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媽的笑容還是那麼的自然得體,經過幾十年風雨洗禮的老人家自然有一種城府,“二小姐,您請說。”
“從我出生以前,你就在藍家做事?你也認識我媽媽?”
“是啊,二小姐,那個時候,你才這麼丁點大——”容媽張開雙手比劃了一下,因爲陷入回憶之中,臉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夫人,夫人她是真心愛着小姐的,臨死之前還——”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容媽警覺地馬上住口,看藍羽欣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神色似乎沒察覺到什麼,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些,趕緊改口說道:“雖然二小姐不是夫人親生的,這些年她對小姐您可是盡心盡意的,視如己出呢。”
“容媽,說這些話的時候,您不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怕我媽在天之靈看到了怪罪?”
“二小姐——”容媽驚恐,從小到大,藍羽欣從來不會對她說這樣近乎於斥責的話語的。
藍羽欣臉色依舊未變,從遠處看,似乎還帶着一抹愉悅的笑容,湊到容媽耳邊,她笑眯眯地說:“我就是想問你一些事情,關於我媽的,畢竟她也曾是你的夫人,是藍家正式的兒媳婦。人在做天在看,說話憑良心,容媽,我希望你能記得我媽當年對藍家二老的好,把真話告訴我。”
雖然藍羽欣還是在笑,說話的時候那語氣溫柔的可以滴得出水來,容媽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脊樑骨,滲出了一堆冷汗。
夫人,兒媳婦,藍家二老,這些,二小姐怎麼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也請幫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他人我已經知道了。容媽,我媽死不瞑目,這些年來,我居然都不知道,認賊做母,想到這一點我就心如刀絞,真怕我媽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掐死我!”明明也還是在笑,但是藍羽欣眼裡已經有明顯的淚花在閃爍了。
容媽的身形在顫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是有千言萬語,可是從何說起呢?這是在藍家,她倒不是怕自己丟了飯碗,反正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早就想着要回鄉下養老了。
她怕的是,二小姐纔剛剛嫁人,甚至在夫家還未站穩腳跟,如果她知道了一切,復仇心切卻找他們報仇,以卵擊石失敗了下場會如何?
她是夫人,不,前夫人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最後的希望了,怎麼能讓她陷入危機困境之中呢?
微微想了一下,容媽卻是堅定的搖頭,“二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有貴客上門,老爺讓您快點下去呢。”
所謂的貴客,應該是指張天偉吧?這都過去十多分鐘了,父親大人才想起來那位是貴客,一開始只顧着接待那位溫家的少爺,到了後來纔想起來這位警衛員同志了?
不過藍羽欣覺得奇怪,以她父親那種勢利眼,在有錢人溫世煒面前,張天偉怎麼能稱得上貴客?
當然了,她不知道溫世煒所付出的代價,不知道溫世煒爲了能順利退婚已經放棄了溫家繼承人的位置,纔會對藍開源的態度轉變奇怪的。
“好的,容媽,謝謝,我馬上下樓。”絲毫沒有被容媽的話所影響,藍羽欣依舊是笑容滿面,甚至輕輕地擁抱了一下老人家以示親近,“我真的很感激,這些年來,在我心中你就跟我的親媽一樣,如果沒有你,這些年,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過來的。”
然後,飄飄然的下樓去了,剩下容媽一個人,怔怔的站在藍羽欣以前住着的小房間門口,臉上的神情很奇怪。
那一切,老爺和夫人是費勁了千方百計去隱瞞,二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似乎二小姐心中隱藏了極大的怨恨。
如果她真的一門心思想着要找老爺報仇,自己又該如何去幫助她呢?
藍羽欣下樓的時候,溫世煒已經離開了,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呆在這裡了,跟藍家人已經把話說清楚了。藍芷欣流露出來的意思很明顯,是拒絕,那自然的,兩家人的婚約不存在了。
本來其實他也很想見見藍羽欣的,可是知道在藍家並不是合適的地點,這個時機也不恰當。要是好不容易談好的“退婚”失敗那就不好了,反正,跟藍羽欣見面的機會又不是再沒有了,也不必急於一時。
於是,他馬上告辭離開。
只是在看到那個所謂的警衛員被藍開源奉爲上賓,一口一個首長夫人的,溫世煒的心微微生疼,他該要如何去挽回維護自己的愛情呢?
一見到藍羽欣,張天偉馬上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軍禮,“夫人好!”
藍芷欣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不要以爲自己可以飛上枝頭,山雞就是換上金羽毛也做不了鳳凰。
藍夫人城府卻要深許多,對着藍羽欣極其親切和藹的笑着:“哎呀,羽欣,你休息好了沒?看看,這結婚沒幾天就瘦了許多,讓我這個當媽的心疼死了。”
藍羽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瘦了嗎?也許吧,這兩天心思多了一點,不過要論演戲,她也不差的。
“母親,瞧您說的,這該是女兒的罪過了,本來我是趕時髦想要減肥覺得瘦一點好看,如果讓母親心疼,就是女兒最大的罪過了。”
見識過齊家大宅發生的那一幕的人都會知道,在藍羽欣心目中,父親母親與爸爸媽媽含義是不一樣的,現如今,她是寧可喊齊家長輩爸媽也對藍家這兩位的稱呼只剩下是父親母親了,也就證明了,在她的心裡,對他們真的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只是可惜,這些人並不知道,還一廂情願的以爲是藍羽欣在使用敬辭尊稱呢,這麼說着的同時,她大跨步往前走到藍夫人身邊,抓住了藍夫人手腕深情呼喚道:“母親,您真是對我太好了!”
“啊——”一聲驚呼從藍夫人嘴裡迸發出來,當她意識到太過於失態的時候,趕緊換上了痛苦忍耐的笑容,只能對藍羽欣說道:“羽欣,這,這是當然的,你和芷欣都是我的女兒,我不對你還還能對誰好啊?”
在心裡卻是痛罵起來,臭丫頭,怎麼回事?剛纔那一刺,猶如針扎,她的手臂上不會是出血了吧?可是擡眼望去,藍羽欣的雙手空空如也。
除了,在右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個閃亮特別的婚戒。
說起那個婚戒,還真是內有乾坤的。那是在結婚之前齊天聘就拿給藍羽欣看的,當時兩個人關係還不算好,就算不是劍拔弩張兩個人也只是針鋒相對的,藍羽欣當時隨意的看了一眼,一對白金的婚戒,素淨的那一枚略大,沒有任何花紋,看似一個普普通通的指環。
另外一枚,看似鑽戒有花心裝飾,她也沒太在意,收下了就當作是結婚禮物吧。
除了新婚齊天聘在家那幾天,她爲了配合他,戴上了婚戒。上班的時候,都是放在家裡抽屜裡收好的。
接到藍開源電話讓她回藍家一趟之後,藍羽欣前思後想,還是決定要戴上婚戒,畢竟她現在只能算是一個回孃家的已婚婦女。
從抽屜裡拿出婚戒的時候,藍羽欣稍微用心打量了兩眼,她的戒指自然與齊天聘的那枚不一樣,在指環的外面鑲嵌着一圈切割成小塊塊細細密密的紅寶石,看似細細小小,加起來分量卻是不輕的。
這個樣式,市面上並沒有,是他特別訂做的嗎?特別是想到,戒指交給她的時候,那人看似惡狠狠地卻是故意叮囑道:
“你應該知道這對戒指的含義,戴上了就別輕易給我取下。”
而後的幾天,也確實一直看到他戴在手上,連洗澡睡覺的時候都沒取下來。想到那些,藍羽欣心中一陣陣的甜蜜,忍不住的把戒指拿在手上把玩着。
居然不小心的,被細小的寶石尖端刺了一下,雖然不是很疼卻也是些微的有些難受。
於是,纔有了之前的那一幕,藍羽欣根本就是一個小女孩的心態,現在她無法有大的作爲對付那狗男女給媽媽報仇,起碼,讓她心裡小小的不痛快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藍羽欣自然也注意到了藍夫人的目光,故意的擡高了自己的右手,在衆人面前晃了一圈,“母親,這是丈夫特意給我訂做的婚戒,還囑咐叫我一定要隨身戴着見物如見人,您覺得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個——”藍芷欣差點衝動的吐出髒話了,卻被藍夫人警示的一眼嚇住了,好不容易吞下了後面的話語努力地擠出一句:“是很好看。”
哼,藍羽欣,你別得意,齊天聘對你好只是暫時的做給別人看的。你該不知道吧,你這個所謂的丈夫是有病的,一旦他發作,哼,你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張天偉說了他是奉命來接首長夫人回家的,於是藍羽欣也就不多磨蹭準備跟他離開了。
藍開源本來是要挽留他們吃飯,張天偉卻是說道:“報告親家老爺,老太爺說了,讓我接夫人回家,回家吃飯。”
回家,看似兩個簡簡單單的字眼卻引起了藍羽欣的千頭萬緒,以前的她是沒有家的,藍家別墅只是她暫時棲息的落腳點。
齊天聘,如果我努力地當好你的妻子,我們也會建立一個,只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嗎?不僅僅是一套房子,而是一個溫暖溫馨的家,有着最讓讓人眷戀的溫暖,讓人有一種歸屬感。
聽到張天偉如此一說,藍開源自然不好再挽留或者什麼的,只是在藍羽欣等車的時間,不斷地以眼神按時提醒着:別忘了,回去找老太爺套套近乎,別忘了你是藍家的女兒,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沒有坐上張天偉軍牌號的車子,藍羽欣自己開車,打算先回住處。然後,再和警衛員一起回齊家大宅,老太爺和婆婆肯定也會知道她今天回了孃家,有必要去彙報一下。
跟着藍羽欣回到首長的家之後,張天偉本來是不敢進門的,雖然他以前不止一次的奉命來接首長或者回來替首長取文件什麼的。
可是現在,畢竟,他也知道,都不一樣了,這裡有了女主人,他應該避諱一下的。
藍羽欣倒是落落大方的請他進屋了,“你們不是在封閉訓練甚至不能跟外界聯繫,你怎麼突然就回A市了?”
還有八天,她在心中默默的數着,自己就可以打電話跟丈夫聯絡,親耳聽見他的聲音了;然後,再過二十天左右他就該回家了!
說也奇怪,之前雖然他們是正式結婚了變成了這個世界上理應是最親密的人,藍羽欣對他倒沒有多麼深刻的感覺。
他離開近一個月了,她居然的,開始十分想念了?這人啊,一旦有了肢體上的接觸聯繫,男女關係的確就會不一樣了,親密許多啊。
夫人讓他平等對坐,他可不敢真的託大就這麼坐下來,屁股只敢有半截挨在沙發上呢。如是這番的,將在藍家說過的話語再度的對藍羽欣解釋了一遍,然後,悄無聲息的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到了藍羽欣的面前。
“這是?”指了指面前的東西,藍羽欣一眼的問話。
“夫人,這是首長讓我交給你的,他說早就該上交了,只是之前有些東西沒帶在手邊,這次全部準備好了,正好叫我一塊帶過來。以下是首長的原話,他讓我轉告夫人您的:
媳婦,這個袋子裡有一張存摺,是過去十多年來我的存款,結婚以後作爲夫妻之間的共有財產,我應該上交的,以後就交由你打理了,是要存起來或者是拿來做一些理財方面的投資,都隨便你。那張銀行卡,是我的工資卡,每個月的津貼都會由部隊直接轉賬存進去的,作爲生活費,你可以自由支取。密碼是你我生日疊加起來的六位數,媳婦你自己猜,算是考驗我們夫妻的信任度吧。我在部隊裡花用很小,所以沒有信用卡什麼的,如果你需要,可以找媽以我的名義去申請一張,媽的老朋友是銀行行長,辦手續什麼的就方便很多了。對了,媳婦,裡面還有一萬塊錢的現金,作爲你這個月的零花錢,家裡需要改變添置什麼,你自己隨便。”
說完之後,張天偉自己倒是先臉紅起來了,畢竟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女朋友都沒有一個,口口聲聲媳婦的,他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也覺得十分驚訝,以往一向冷冰冰的首長大人居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了,看來首長夫人的影響力還真是不小啊。
藍羽欣一愣,卻是首先說道:“別,千萬別,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叫我大姐都沒關係,叫什麼夫人的,我聽着彆扭。”
打開紙袋一看,果然,裡面很是齊全,存摺、銀行卡、還有一疊紅票子,之前不是想要再買一張沙發牀他都不同意,現在居然如此的大方,任由她改變屋裡的佈置,還給了這麼多的零花錢?
藍羽欣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應該感動多一點,結婚的時候對她的態度很差,現在倒是變成知心人了?
“這怎麼能行呢,首長知道了,該要揍我了,夫人,您就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吧。”故意擺出一張苦瓜臉,張天偉慘兮兮的說着。
撲哧一下樂了,藍羽欣笑着搖頭,“好了好了,夫人就夫人吧,我只當自己一下子老了二十歲。不過,張同志,這零花錢太多了,你還是帶回去給首長吧,還有這銀行卡。我有工資,家裡需要買什麼我還花得起。”
“夫人,您叫我小張就可以了,不用的,首長說了,他送出去的東西絕對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他的女人他還養得起!”
看來,他連她的反應都給猜到了,大男人主義的把後路都給堵死了。
不過藍羽欣也知道,有些男人在這方面,的確是很堅持的。齊家人也確實對她很好,像齊夫人,怕她缺什麼又不好意思和長輩說,三天兩頭的讓家裡的司機管家買了日用品送過來。
可是,藍羽欣她也習慣了自力更生,這如今被人圈養的樣子,還真是挺奇怪的。
張天偉看着面前愁眉苦臉無比糾結的首長夫人,微微笑,“首長還說了,這套房子是他以前臨時購下的,確實太小了一點,而且樓上樓下的有些事的確不太方便。夫人您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房子,看哪裡比較合適,等他回來了正好一起去買。”
“不用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房子我看挺好的,反正目前只有兩個人住,挺合適的。現在的房價這麼貴,都是泡沫經濟的,買房子太不合算了。你回去告訴你們首長,既然他上交了財政大權,以後家裡花錢的事情都得聽我的,身爲軍人維護祖國的榮譽纔是最重要的,錢財都是身外物,不要掛心太多!”義正言辭的說完之後,藍羽欣卻又想起了張天偉話裡的另外一層意思:“什麼叫做樓上樓下的不方便,小張,你給我說清楚,這裡不只是一套房子,我和首長兩個人的新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