶道。可是在我準備洗茶的時候,石小藝又激動的把手伸了過來,嘴裡興奮的叫着:“啊...啊...”
我驚訝的擡頭,只見張落眼睛裡閃出一道光:“小藝,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