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楨揮別了依依不捨的沈六娘和好大兒,離開了耽羅島。
看着漸漸遠去的耽羅島,王禑和鄭夢周也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朱楨就不太高興了:“你們對着本王的領地流什麼淚?”
“回王爺,這裡畢竟跟高麗的關係還大些。”鄭夢周趕緊答道:“我們藉此表達一下,對故土的不捨之情。”
“這樣啊,那就哭吧。”朱楨這纔不計較道:“不過你們現在應該笑,而不是哭。”
“爲何?”鄭夢周問道:“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高興的。”
“撿回一條命來,難道不值得高興嗎?”回答他的卻是王禑。
“……”鄭夢周聞言沉默良久,方頹然點頭道:“不錯,要是留在高麗,估計李成桂也該對爲臣動手了。”
“他早晚也會對我動手的。”王禑輕嘆一聲道:“所以我是很願意跟着王爺離開高麗的,只是捨不得我那些美人。”
“哈哈,想不到你還是個情種。”朱楨笑道:“這好辦,你開個名單出來,我讓李成桂把她們送到南京去,你們往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多謝王爺!”王禑高興的給朱楨深深作揖,然後道:“我也沒有別的能感謝王爺的,就彈首琴給王爺解悶兒吧。”
“好。”朱楨點點頭。
王禑便讓人取來自己的朱琴,在甲板上擺好,又演奏那首《金剛城曲》來。
這次終於彈出了他想要的那種如釋重負,謝天謝地的感覺……
鄭夢周狀元之才自然能聽出王上的曲中之意。不禁暗暗一嘆,也徹底絕了那份還想再爭一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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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耽羅島後,船隊沒有南下,而是乘風向東而行,目標六百里外的九州博多灣。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擦着年根兒回京,當然要再去巡視一下,大明第二個外省——九州等地承宣布政使司了。
本來王禑和鄭夢周還擔心在這片倭寇猖獗的海域,會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但全程別說倭寇了,連一艘船的影子都沒看到。
在足利義滿按照協約規定,將所有海島居民遷回本島、四國居住,並‘片板不下海’後,曾經猖獗一時的倭寇,便成了無源之水,沒法像以前一樣,前赴後繼,剿之不盡了。
而且失去了平民的掩護,水賊船隊便赤裸裸暴露在駐日艦隊的炮口下。
經過俞通江多年來不遺餘力的清剿,眼下倭寇基本上已經絕跡了。
直到船隊駛過壹岐島時,纔看到一支威武的艦隊,緩緩迎面駛來。
明軍將士卻不驚反喜,因爲那是前來迎接他們的駐日艦隊。
雙方通過海政衙門指定的旗語聯絡後,駐日艦隊便護送着他們駛向了博多灣。
博多港中彩旗招展,鑼鼓喧天,九州都指揮使胡帛,署理按察使楊士奇,左右布政使少貳賴澄,大友親世等頭面人物,全都早早等候在碼頭上,就連平時神隱的長慶國王也來了。
朱楨一下船,二話不說先跟自己二舅來了個熊抱。衆人看到這舅甥倆的模樣,不禁暗歎果然是外甥隨舅舅,就他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朱楨又將老四之外的衆兄弟,介紹給一衆九州官員還有長慶後,便和二舅坐上馬車,緩緩駛入大宰城。
看着寬闊筆直的朱雀大道兩側店鋪鱗次櫛比,一派生意興旺,市面繁榮的景象。朱楨不禁讚道:“這才五年時間,就完全看不出那場大戰的痕跡了。”
“是啊,博多不光是九州唯一的外貿港口,北朝也全指着這裡了。”胡帛捋着花白的護心毛道:
“再加上王爺制定的政策好,九州、北朝的商人都在這裡雲集,還有國內的、琉球、高麗來的,市面繁榮的一塌糊塗。”
“唔,不錯。”朱楨滿意的點點頭,關切問道:“那舅舅呢,過得好不好,想不想家?”
“還不錯……”胡帛目光閃爍道:“當然想你外公外婆了,可一想到連王爺都在爲朝廷東奔西走,好幾年撈不着回家,俺就還能再堅持。”
“舅舅不必如此,現在不是往日了,你要是想回去,我立馬就安排。”朱楨溫聲道:“把你丟在九州島上這幾年,我娘沒少埋怨我。”
“不不,大可不必,別聽伱孃的。”胡帛竟有些急了。
“哈哈,好。我尊重舅舅的意見。”朱楨終於繃不住嘿嘿笑起來。
看到朱楨促狹的笑容,胡帛苦笑道:“王爺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來消遣你二舅。”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朱楨趕忙矢口否認。
“唉。”胡帛嘆口氣道:“其實也沒啥,就是你舅媽跟阿芳水火不容,我要是回去了,又要不得安寧了。”
當初阿芳在朱楨的邀請下進京接了沈六孃的班,胡帛就成了金蓮院的常客,但從來也不嫖,只睡老闆娘。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後來讓他渾家知道了,便各種不依。
二舅媽脾氣火爆,大動干戈,甚至一度連胡貴妃都驚動了。這讓胡帛焦頭爛額、顏面掃地,但他也是個犟種,越是這樣越不肯放棄阿芳……
結果鬧得不可開交。朱楨這個始作俑者,被他老孃揪着耳朵訓了個狗血噴頭,並勒令他立即解決問題。
後來沒多久,朱楨就領着二舅徵倭來了,九州獻土之後,他就讓二舅當了九州都指揮使。信任是一方面,其實也有讓二舅避避風頭的意思。
沒想到這一避,還避上癮來了。
“看來舅舅這幾年,過得挺舒坦啊?”朱楨笑道。
“那是。”胡帛便高興道:“阿芳把俺伺候的老熨帖了,甭管在外頭多焦頭爛額,只要一回府就一點煩心事都沒了,你說這樣的日子多好呀?”
“這樣啊……”長輩們的事,朱楨也不方便瞎摻合,便點頭道:“那你就繼續在這幹吧,不過外婆年紀大了,還是得常回去看看。”
“我每年進京述職,都回家的。”胡帛應一聲,又嘆口氣道:“其實每次都想多待一陣子,可惜每次都被鬧得待不下去。”
“唉……”朱楨陪着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