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謹析狠狠地拽着手中的畫作,盯着藍若雪,半晌都沒有發出聲音。
他的猜測是對的嗎?
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這個他打算呵護寵愛一輩子的女人,這個已經成爲他妻子的女人,就是詩雪?
會是她嗎?
他找不到其他任何理由來推測這些畫的緣由,只有這一點!
可是,面對這樣的疑問,他忽然不敢問了,第一次見面,他之所以救下她,就是因爲那樣的場景發生在了詩雪的身上,而後來,當他看見若雪的眼睛時,曾一度將她看作了詩雪,且一次又一次。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那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就一定是詩雪!
“你……”紀謹析開口問出了一個字,話到嘴邊,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如果他問了以後,她不是的話,又該怎麼辦?
若雪從小就因爲父母的分開而對愛情有着惶恐,作爲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問她是不是另外一個女人,她會不會多心?
他不願意傷害她,一丁點都不願意。
藍若雪本來是用毛巾擦拭着頭髮,當她看見紀謹析手中拽着的畫作時,一顆心驟然冷凝。
那些畫作是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思念,當她能夠有力氣拿起鉛筆時,她就按着回憶中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臨摹着納蘭睿淅的輪廓。
直到後來的有一天,她發現這不過是自己的奢侈而已,便不再畫他了,因爲她窮極一生,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心愛的男子了。
而今,從前那滿腔的思念就拽在丈夫的手中,這樣的感覺竟讓她覺得有些尷尬,就好像幹了什麼壞事被人忽然發現了一樣。
“我……”面對紀謹析未吐完整的話語,藍若雪也不知該做何解釋,其實如果她撒個謊,就說這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人物,謹析大概也不會多追求什麼,可是,自從上次欺騙了他之後,她便是再也不願意欺騙他了,那樣的感覺讓她十分難受。
紀謹析上前一步,凝眸看着藍若雪,聲音有些沙啞:“若雪,你這畫裡的人,是誰?”
藍若雪狠狠地提了一口氣,畫裡的人是誰,他是誰?
他是自己前世的丈夫啊!
可是……這樣的言語又怎能告訴別人?
“他……是我的……”藍若雪有些字不成句,完全說不出話來。
紀謹析聽着她斷斷續續的語言,以及眼中那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憋悶,他忽而赤紅了雙眼,眼淚就這樣流了出來。
藍若雪看着紀謹析,被他血紅的雙眸給震驚到了,還有那一滴從眼角劃下的淚水。
謹析他,怎麼哭了?
“你怎麼了?”
紀謹析的脣角顫抖得厲害,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從高空墜下一般,驚險而刺激。
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她在馬蹄之下失神,她騎馬馳騁拉弓射箭,還有手中的這些畫作。
這些無一不在提醒他,那個他猜測的事實。
“你……你是詩雪嗎?”紀謹析的這句話,問得非常的小心,聲音都帶着破碎,好像那易碎的水晶一般,只要面前的人一個否認就會摔得支離破碎。
藍若雪拿着毛巾的手登時一軟,毛巾從手中滑落,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跳猛烈加快。
她聽見了什麼?
謹析居然問她是不是詩雪?
詩雪?這個名字可是她上一世的名字啊!
他怎麼會知道?
藍若雪的眼神瞬時瞟了一眼拽在他手中的畫作,繼而再次看向他時,眼中已經雲集了淚水,她紅脣微顫,輕聲問道:“你……是王爺?”
紀謹析在聽見王爺兩個字時,眼中迸射出了一道金光,他盯着藍若雪,彷彿已經沒了呼吸一般。
那一聲王爺他有多久沒有聽見了?
王爺啊!
哈哈哈……
他何其有幸,居然能夠再次得回她?
紀謹析一把摟住了藍若雪,將頭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滾燙的淚水就這樣滑落而出。
藍若雪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紀謹析他真的是睿淅嗎?真的是他嗎?
他也跟她一樣,重活一世了?
紀謹析深深地埋在她的肩膀上,默了半晌才哽咽地說道:“詩雪?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就是詩雪。過去的這麼多年,我常常在午夜夢迴時轉醒,奢望着老天還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能夠好好地彌補你,沒曾想,老天居然……居然這麼厚待我……竟讓我再次遇見了你……”
這個世間哪裡還有比失而復得更美妙的事?
“王爺……真的是你嗎?”
紀謹析緩緩推開她,拉着她在牀上坐下,伸手碾幹了她臉頰之上的淚水,隨後握着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南宮詩雪,你看清楚,我就是納蘭睿淅,貨真價實的納蘭睿淅!”
不是你紙上的那些描摹,是真實的納蘭睿淅就站在你的面前!
藍若雪聽着兩人的名字,忽然抑制不住地哭泣起來:“嗚嗚……睿淅,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就是事實,我們居然都重生了,然後……然後還在一起了?”
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原以爲,我會孤獨地再活一世,卻不想,最終還是與你相遇了。”
“孤獨地再活一世?”藍若雪看着他,眼中帶着疑惑:“上一世,你竟是沒有再娶嗎?”
紀謹析搖頭道:“自從你去世後,我便沒有再娶了。”
他就這樣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你……”藍若雪已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紀謹析伸手攬住她,將她帶入懷中,鼻端嗅吸着她發上的清香:“詩雪,我對不起你,上一世我娶你時,並不喜歡你,後來娶了你之後,漸漸發現你其實很不錯,我就想,這樣與你過一世也挺好,卻怎麼知道,林瑾珍她竟是蛇蠍心腸,想要置你於死地,你知道當我抱着你漸漸冰冷的身軀時,我有多後悔嗎?如果我能多關注你一點,林瑾珍就不會得逞,你也不會早早離世……後來我帶着你去了東海,我將你的骨灰灑在東海之上,在東海之濱,我日夜看着大海,那樣的感覺就好像你就在我身邊一般,再後來,我又回了南臨,你生前我沒能待你好,你離開了,我便不會再娶了,我納蘭睿淅的妻子也只有你。”
聽着娓娓道來的前世記憶,藍若雪淚如雨下,她哽咽出聲:“王爺,你沒有對不起我,上一世,我嬌蠻任性,明知你不喜歡我,卻偏偏要強求,那些苦果,都是我該受的。”
他又有什麼錯,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詩雪,我真的好慶幸,這一世能夠一直糾纏你,讓你嫁給我,自從我在這個世界睜眼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希冀過能夠得到愛情。你知道嗎?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覺得好熟悉,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我第一次見你時,也覺得好熟悉,直接把你想象成睿淅了,看來人的潛意識還是非常厲害的。”
紀謹析緊緊地抱着藍若雪,閉上了眼睛,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他們糾纏兩世,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還好,還好我們再次遇見了,如此,我便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這一夜,他們抱在一起,互相依偎,互相傾訴,互相取暖,傾盡了兩世的話語,最終凝結在了雙眸之中。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時,紀謹析睜開了眼睛,睜眼的那一剎那,他還有些惶恐,生怕自己醒來發現昨夜不過是夢一場。
然而,當他看見那個靜靜偎在他懷裡的女人時,一顆心平靜了下來。
真的不是夢啊!
許是紀謹析的目光太灼熱,藍若雪也從夢中轉醒,打開眼睛時,就瞧見面前的人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幹嘛這樣看着我?”
“雪兒,你是我的雪兒!”紀謹析激動地將她抱入懷中,不停地喃喃自語。
藍若雪感覺這一刻是她活了兩世最幸福的時刻,有什麼比自己心心念唸的男人攬在懷裡更幸福的?
“嗯,我是你的,生生世世都是你的……”
“雪兒,以後的日子,我會加倍對你好的,以此來彌補上一世我虧欠你的。”
藍若雪伸手捋了一下他的髮絲,笑着道:“傻王爺,上一世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只要珍惜好現在就行了。”
“好……”
這一聲掩埋在了被套之中。
紀謹析與藍若雪在牀上鬧騰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再次起牀已經是中午了。
桑鴻山與藍蓉也特別能夠理解新婚夫妻那種如膠似漆的感覺,也不打擾他們,只跟阿姨交代,做了午飯等他們起來吃。
紀謹析二人中午起牀之時,桑鴻山與藍蓉還沒回來,兩人用完午飯之後,紀謹析便帶着藍若雪出門了,跟阿姨說他們晚點再回來,晚上不用做他們的飯了。
上了車之後,藍若雪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帶你去個你喜歡的地方。”
“哪裡?”
“去了你就知道了。”
藍若雪見紀謹析賣關子,也就不再多問。
到了目的地之後,藍若雪才發現,這是g市郊區的一座森林公園。
這個森林公園很大,因爲路難走,所以人也不算多。
紀謹析帶着藍若雪一路朝上走去,因爲兩人都有內力的關係,一路走去也沒覺得累。
沒多一會兒,就到了山頂。
山頂上沒有人。
紀謹析拉着藍若雪的手走至山崖處,轉頭問她:“我們從這裡下去,好不好?”
藍若雪驚喜地問道:“你還有這麼高的內力?”
方纔走路時她就發現了,只是沒有想到,他的內力竟然還是那麼厲害,能從這裡直接下去?
“不然呢?你以爲那天就憑我一己之力怎麼能夠將你從綁架犯手中搶回來?”
“對啊……”
藍若雪恍然大悟,紀謹析卻已攬住她的腰身,直接從山崖躍了下去。
兩人乘着風兒逆行而下,那種感覺彷彿像是回到了上一世。
紀謹析一路踏樹而行,反轉無數次後便帶着藍若雪到了崖底。
崖底有一處緩緩流淌的河流,而那河流上居然還有一個竹筏。
藍若雪驚呼:“這裡居然還有竹筏。”她轉頭看向紀謹析,笑着道:“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個竹筏是你的吧?”
“難道還能是別人的嗎?”紀謹析挑了挑眉:“我們一起飛過去。”
“好啊。”
話落,藍若雪一個點地,飛身直旋,朝那竹筏而去,紀謹析笑了笑,也一個飛身掠了過去。
兩人的輕功都很好,落在竹筏上時,竟是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紀謹析拿起竹蒿撐下水面,竹筏朝前而去。
“雪兒,當我從這個世上睜眼之後,我覺得我好孤獨,感覺自己身上的秘密永遠也不能道與第二人說,其實,我很是懷念以前的一切,然而,當我發現歷史書上竟然沒有我們存在過的那個朝代時,我感覺很慌神,以爲從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場夢而已,現在只是夢醒了,所以,後來當我無意間發現這個地方時,我總是來這裡閒逛,因爲這裡沒有人會窺視我,我可以在這裡盡情展示我的技能,也能夠守住自己的秘密。”
“現在,有你與我一起分享這個秘密,我真是覺得太幸運了。”
世間最美好的事,就是剛好是你想要的那個人來分享你心中最隱秘的那個部分。
藍若雪立在竹筏上,她身姿雋永,微風揚起她的長髮,她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笑着道:“王爺,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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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情歸到此就結局啦,開水近來胃口不好,需要整頓一下才能更新下一個番外,預計會在十月的時候更新姻緣的,姻緣是寫水墨逸與楚璇璣的,屆時希望大家都能夠支持一二,不甚感激!
後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