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聽見這話,就有些不懂了,忙問:“井水變渾濁怎麼了?”
李大嘆氣道:“你年紀小不知道,當年你爺爺還在的時候,就和我說過只要咱們這兒井水變渾濁,就是龍王爺要生氣了。”
李花兒問道:“今年的汛情,會這麼厲害嗎?”
李大點點頭:“可不是呢?咱們這兒太平很久了,也不知道堤壩情況到底如何。前段時間吳縣令去看過,也沒聽見要如何修的事情,里正們還都等着看呢。”
李花兒邊整理東西邊想着他的話。
李大是清河村土生土長的人,會說出這番話來,肯定是有道理的。
雖然吳靈均剛回來的時候,她也有提過今年雨水太多的事情,不過她着實沒想過,今年這汛情竟然會如此嚴重。
前世,她畢竟是京城的高門小姐,那洪水降臨、滅絕千里的慘事,只是在爲官做宰的家中長輩口中聽過。
而且這幾年她在清河村,只有前年的時候,清水河漲了一次,漫過了堤壩,可也就是淹了上游和下游的幾處凹地,沿河村民的日子,幾乎沒被打擾。
所以李花兒一直覺得,清水河的脾氣還是很好的。
卻不想從洪水的事情,很可能就要發生在自己眼前了。
“我看咱們村子這兒,地勢還挺高的呢。”李花兒不確定地問,“那會淹到咱們這兒嗎?要做想些什麼嗎?要不要多備些糧食?”
張氏聽出了她的擔憂,對她道:“以往夏天,倒是峽村那樣的地方,容易被淹了,不過今年這雨水,真不好說會不會到咱們這兒。”
李花兒聽見這話,忙道:“是了,峽村正好在窄處呢,那我們要不要把外祖父、外祖母和碗兒姐姐接來住兩天?”
自張大舅事發,被判了三年的流刑之後,張舅媽就和人跑了,而張家二老並張碗兒,則一直是由李家幫襯的。
雖然兒子和媳婦都沒了,不過張家二位老人,如今倒比以前好多了。
就連中風的張老頭,如今都能靠自己起身了呢。
李花兒本想尋個人,在那兒照顧張家二老,不過他們不肯花錢,張婆子又是個好乾活的人。
所以,李花兒就託了岳家人,閒時幫忙照應一二,她則經常去送些東西。
至於那張碗兒,雖然還是那樣愛佔小便宜、愛聽牆根、愛攀比,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再不是那提不了針的樣子,也知道幫着爺爺奶奶幹些活計了。
她還和嶽娘子學了點兒繡花的手藝,這半年裡,還繡了點兒帕子,託李花兒幫她賣了,最後還讓縣裡的繡戶看好,得了個差事補貼。
錢不多,勉強夠些米糧,但總算個營生。
可見沒了禍根,總能過得舒心一些。
“好。”李花兒應道。
張氏聽見她惦記着自己的孃家,心中當然高興,卻搖頭道:“你外祖他們未必肯來,咱們家也沒那麼大的地方,再商議吧,實在不行,先送去縣裡避些日子。”
李大聽見,也對李花兒道:“既然這樣,等雨停了路好走的時候,你就去看看,再把方纔你孃的話,說給二老聽。”
李花兒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點頭應是,又寬慰道:
“既然吳縣令巡視過堤壩,那或許是我們想多了,不會有事也說不定。”
張氏笑道:“不出事最好。”
李大又叮囑了一番家中的事情,這才擡步要往外走。
而張氏剛燒了竈火,看他要走,先過來幫李大戴好斗笠,道:
“你在屯子上,也別擔心家裡。我想着這幾天再屯些糧食到花兒的鋪子裡,到時候真有事情,咱們也可以去縣裡避段日子呢。”
李大看着自家媳婦,憨厚地說了聲:“是。”
李花兒正看着竈火,見此情景,頓時笑出了聲音來。
“就是,我早就說不如咱們都搬到城裡去住,纔好呢。”李花兒故意道。
李大笑得更憨厚了,沒有接這話,而是拿好佩刀,拎着食盒往外走了。
張氏目送李大出了院門,才重新坐在李花兒旁邊,撥弄了一下竈火。
“你爹這個人呀,總是覺得破家值萬貫,不愛搬的。”她道。
李花兒做了個鬼臉:“是呀,也不知道這家裡藏了多值錢的好東西。”
這次,連張氏也不接茬了,只是柔柔地笑着,對李花兒道:“花兒,你去看看福寶,娘看着竈火就好。”
李花兒張張口,接不上話了。
這夫妻還真是一體的——一體的不但不會說謊,甚至還不會掩飾!
她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來,兩年了,都沒套出半句話,又怎麼可能這時就套出話來?
是以,她只好起身往正屋去,忽而又想起來個事情,回頭問張氏:“娘,這幾天雨這麼頻,家裡還有柴禾嗎?”
張氏在心中算了算:“還能再用段日子。”
“柯掌櫃的鋪子裡還有些柴、炭,等過些日子我帶兩筐回來。”她道。
張氏忙阻止道:“不用那麼麻煩的,依我說,你鋪子裡那些作廢的木頭,拿回來燒火最好了。”
李花兒笑道:“娘真大方,我那些木頭,廢了也是值錢的,撿好的也能做個小件,怎能燒火?您放心吧,我有數的。”
說着,便去看福寶了。
……
不大不小的雨連着下了兩天,天上的太陽才重新露了臉。
外面的路雖然還泥濘,但李花兒還是覺得事不宜遲,得快去同張家二老說明。
張氏擔心路難走,卻拗不過她,只好將之前備好要送去的東西,放在車上,又叮囑了她一番,務必要注意安全。
李花兒雖然着急,但也不敢十分快,所以走得也難,待到了峽村的時候,都快中午了。
張老頭和張婆子見她來了,心中都高興,問了好些的話。
李花兒把事情說給了他們聽,張婆子雖然不愛離開家,但也知道今年天氣不同尋常,就笑說都聽她的安排。
而在家正繡花的張碗兒看見李花兒,撇了撇嘴,還是那樣不服氣。
李花兒一笑,湊過去看了看她的繡花,笑道:“碗兒表姐的花,繡得更好看了。”
張碗兒頓時又高興了,便擡眼問她:“你不是都要嫁人了嗎?今天又來做什麼?”
李花兒愣了一下。
這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