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啥?”郭英不解問道。
“俺要是這麼回去了,感覺來雲南就是住了個院,打道回府了。”戚祥嘆氣道:“你們剛纔也說了,雲南雖然打下來了,但距離真正平定還遠得很,且有仗要打呢。俺不能拋下弟兄們,一個人回去。”
“不是你一個人回去,傷病號都有機會回去的。”沐英道。
“那就把機會讓給別人吧。”戚祥扶着牀頭緩緩站起身,慢慢邁步道:“我都已經快好了,估計回到京城都能滿地跑了。讓人家笑話……”
“笑話你啥?”郭英問道。
“笑話我是裝病跑回來的。”戚祥悶聲道。
“怎麼會呢,老哥伱想太多了……”沐英兩人不禁失笑。
可戚祥這個年紀的人,腦子裡一套觀念早就成型了,是最難聽勸的。
兩人最後也沒勸動他,只能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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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的診斷十分準確,當天夜裡,段世叔侄便相繼嚥了氣。
兩人又沒有留下遺書,這下永遠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叔侄相約自殺,還是段明自作主張,帶着侄子去死了。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從大理城被攻陷,兩人被帶出大理那一刻起,他們就變成了兩件展覽品。而展覽品的死活並不重要……
五天後,朱楨便率領押送俘虜的大軍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此外,隨同朱楨返京的,還有三千餘名傷殘軍人,以及三千三百名陣亡將士的骨灰……
三月十五日,大軍途徑貴州稍事休整。受到了貴州宣慰使奢香和同知劉贖珠的熱烈歡迎。按計劃,原本只打算歇一宿的,結果足足歇了三宿才離開貴州。
三月底,大軍抵達沅州,由此便可登船,走水路一路抵長江,然後順江而下,直到金陵了。
四月初七,江東門碼頭旌旗招展,儀仗堂皇,太子殿下率領皇長孫、衆皇弟及文武百官,早已在碼頭等候多時了。
楚王殿下在定遠侯王弼和景川侯曹震的陪同下,剛剛走下舷梯,便見明顯長高一截的朱雄英,一溜煙跑了過來。
“六叔!”
“雄英!”朱楨趕忙張開雙臂,接住飛撲過來的皇長孫,一把把他抱了起來,狠狠親了幾口。
“想沒想六叔?”
“都想死你了!”朱雄英也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這時太子也快步走了過來。
“六弟!”
“大哥!”朱楨趕緊放下朱雄英,準備按照禮儀跪拜太子,卻被朱標一把拉住,給了他個有力的擁抱。
然後才放開他,讓他接受羣臣的跪迎。
接着朱楨向太子進獻了露布……就是一面攜有捷報的大旗。
太子雙手接過來,遞給一旁的錦衣衛天武將軍……也就是之前的帶刀舍人。 朱楨又進獻了俘虜名單,太子接過來遞給一旁的刑部尚書開濟。
然後太子與楚王相攜上了玉輅,衆皇子也紛紛上車,文武羣臣跟隨其後,再後面是禁軍押送下的三千名俘虜。
一行人在儀仗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向午門駛去,在那裡將舉行隆重的獻俘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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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輅上,哥倆才撈着說兩句話。
“去年送你東征時,萬沒想到整整一年半才能再見到你。”太子打量着愈發沉穩雄壯的六弟,拍着他結實的肩膀道:“真是辛苦你了。”
“確實挺辛苦的,不過我還頂得住。”朱楨一邊笑答,一邊打量着懷裡的朱雄英。見皇長孫已經長成了少年模樣,烏溜溜的眼珠子熠熠生輝,全身上下洋溢着勃勃的生機。
洪武十五年的這一關,看來是過去了。
哥倆還沒敘上幾句舊,隊伍出了碼頭,駛入江東門,喧騰的人聲撲面而來,讓他倆不得不先停下聊天,保持皇室威儀,應對狂熱的百姓。
提前幾日,禮部、應天府的人就開始爲今日的獻俘大典忙碌。
他們在江東門至午門前的大道上,紮起了一座接一座的綵樓,又將青石板的官道沖洗的一塵不染。
京城的百姓雖然見多了獻俘大典,但這一回的意義格外不同,這場勝利意味着皇上徹底統一了天下,至此整個中國都是大明的了。
好吧,這只是官方的說法,其實大明的百姓對雲南根本沒什麼概念。他們更感興趣的是那位,他們看着長大的龐大王爺,終於回來了。
去年徵倭軍凱旋時,他們就曾萬人空巷歡迎過。可那回,身爲徵倭將軍的楚王居然不在隊伍中,讓他們好生失望。
後來,京城百姓都聽說了楚王殿下,爲救一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好官,日夜兼程,南下兩千裡的感人事蹟,對這位殿下的好感就更深了。
永嘉侯父子也因此出了名,以至於他們被押送進京時,好多人揣着磚頭、石塊埋伏在道旁,準備砸死這兩個畜生。
幸虧錦衣衛提前得到消息,將他父子倆藏在煤車裡,瞞天過海運進宮去。
再後來,老百姓又聽說楚王殿下去了貴州,開始爲平定雲南奔忙了……聽到這消息,他們都有點責怪皇上了,這也太不拿自己兒子當人了,就是自家的牲口也不能這麼使喚啊。
不像他們,他們只會心疼殿下。
所以今天的京城的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大都是來看老六的。他和太子乘車所到之處,無不掀起整天的聲浪,人們跟着玉輅擠過來擁過去,高喊着楚王殿下的名字,如癡如狂如醉。
朱楨卻是一陣陣頭大,心說洪七那幫傢伙真是沒數,老子又不選總統,給我造這麼大名聲,不是給本王招禍嗎?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大哥卻一眼就看出他的擔心,目不斜視的淡淡笑道:“這是你應得的,也讓那些整天詆譭你的人看看,我六弟在百姓心裡的分量!”
“臣弟其實更喜歡當反派。”朱楨訕訕笑道:“當然,這看大哥需要了。”
“我只需要你做你自己。”太子微笑道:“這些年,你爲了大明,爲了這個家,實在太辛苦了。大哥不會再給你增加一絲負擔了。”
“多謝大哥……”
“但父皇就不好說了。”朱楨話沒說完,太子又嘆了口氣。
“我知道……”朱楨也苦笑一聲,老賊是不會讓他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