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太子出事的時候,可就在下個月。
說是在看河景的時候,失足落水而死。
朝廷派了人下來,查了半天,也就是個“意外身亡”。
還是待關家覆滅之後,她才察覺到事情不對。
而今生,平水州的軍餉案事發,太子定然是有防備的,再加上沈珩在側,出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一國太子,查軍餉要案的時候出了事,整個平水州,哪個官員能摘得出去?
所以因着軍餉案子,太子應該更平安了纔是。
可是爲什麼聽了吳大少爺的話,她又感到不安了。
吳大少爺看她臉色變得蒼白,以爲是說的事情嚇到她了,忙安撫道:“沒事兒的,你也不用擔心,其實依我說,太子殿下這麼做,恐怕不只是爲了查軍餉案子。”
李花兒也顧不上掩飾了,忙問:“怎麼說?”
吳大少爺抱着書箱,有些不確定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京中一直有開海禁、通商外邦的傳言,而太子就是主張開海禁的,這次來,怕也是爲了這事。而清水河往南,連通的不僅僅有海,還有南邊三四個邦國,可水匪一直很猖獗,所以我覺得,太子大概也是想借軍餉案子,掃平水匪吧,爲開海禁通商,做準備的吧。”
吳大少爺說完後,才發覺李花兒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異樣。
吳大少爺被她看得更不好意思了。
他紅着臉問:“我……我說錯了?我是自己猜的,你也別當真。”
李花兒又沉默了半天,終於開口問道:“這些事情,都是吳大少爺自己想到的?”
吳大少爺琢磨了半天也不懂她爲何這麼問,就一本正經地回答:
“太子主張開海禁的事情,是有一次沈先生讓我背書的時候,偶爾說到的;開海禁的事情,是我爹和北面來的大商賈談生意的時候聽說的;水匪的事情聽我們家船工說的,咱們村子這段水路安全,可是往南到了邊境處,水匪可多了……”
他還沒說完,李花兒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問大少爺的,是這個嗎?”李花兒笑得開心。
吳大少爺見她笑了,這才放了心。
他笑:“上次去州府趕考的時候,我就覺得太子此次來最大的目的,還是掃平河上水匪,不過進展好像不太好,畢竟那些水匪根深蒂固,背後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勢力,而州都督怕也不想掃平……現在這軍餉的案子對太子來說,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一樣,太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掃平水匪,給開海禁通商掃平障礙了。”
李花兒聽他說完,又打量了他一番,才嘆氣道:“難怪要來做富貴閒人的沈珩,會告訴你那樣的事情。”
她這句話的聲音極小,恰好街上有一羣結伴而行的人喧鬧而過,再加上那叫賣吆喝聲,所以吳大少爺沒聽清楚,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李花兒淺笑:“沒什麼。”
吳大少爺說是少爺,不過是個鄉紳人家的孩子,父親叔父也只是個沒進京趕考過的秀才,以前學堂裡上學的老師,也不是什麼正經人物。
可以說是無根無基。
偏偏這樣的一個人,靠着冷眼旁觀,就把事情摸得差不多了。
這還真是投胎在鄉野之間的鳳凰了。
可是前世,她可不記得有這麼個人物,甚至不記得李花兒提起過這人。
不知道是沒能進京,還是路上出了事情,亦或是別的什麼原因。
頗爲可惜。
而正是吳大少爺的話,讓她明白了自己的擔心何來。
前世自家覆滅之後,三叔和自己說過的話,讓她明白了所有的問題,就是出在“開海禁,通商列國”這幾個字上。
真個開了海禁,便成了讓利於民,朝廷收稅,充實府庫。
可是那些在海禁之時,靠着這個事情走私,中飽私囊的人,就被斷了財路。
這些人裡,有不少皇親貴胄,朝廷命官。
俗語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太子也好、關家也罷,怎麼可能不招嫉恨?
所以軍餉案、開海禁、清水河的水匪,從大伯的死到太子的死,這些事情的背後只怕都是同一撥人,在平水州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靠着一手遮天,戕害人命。
李花兒想及此,再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吳大少爺看着李花兒的樣子,有些茫然地撓撓頭,擡手在她眼前輕輕一晃:“李花兒。”
“嗯?”李花兒這纔回過神來。
“你想什麼?遇見什麼難事了嗎?”他問。
李花兒拋開那些心思:“沒事的,只是,”說着,她指着吳大少爺手中抱着的書箱,轉了話題,“你的書箱怎麼壞了?”
吳大少爺見她不想說,也不多問,而是有些可惜地說:“這是我爹考秀才的時候就揹着的,所以不捨得換,這麼多年修了幾次,本就鬆散了,誰知道剛纔被一扯,更不能用了,只好去新買一個。”
李花兒聽聞,笑道:“負笈從師,大少爺此次進京,當算是鳳凰出山吧。”
吳大少爺聽見她的話,忽而又想起來了自己曾經想問她的荒唐問題。
你真是李花兒嗎?他又在心中問了一次。
不過,吳大少爺還是忍住了,只是問她:“對了,你能做書箱嗎?”
李花兒微怔,復而笑問:“你想讓我給你做一個?”
吳大少爺笑道:“是,你都能縣衙修房子了,手藝一定不錯。”
李花兒伸出手來,認真道:“五兩銀子,一個書箱五兩銀子。”
吳大少爺呆了一下,當真開始翻錢袋,口中卻喃喃道:“可是書紙店的書箱,極好的才三兩二錢銀子……”
李花兒見他當了真,忙收回手來,笑道:“和你玩笑的,大少爺哪天走?”
“五天後。”吳大少爺放下掏錢袋的手,答道。
“好吧,三天後我做好了,給你送在哪兒?”李花兒問。
吳大少爺忙不迭地稱謝:“多謝,送在書院就好。”
李花兒笑道:“前些日子果兒的事情,你也幫了我不少呢,我沒有別的好東西,所以就以這個謝你吧,好歹替你省了三兩多銀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