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秋睜開眼時,沒有刺眼的光芒,只有一片陰暗,她被綁在椅子上,手揹着捆在後面,嘴巴也被塞着,對面是個工作書檯,陸泓就在後面坐着。
“醒了嗎?”陸泓放下手裡的物理題目,轉着筆,笑着看向吳言秋,笑容如同撕裂嘴臉的魔鬼,醜惡而悲傷。
吳言秋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盯着他。
“爲什麼這麼看着我?”陸泓站起身,往她身邊走去,拿掉塞在她嘴裡的毛巾。
“無恥。”
陸泓笑着坐在她對面:“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好好說話,利益受損的是你們。”
“實話都不讓說嗎?”
“世上無恥的人太多了,他們還都可以無恥,我不可以,我要把吸血鬼清理乾淨。”他的眉宇間猛然散發出一股復仇者的悲傷和義無反顧一般。
“那管聞若江什麼事?”
“沒他,我現在就是警察了,我會比後來過得好上一百倍。”他站起身,看着牆上打開的一扇極小的窗口。
“你不可能當上警察。”
陸泓又笑着坐下:“爲什麼?”
“你沒有聞若江正直,你只知道女人是吸血鬼,卻不知道,女人的生命也是生命,難道只有你父親是悲慘的嗎?只有你是悲慘的嗎?你有什麼資格去殺她們,那是她們的生活,你有什麼資格拿捏他們的生死?”吳言秋看着陸泓,眼神平靜,內心洶涌。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我拿我的真心,我拿我的生命去愛她,我給她寫情書,我給她錢花,她要風度我給她風度,她要安全感給她安全感,可她騙我,羞辱我,嘲笑我,憑什麼,我給她講我的故事,她就離開我,把我的生命掏空,她得逞了,這不可以,我要把她留在我身邊,就算是死,也是。”
“你步了你父親的後塵。”吳言秋擡頭看着陸泓灰白的後腦勺,說。
肩膀上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如同一根棍在肉裡攪動,她感覺幾乎自己要昏死了,整個大腦開始充血,等她反應過來時,陸泓已經把筆拔了出來。
“瘋子……”吳言秋擡起頭,咬着牙罵道。
“我確實是個瘋子,我早就已經瘋了。”他沒有喊叫,像是回答老師提問的問題一樣,平靜如水,接着,走到了桌子後面坐下,繼續剛剛的工作。
“都放學了你還不走?”聞若江看着陸泓埋頭做題的背影,又扭頭看了看門外漆黑的夜空。
“這比較安靜。”陸泓聲音很低,但在此刻十分空蕩的教室裡,他的聲音卻又很高昂。
“可學校都要沒人了。”聞若江又笑道。
“沒事,我就喜歡空蕩,家裡,太亂了。”他擡擡頭,又低下。
聞若江半響未語,接着又說:“那你喜歡什麼聲音?”
“曠野的聲音吧。”陸泓又擡起頭,似乎陷入遐想之中,彷彿黑板上立體幾何圖形裡,有着那片他的大地。
後來,他扭頭讓聞若江快回家去,之後就又低頭寫作業了。
聞若江加快了腳步,往漢人町最裡走,果然,走過最後一寸樓房高地,眼前瞬間空曠起來,可這裡沒有曠野,只是一片空地,其餘的地方全被拆掉了,只孤零零的屹立着一座房子。
打開院子大門,從窗戶往裡看了看,客廳只有兩個沙發,茶几和電視,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比平常人家空曠一些,這像他。再者,分屍這種事,還是空曠點,離人羣遠點比較得當,他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韓零,帶着勘察隊的來陸泓家一趟。”
“我正往天王寺動物園去呢,你這麼快?”
“那你叫佐山和野澤來吧。”
“好嘞。”
聞若江掛掉電話,站在屋門前,看着門把上的鏽跡,不由得出了神,自從再次遇到陸泓之後,他就總愛回想起高中的事。
“不鏽鋼的構成,可不止是單單的一個鐵,鉻、還有鎳、鈦等金屬元素,它們可以保護其不會生鏽,形成一層鈍態薄膜,防止不鏽鋼生鏽……”
聞若江看着講臺上手舞足蹈的化學老師,悄聲問陸泓:“老師講這幹嘛?”
“講什麼聽什麼。”陸泓目不斜視。
聞若江看看陸泓,又問:“不鏽鋼會生鏽嗎?”
陸泓扭頭看向聞若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硬水或者漂白劑,可以破壞鈍態薄膜。”
聞若江看了看不鏽鋼門把,扭過頭,走到門外,掏出煙點燃,一隻手夾煙,另一隻手揣在褲兜裡,望着路口,等待佐山和野澤。
韓零和鶴田去了天王寺動物園,看着一臉驚異又有些怯意的陸泓所在部門的部長水原,韓零不禁有些嗤鼻,不過以爲然,知道自己同事是這般人,恐怕也要膽戰心驚些。
“這裡以前是他辦公的地方。”水原打開老虎洞上方觀景區旁的一個屋子的鐵門,叫韓零與鶴田進去。
韓零進了屋,只有一個辦公桌,一把椅子還有一張牀,對面是另外一個上了鎖的門。桌上的各種文件賬目,牀鋪都是整整齊齊的,但似乎好久沒用,就落滿了灰塵。
“他多久沒來了?”
鶴田翻譯後,水原答道:“大概也有四五天了,他說只請一天假的。”
“他說要幹嘛了嗎?”
“說是整理房子,要拆遷了。”
韓零看了看屋子,又問:“那裡的房間呢?”
水原撓撓頭:“這個屋子是陸泓的,都由他支配,這個屋子我也不知道,鑰匙也在他那裡。。”
韓零看向那扇門:“他投放飼料時在哪裡切割整理?”
“就在這,聽他說就在那個屋子,平時怕味道才鎖起來的,還特地換成鐵門。”
“能打開嗎?”韓零扭過頭看水原。
水原流露出了爲難的神色,抓了抓頭髮,還是同意了。
隨着嘰嘰歪歪的鐵皮刮地的聲音,門被打開了,並沒有什麼惡臭味,只有一個很大的木案板,上面浸着血漬,但很明顯被擦洗過,猶如獨棟房子的地板,還有黃昏時快要下雨的天之東南。
“你的傷還沒好呢。”佐山一下車,就問聞若江。
“能把房門打開嗎?”
“這是陸泓的家?”野澤來到聞若江身邊。
“對。”聞若江擡起頭,看向陰霾的天空,眼裡流淌的,不是水,是屬於他的悲傷。來自洞察一切的先知惡魔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