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指了指玉月蛾身旁那人:“我分明答出來了,如今應該是你身邊那人答纔是,你幹嘛找着我不放。想單挑啊?那就拿吃的來做賭注。”
文淵聽着她那終於有幾分霸氣的語態,忽的想到了那個在大殿之下要驗血的前一刻還在拼命啃豬蹄的人,或許於天闌珊而言,好吃的比什麼都重要,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前面那幾個字--好吃的。
玉月蛾微微一愣,大學士忙上來和解:“新月,你可是這裡的老人了,可不能帶頭壞了規矩。”
玉月蛾,字新月,乃是玉太傅的孫女,如今玉府雖已經門庭冷落,但是那富貴卻如往昔,不曾消減。主要是玉月蛾的父親如今在金陵城的皇家書閣裡任職,他手裡教的學生,不說有幾十個,那達官顯貴裡面也有十幾個,連如今的皇帝都曾位列其中,其程度可想而知。
天闌珊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擡頭望向坐在輪椅裡的文淵公子,卻見他眼底透着一抹淺淺的異光,她只得坐得端正了些,聽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論詩,這一圈就退了兩個,很快又到了天闌珊,她有些緊張,雙手傷着還沒有好,她也不敢大力的去糾帕子,只慢吞吞的扯着帕子。好一會兒才道:“亂花漸欲迷人眼,一……一行白鷺上青天。”
這也是她二師兄在那縹緲鋒喝酒的時候悟出來的,天闌珊當時是聽得雲裡霧裡的,但也好在記住了。
衆人轉了一圈就退了一半兒了。玉月蛾還在其中,她盯着天闌珊,在天闌珊的眼中,這玉月蛾是覬覦她的膳食,所以她是絕對不會讓的!這些都是她的,她要拿回去與相爺分享的,還要給糖人爺爺送一點去。
“殿下,該你了。”大學士貼心的提醒她,天闌珊這纔回過神來,放棄去想當年與三位師兄在深秋的縹緲鋒裡烤大雁的日子。
“花叢一隻鵝,曲項用刀割。拔毛加瓢水,點火蓋上鍋。”天闌珊隨口唸出了以前常被二師兄暴打的小詩,那小詩是天闌珊畢生得意之作。她個人覺得,並無大問題,而二師兄覺得,俗!簡直俗不可耐,可是天闌珊也是真的費盡了腦子了纔想出這麼個點子。
“你!你這是什麼詩!不是隻論花麼?你都論到鵝上去了。”玉月蛾看不順眼了,站起身,瞧着天闌珊臉色陰沉。
天闌珊捧着臉,笑盈盈的瞧着她:“那我的詩裡面有花啊。”
“花叢一隻鵝,那……那是什麼花!”玉月蛾學了這麼多年的書,頭一次見這樣的詩,整個人都不好了。
“花叢啊,那肯定什麼花都有吧,看你要哪種,實在不行,那要不然花圃?花園?花下?還是啥的?”天闌珊取了筷子戳了戳碗裡的紅燒肉,好想吃啊,可是她要剋制,若是不剋制,那到時候相爺的也要被她給吃完了。
“你!你這也算詩嗎!”
“哪不能算詩啊?沒押韻嗎?我覺得挺好的啊。”天闌珊一臉無辜的瞧着氣得炸了毛的玉月蛾。
“那
便讓文淵公子來評評,你那俗不可耐的,可能算詩。”玉月蛾的膽子倒是不小,敢這麼當着公主殿下的面兒大不敬,也虧得天闌珊這個大大咧咧粗神經的性子,要不然,再好的家室估計都抵擋不住皇室的不順眼。
“先生,我這不能算詩嗎?”天闌珊回頭,兩眼冒星,晃得坐在輪椅中的文淵先生一時有些無言。
所有的人眼睛都盯着文淵先生,就等着他給出一個答案了,他慢慢吞吞的擡頭,端了茶盞喝了口茶淡問:“什麼詩?”
那不急不燥的模樣,與這快打起來的大殿顯得格格不入。
“花叢一隻鵝,曲項用刀割,拔毛加瓢水,點火蓋上鍋。先生,這可能算詩?”天闌珊又重複了一遍。
文淵公子點了點點:“雖俗,卻俗得可耐,只是這文采,有待提高。”
“那我可以去她的桌面上取一碗菜嗎?”天闌珊的桌前已經多了好幾個小菜了,玉月蛾臉色沉沉的咬着牙,沉聲道:“那詩也能算詩?我不服,你與我再來。”
“來啊。”天闌珊站起身,一伸手就將礙事的外袍給脫了,衝到這玉月蛾的身前,眼看就要開架,玉月蛾也是不甘人後,扯了外袍就與天闌珊掐了起來,兩個人當着這十幾個文人墨客的面兒就這麼打了起來,柳賢臺端坐於自己的位置上,捏着杯盞笑盈盈的道:“二位姑娘當真是好氣性。”
何健康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取了帕子咳了兩聲,瞧着那拳腳功夫都不大好卻還能打起來的兩個人,笑道:“是啊,精神頭好也是好,比不得我兩,一副病秧子的模樣,聽聞貴兄長近來生意虧了不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柳家莊的生意,哪裡有一直穩賺不賠的,不過是估錯了一些利潤罷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若是得空,不防陪我去那梨園聽一聽三弟素質的戲,如今他的唱功,也算是金陵城中首屈一指的了。”在柳家莊,有三兄弟,老大柳商臺字靈寶,一人承擔起了整個柳家莊,爲現任莊主,老二就是眼前這位柳賢臺了,取字含章,病病歪歪的,原本也是從商,後來一直病着,也就愛上了文人墨客的這些附庸風雅的事情了。至於柳家莊那老三,柳明臺,取字素質,成立梨園戲班,見天兒的就呆在那裡咿咿呀呀的唱戲。
“好久不曾聽過那位明臺兄的戲了……”
這邊聊天火熱,那邊天闌珊與玉月蛾也打得火熱,一個掐腿的,一個掐手的,天闌珊的手原本就傷着,所以她也討不着什麼好,一個公主,被玉月蛾給壓着打,天闌珊只死死的抱着玉月蛾,嘴裡還在喃喃:“我的菜就不給你,就不給你。”
直到這大學士實在看不下去了,吩咐人將天闌珊與玉月蛾給拉開,開闌珊理了理凌亂了的衣袍,瞧着對面半解衣衫身沾落雪的人:“我的菜一碗都不讓給你。”
“殿下,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守得住了。”她冷眼瞧着天闌珊,天闌珊的手藏在衣袖子裡,她的衣袖子邊邊上
染上了斑駁的血跡,天闌珊一拂衣袍,笑道:“我也贏得差不多了,不玩了,柳二公子,以後若是有空了,我能不能去柳家莊玩?我聽說,柳家莊的廚做的菜可好吃了。”
柳賢臺捏着茶盞,朝她盈盈一笑:“蒙殿下不嫌棄,那賢臺必當掃塌相迎。”
“掃塌就不用了,你把有積雪的路邊掃乾淨就成了,我走路不大穩,總容易摔。”天闌珊慢慢吞吞的挪了兩步,朝衆人揮了揮手:“我先走了,咱們後會有期。”
直到天闌珊走了之後,那何健康才望向那地面,有些差異:“地上怎麼有血?”
玉月蛾忙望向地上,猛的發現那血跡還未硬化,心裡頭猛的一跳,一抹不安感侵襲心頭。
大學士嘆了嘆氣:“先前聽聞那宮女推了殿下一把,害她手按進了火推裡才傷了手,皇上便讓那宮女從熱碳盆中赤手取兩斤碳出來,那手燒得不成樣子又拍臉二十下,這還不算,將人拖下去之後便挖其眼珠斷其手,如今……如今你還敢將殿下打傷,若是殿下在皇帝面前一說,那你,那你這小命可如何是好。”
玉月蛾臉色一白,她硬撐着她的傲氣,揚聲道:“是她先動的手,如何要怪我?再說了,技不如人才會被人打傷,我……也不全是我的罪過……”
“可是皇上可不論是誰的罪過,若是玉姑娘想保玉府滿門平安,不妨去追一追殿下,或許此事還有可轉之機。”柳賢臺捏着杯盞,緩緩的吹了吹杯盞中的霧氣,眼底閃過一絲明亮。
“我便是去了,又該說些什麼?我與她,有何話可說的?我不去!”她死鴨子嘴硬,心裡卻慌得厲害。
天闌珊的馬車這個時候已經駛遠了,坐在馬裡的新桃是一臉心疼的給她上着藥,嘴裡還在不安的喃喃自語:“殿下,你說說你,你纔剛離開一會兒,這手上便又傷成這個樣子……”
“沒事兒呀,我還把手裡的泡泡水都擠出來了呢,你瞧,舒服多了。”天闌珊晃了晃她的手,血已經被那灑給洗得差不多了,如今上了藥整隻手都是一片冰涼,她的手微微伸出窗外,有風與陽光攪弄着傷口,舒服得很。
“殿下,可是那些人欺負你?”新桃看了眼低頭看書的文淵公子,意味深長。大概是想說,旁人欺負你的時候,文淵公子卻爲何不幫忙?
“沒有呀,這個傷口啊,因爲有個人想搶我的吃的,然後我就跟她打起來了,不過,我很小心的,沒打傷人。”天闌珊是有陰影的,曾經她將那個會用毒的江湖人打傷了,後來人家報復就報復到了她師父的頭上,所以才造就了天闌珊如今這般小心翼翼的性子。
文淵擡頭,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你當真以爲,她是要搶你的吃的?”
天闌珊一隻手還抱着她好不容易贏回來的菜呢,她眨巴着眼,茫然中透出一點點的狐疑:“難道不是嗎?可是她一直都盯着我的菜看呀,而且,若不是我攔着,當進她都要搶我的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