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許諾的那般,唐非凡很快從別墅裡出來了。
坐在出租車裡,他甩了甩手。夏花的手寫信上千叮呤萬囑咐,要他保重身體,特別要保護他自己的手,可如今他卻用這雙手打了陳喬木,但他並不後悔。雖然他唐非凡也不是個好東西,但每次上牀前都事先說好了,你情我願,也不像陳喬木那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而肥。
一輩子總要肆意一回,纔算是不枉費自己。
而且,海南嗎?爲什麼他覺得不是那個地方呢?
陳喬木的臉沉得要滴出水來,這時徐喬洋卻鼓了鼓掌,“嗯,教訓的好。”
“喬洋,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徐婉責備道。
“事實而已。”徐喬洋道:“自己虧欠了人,還要捂住別人的嘴,不準說,這是哪門子道理?我早就跟夏花說過,她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現在可不就應驗了嗎?”
“喬洋閉嘴!”陳東晟喝道。
“爸,媽,以前無論誰對誰錯,你們都說的是哥,怎麼現在他生病住了一次院,就變嬌貴起來了?你看看,現在有幾個人說你你就受不了了,夏花呢,那可是被成千上萬的人說,她並不是沒心沒肺,刀槍不入。你既然執意要分手,又爲什麼要在微博上發那種視頻呢?給出了希望,又親手把希望打碎,這樣的人才最殘忍,你們看不出來嗎?我哥只是表面上不顯,其實比誰都殘酷無情,就像當初對謝柔姐,現在對夏花,他從來都沒變過。”
陳喬木低下頭,拳頭卻不自覺的緊緊握起。
徐喬洋的話卻還沒有停。
“……給別人製造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卻突然鬆手不要,自己先轉身卻怪別人不夠灑脫,其實根本就沒給人家考慮的時間。既然戀愛是你一個人說開始,一個人說結束,那幹嘛要兩個人談呢?這年頭,或許真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但卻又是人人渴望的。”
聽到這裡,陳東晟拉着徐婉默默的上了樓。年輕人的事,還是要年輕人自己解決吧,只要不傷筋動骨,他們最好不出面。
“那你告訴我,我爲什麼會認識夏花?”陳喬木道。
徐喬洋笑了笑,嘲諷道:“怎麼,現在流行失憶梗嗎?嗯,這可是個好藉口,我倒是可以學下來,以後不想負責任的時候也把這個梗甩出去。”
雖然並不覺得徐喬洋的處境比他好多少,但陳喬木沒有說破。
“我只是有些地方記不太清楚。”記憶銜接不上來,在夏花離開之後,他其實也想弄明白。稀裡糊塗的一筆爛賬,也反而把人品弄糟了。
“不好意思,我不會講故事,尤其是別人的故事。”他有那麼大的閒心?
前面才慷慨激詞,提到幫忙卻又袖手旁觀,陳喬木懷疑道:“這裡面有你的事嗎?”
“我,只是被拒了而已。”徐喬洋豎起三根手指,“三次。所以我才說夏花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她選擇了你,現在又怎樣?有還不如沒有。”
一而再的被冷嘲熱諷,陳喬木也沒了耐性,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用
一副打抱不平的口氣跟我說話,這是我的事。”
“的確是…你的事。”徐喬洋聳聳肩,轉身上樓了。
除了電視機裡的說話聲,客廳裡安靜的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陳喬木跌坐回沙發,低下頭抱着腦袋。
接下來的幾天,他拍起風景來也是懶洋洋的,像是忽然沒有了興趣。他也不拍了,乾脆往花壇邊一坐,看着周圍的人。
金秋十月的太陽已經不那麼刺眼了,出行的人三三兩兩,有一家人,朋友,小情侶,各自的臉上都帶着安定幸福的笑容,和網絡世界相比,現實的世界實在像一個佈滿了鳥語花香的天堂。環境是可以潛移默化改變一個人的,假如你的四周都是高聲說話的人,想讓你自己的聲音被別人聽到你,只能說的更大聲,而有時候這種大聲卻被旁人認爲是戾氣重。被誤解的時候,除了自己還是有希望相信他的人,而一個願意在那種時候還相信他的人將會在他人的心裡佔多大的分量。
他已經不敢往下想,因爲心虛。他低下頭,伸手蓋住臉。
“喬木,你怎麼了?”伴隨着輕柔的女聲,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謝柔。”他站了起來。
“好巧。”謝柔笑了笑,“坐會兒聊聊天?”
陳喬木點頭。
“自你回國就該去看你的,誰知道臨時接了一個工作就耽擱了。”謝柔坐下笑着說道:“手術很成功吧?看你的樣子好像真的恢復了,不過清減了不少。”
“嗯,吃不慣外面的東西,水土不服,還是覺得自己的國家好。”
“時間久了就習慣了,像我當初隻身去法國,不也……”謝柔打住話頭,“我沒想到你居然和夏花分手了,我聽到這個消息都震驚了,實在太意外。”
又是夏花,即便他們分手了,他周圍的人也會時不時的提起那個人。像是謝柔,他們曾經多年的朋友加情侶,聽到這個消息也用上了“居然”“意外”這樣的字眼。好像他們之間的一切都過去了,各自有了新的開始,而他又把大家都看好的開頭親手掐斷了。
“雖然我這麼問很唐突,但你知道我和夏花的事嗎?有些細節我銜接不上。”陳喬木很明白問謝柔這個問題是最不合時宜的,但喬洋不肯告訴他,唐非凡又剛剛和他打了一架,他真的不知道還有誰知道他和夏花的過往。
謝柔怔了怔,“你問我?”
“是…很不通人情。”陳喬木訕訕,心中已經生了退意。
“的確。”謝柔點頭,“我知道,但我不會說。”
又是這樣,陳喬木剛剛升起的希望又瞬間破滅。
“算是懲罰吧。”謝柔又道:“懲罰你當初對我的不留情面。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很恨你。”
“那你爲什麼……”
“像個潑婦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求挽回嗎?你能想象我做出那樣的場景?”
陳喬木搖搖頭。他知道謝柔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但若是那個時候謝柔真的丟開面子不同意分手,他們之間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
“不會,你很驕傲。”
“又只有我一個人驕傲嗎?”謝柔反問。
“若是兩人真的相愛,認一次輸又如何?”
“你一直不肯認輸,原來只是不愛。”
陳喬木怔住了。
他找到了陳東晟。
“爸,你爲什麼會突然支持我和夏花在一起?”
“不是支持,只是不阻止你們來往,最後順其自然的看你們能發展成什麼樣。”
“如果我和夏花執意要結婚呢?”改變主意本來就很怪了,萬一事情發展的那結果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呢?
“大概會同意吧。”
過份的約束從來都是很煩躁的事,可要是不約束了,他又會覺得無所適從。陳喬木也說不上什麼感覺,總覺得陳東晟的改變另有原因。
難道是……陳喬木靈光一閃想到這點。
“爸,是不是我被你放棄了?”
不然爲什麼當他還在總裁位置上的時候,陳東晟那麼反對,他把位置交給了喬洋,陳東晟就一反常態的表示支持呢?難道以兒子的能力區分,還會見碟下菜?
“喬木,你最近敏感了許多。”陳東晟皺皺眉。
“不是敏感……”或許是不自信了,陳喬木沒有把話說完。
陳東晟看着明顯消瘦的陳喬木,嘆了口氣。
“本來我答應過不把這個秘密往外說的,看你如此想不通我就說了吧,我們跟你林叔叔家是有過口頭婚約的,而夏花是你林叔叔的女兒,所以我纔不阻攔你們的交往,但最後結果也不是我能干預的。”
陳喬木瞪大了眼,“可是夏花是……”
陳東晟點點頭,“是。一開始我也很踟躕,但你曾經表示爲了可以和夏花在一起,什麼都不要,我以爲你是認真的。夏花是私生女的事我以爲你知道,怎麼,你不知情嗎?”
不是,是夏花從來沒有提起她的家人,他也從來沒有問過。
他們兩個真的在戀愛嗎?
————
一路顛簸,夏花風塵僕僕的,終於站在希望小學的門口。
漂亮的教學樓,平整的操場,正中豎着一杆五星紅旗,一百多個小學生分列兩旁,一邊鼓掌一邊好奇的看着他,隊伍前面還有幾個老師模樣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兒都是曬得黑黑的,一副勞動兒女的淳樸樣子。
有兩個繫着紅領巾的高年級學生矜持着上前用給她兩束野花。
“夏老師,歡迎你來我們學校支教。”一箇中年男人笑着伸出手,“我是這裡的校長,王大智。”
夏花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看着一雙雙好奇又帶着渴望的眼神,夏花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被需要。
這時她感覺到小腿處一重,低頭一看,就見一個牙牙學語的小胖墩抱着她的小腿,仰着小腦袋含糊不清的說道:“漂漂老師。”
雖然滿目都是黃色,看不到生命磅礴的跡象,可是她有了一個願意真心接納她的地方。她彎下腰,抱起了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