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病房的門,那個人影直直在陳喬木病牀前停下。
“我沒想到你會出車禍,還有可能成爲植物人。”來人說道。來人身條高,聲線略低,說話間還有淡淡的酒氣,略微晃了下身子,藉着走廊外的燈光,纔看清此人正是和謝柔爽約的林皓然。
“其實我是打算對付你的。”林皓然一手插進褲兜裡,“可惜,我還沒有想好你就先出事了。你說你要是一輩子不青醒過來,我的恨該怎麼辦?”
他拉了把椅子,在陳喬木牀邊坐下。
“我們年齡相仿,一起長大,按理說應該成爲好哥們兒纔對。可是很明顯,我們做不成好哥們兒,以前不會,現在,即便你把他讓給我,我們還是沒可能成爲朋友。”他定定的看着陳喬木,低低道:“我真的很恨你,陳喬木。”
陳喬木依舊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呵。”林皓然笑了笑,“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我在這裡罵你半天,你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罵贏又有什麼意思?你有本事醒來啊,跟我對罵,知道嗎?老子現在一點也不痛快。”
他扯鬆了領帶,後靠在椅背上,仰頭望着天花板,喃喃重複道:“老子一點也不痛快。”
按理說現在謝柔同意跟他交往,他已經是得償所願了,沒有什麼不滿纔對,可事實上,林皓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心思。他那麼小心,如珠如寶的對待謝柔,而最後他發現謝柔有可能不是完璧之身,這他麼不是諷刺嗎?
林皓然知道,就算謝柔不是處子,他也沒資格去挑剔,他林大少以前是什麼人不明擺着嗎?而且說白了不就是一層膜的事嗎?但林皓然自己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或許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所在,自己怎麼花都無所謂,但是初戀對象一定要白玉無瑕。
可是現在白玉有瑕,他該怎麼辦?
要是陳喬木還清醒着,林皓然一定會指責他的鼻子罵,既然已經得到謝柔,爲什麼不負責任,不肯對她用心?是因爲他用過,才能毫無留戀的甩給他,他林皓然就是個收破爛的嗎?現在林皓然也是明白了爲什麼謝柔對他不冷不熱,對陳喬木依舊又愛又恨,想報復,不正是因爲初~夜給了陳喬木嗎?
第一次的人總是難忘。
林皓然如今是滿心的憤恨委屈,卻發泄不出來。他邁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卻又不肯對謝柔明說,怕自己說了就會失去她,患得患失,他都快自把自己憋瘋了,而陳喬木倒好,他麼在這裡一睡不醒,躲清淨!
他坐直身體,撐着牀邊看向陳喬木,“陳喬木,你給我認真聽着,你一定要給我醒過來,我們之間還有帳沒算完,你別以爲躲着就沒事。”
他站起來,不注意帶到椅子,發出尖銳的聲音,林皓然並沒有回頭看,所以也並沒有發現陳喬木的一根手指動了動。
林家大宅裡,張青和林旭陽也正在過情人節,雖說是老夫老妻了,情調還是有的。兩人吃了燭光晚餐,然後就着音樂翩翩起舞。
“看到你盛裝打扮後的樣子,讓我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林旭陽說道。
“一直都沒問過你,那時候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張青笑。
“有點傻,有點呆,有點心動。”林旭陽充滿回憶的說道:“你穿着白裙子跳舞的畫面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場景。”
“有點傻,有點呆,那時候你能看上我,只能說明你眼光不好。”張青嗔怪着捶了他一下。
“事實證明,我不但眼光好,運氣也好,不但事業有成家庭,愛情美滿,還有一雙……一個那麼優秀的兒子。”
張青的眼睛暗了暗,假裝沒有聽到林旭陽的口誤,附和道:“是啊,現在皓然都到結婚生子的年紀了,我們也老了。”
“老怕什麼,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就足夠了。”林旭陽親了親妻子的額頭,“我也想過了,這段時間就到謝家提親,把皓然和謝柔的婚事儘早定下來。”
“你同意了?”張青擡頭問他。
“兒子喜歡,我這個當老子的總不好拖他的後腿。”林旭陽聳聳肩,“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嫌棄謝柔不好,不過是覺得咱們和陳家的關係不一般,但說到底還是咱們兒子的意見最重要。稱了他心意,免的老了老了還被罵不懂事。”
“皓然哪敢罵你?”張青笑了笑,“其實咱們兒子都懂,你是爲了他好。”
“對他好是肯定的,但不一定是他需要的。”林旭陽擠擠眼,“我開明吧?”
“開明。”張青拖長了音,奉承了一句。
一曲終了,兩人手挽手在沙發上落座。
林旭陽遞給張青一杯牛奶,自己也端起牛奶,皺着眉喝了一大口。他愛茶,但茶性寒,爲了張青的身體健康,又不讓她覺得是在區別對待,林旭陽乾脆也喝起了牛奶。只是這甜膩膩的味道,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林旭陽已經儘量不表現出對牛奶的厭惡,卻還是讓張青發現了端倪,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一些生活習慣小動作都已經瞭然於心。張青感念林旭陽對她的細心,卻也不想看他那麼難受,搶過他的玻璃杯,“好了,你還是喝茶吧。我喜歡喝牛奶,可是看到你的樣子,跟吃砒霜一樣,我自己也喝不下去了。”
“讓你發現了?”林旭陽訕訕,保證道:“我保證下次一定不表現出來。”
“老不正經!”張青推了他一下,然後打開電視,換了好幾個臺,卻找不到想看的節目,頓時有些無語,“你說現在電視節目這麼多,怎麼還看不起勁了呢?我還記得當年《西遊記》剛播出那會兒,整個生產隊都擠在一起看,差點誤了種棉花。”說着就要關機。
“我來找。”林旭陽奪過他手裡的遙控器,一邊換臺一邊自言自語道:“看什麼好呢,戰爭片?”
“假。”張青道。
“戲曲?”
“不感興趣。”
“動畫片?”
“等我有了孫子再帶他一起看。
”
林旭陽一連說了好幾個類型的電視節目,張青都拒絕了。他有些無奈,“要不找些老片子,就你說的《西遊記》,重溫一下?”
張青也覺得自己可能要求太多了,搖搖頭,“算了,還是我來找吧!”她找出一個刻錄好的碟子放了進去,“就看這個。”
音樂聲響起,林旭陽一看,就是夏花出演過的節目——《發現你的聲音》,他頓時心裡有譜了。他想得不錯,他的老妻的確對夏花有一種難以磨滅的好感。
節目看到後半段的時候,林皓然就回來了,帶着一身酒氣歪歪扭扭的走進來。
“不是和謝柔約會去了嗎?怎麼喝這麼多酒?”張青忙站起來,扶住林皓然的一邊胳膊,責怪道,一邊又叫人煮醒酒湯。
“我沒事,就喝了一點點。”林皓然雖然有點微醉,卻還是顧及到張青的身體,輕輕推開了她,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不是告訴過你凡事要有節制嗎?”林旭陽虎着臉說道:“身體是你的,但要珍惜,不要趁着年輕就亂來。”
林皓然還沒說話,張青倒是護犢子的先說了起來,“知道了,知道了,你沒看到皓然現在很難受嗎?”
林旭陽被一堵,憤憤道:“慈母多敗兒。”
“我兒子是最優秀的。”張青還擊。
林皓然就笑了笑,忽然聽到歌聲,他下意識地把視線落在電視上。
“這是…你們在看夏花參加的節目?”夏花參加的節目不是早就結束了嗎?他爸媽怎麼還在看?到底是節目有趣,還是在看人……林皓然說不出來的鬱悶,他可不相信素不相識的人之間還有莫名奇妙的好感。而且爲什麼是夏花?他討厭陳喬木,討厭一切跟陳喬木有關係的人。
好像把自己也討厭了。
“隨便看看,找不到什麼好看的節目。”張青道,從幫傭手裡接過醒酒湯,就拿起調羹要喂林皓然。
林皓然很自然的張嘴。
“他都多大了,沒長手嗎?”林旭陽吃醋了。
“皓然年紀再大我也是他媽,他在我眼裡永遠就跟小孩子一樣,我樂意照顧。”張青道。
“那我呢?我還是你老公呢。”林旭陽道。
林皓然就捂住雙眼和耳朵,“秀恩愛啊,要我回避一下嗎?”
林旭陽當即就有些得意地哼了一聲,“我和你媽恩愛還用秀嗎?不恩愛,哪來的你。”
“牛。”林皓然比了比大拇指。
“別聽你爸瞎說,趕緊喝湯,喝完了就去睡覺。”張青拍了林皓然的胳膊一下,催促道。
林皓然就直接拿過碗,咕咚兩口喝下去,然後站起來擺擺手,“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祝兩位情人節快樂!”
“慢着點。”張青囑咐道,又叫人攙着林皓然上樓。
夫妻倆便也收拾了準備睡覺。
洗了澡,夫妻倆一坐一跪在牀上,林旭陽幫張青吹頭髮,忽然問道:“你覺得夏花這個姑娘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