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黑衣人,看着方纔大殺四方,一手夾着一具屍體,跑了十多裡的猛男,疼得在地上打滾,不禁紛紛大跌眼鏡,下吧都驚掉了。
方纔趙銘太過勇猛,讓他們潛意識裡認爲趙銘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好漢,而好漢就該像夏侯惇吞睛,關雲長刮骨療毒一樣,可事實趙銘就是個普通人,而且很怕疼。
他對韃子拳打腳踢,疼的是韃子,現在彈丸擊中他,疼的是他自己,這和勇不勇猛沒關係,誰中彈誰知道,那是真的疼。
趙銘翻滾好一陣,看見衆人圍着自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且傷口的疼痛似乎有所緩解,於是他在衆人的注視下有些尷尬的站了起來。
趙銘臉色微紅,剛纔確實有失威武的形象了,他心中不禁感嘆道,“真他孃的疼,老子要是落在韃子手裡,不用給老子上刑,老子肯定就什麼都招了。他孃的,一定不能落在韃子手裡啊。”
這時方纔給趙銘處理傷口的黑衣人,拉下遮面的黑布,抱拳道,“鄙人楊文驄,字友龍,不知三位豪傑姓名。”
何文成先作揖道:“學生何文成,字長庚。”
鄭森一抱拳,“學生鄭森,字大木。”
何文成一乞丐,鄭森雖是鄭芝龍之子,可是此時也不出名。
這時趙銘已經恢復過來,他想起自己剛纔的神勇,有些驕傲的一抱拳,“我趙銘,字博安。”
說完,他扯下遮臉的黑布,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孔。
對面的楊文驄看見他的臉,卻一下愣住了,臉上遂即大喜,“這不是我大侄子馬錫嗎?怎麼名字都改呢?”
楊文驄的夫人,是馬士英的妹妹,而他又是馬黨幹員,自然是認識趙銘,只是趙銘並不認識他。
馬錫的結局是北兵過江,梟首於市,而楊文驄的結局同樣不好,他從江南逃到福建擁立隆武皇帝,清軍破仙霞關,殺至蒲城,楊文驄全家三十六口被殺,而即便如此,他也沒落下一個好名聲。
因爲他是馬阮一黨,所以在《桃花扇》中被刻畫成一個小人。
趙銘有些驚訝,眼前這人怎麼這副表情,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心裡不禁一凜,“難道他認識我?”
“咳咳~”正在這時,那爲首的黑衣人,忽然一陣輕聲咳嗽,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楊文驄回過神來,忙介紹道:“三位豪傑,這位是~~~”
黑衣人揮手打斷了楊文驄的話,瀟灑的走上前,拉下遮面的黑布,露出一張四十多歲飽經風霜的臉,他滿臉微笑,開口說道:“鄙人唐南陽,是他們的首領。我觀三位都是忠義之士,不知可願意與我一起抗擊建奴,匡扶社稷!”
趙銘微微皺眉,大家也不是很熟,並不清楚底細,這人臉怎麼那麼大,上來就要招攬我們。
雖然這羣人也都是好漢,但是要招攬他們,顯然級別不夠,也沒有那個實力。
三人對視一眼,不好怎麼作答,他們早就商議好了,準備跟鄭森回福建,而趙銘也覺得,眼下只有福建鄭家還有一戰之力,他直接抱拳,不是很給面子:“這位老兄,我們不打算在此久留,我勸你們也不要在江南逗留。”
氣氛一下尷尬了,鄭森也不可能跟一個來路不名的人混,而且鄭家有錢有兵,回去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他轉移話題道:“還是先讓忠臣入土爲安,然後快點離開吧。”
楊文驄心裡還處於震驚中,自己大侄子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也就半年沒見着,沒想到他居然變得這麼勇猛。
楊文驄一直盯着趙銘,可趙銘卻完全無視他,再加上趙銘把名字都改了,明顯不想讓人知道他是馬錫,這讓他以爲趙銘有什麼別的想法,倒也不敢貿然相認。
這時他忙出來爲唐南陽解圍,“對,還是先讓忠臣入土爲安要緊。”
“哈哈~”唐南陽笑了笑,順着臺階下來,“你們說的對!”
當下,黑衣人們在地上刨出兩個大坑,將劉成治和黃伯端掩埋。
那個唐南陽將手指割破,在兩人的墓碑上提字,他想了想,一書大明忠臣劉成治,一書大明忠烈黃伯端,落款則是唐南陽敬題。
兩位老大人,不屈而死,薄棺都沒有一口,只是用布一包,便埋入土中,衆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樹林中一片荒涼地中,多了兩座新墳,淒涼無比,趙銘站在墳前一時無語。
這時何文成又淚目吟誦道,“北虜興兵至金陵,弘光失措夜奔行;勳貴膝軟臣皆佞,盡忠死事元公鳴。”
趙銘看着何文成,長得十分清秀,如果不是按過他的胸,趙銘都懷疑他是個女人,太多愁善感,把他也整得傷感不已。
這時唐南陽帶着衆人,給兩座新墳行了一禮,衆人聚集在一起,正要商議後面該怎麼辦,一名黑衣人卻忽然跑過來,急聲稟報道:“主公,建奴騎兵追來了!”
衆人一驚,唐南陽沉聲道,“有多少人?”
“有六百多騎!”黑衣人語氣驚慌。
就在這時,樹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李率泰手提大槍,騎在戰馬上,陰鷙的目光掃視四周,心裡盤算那夥南蠻沒有騎馬,算路程應該快追上了。
他追蹤水澤,順着蠻子逃跑的方向追擊,而隨着時間流逝,南蠻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到這裡已經沒有了可追蹤的記號。
他打量着遠處的樹林,眉頭一皺,勒住馬繮,大聲喝令,“去樹林裡看看!”
這時,趙銘聽見動靜,急聲道:“建奴進林了。”
楊文驄有些慌了,他死不要緊,可唐南陽不能有事,於是急聲道:“主公,你先走,我掩護你。”
唐南陽沉着臉,神情陰晴不定,“走不掉了,外面都是騎兵,出去就會被發現,我們怎麼可能跑贏騎兵。”
黑衣人聞語,一個個沒有害怕,反而神情決然,紛紛拔刀,“我等誓死保護主公安全!”
這時清軍騎兵已經進入樹林,鄭森舔了舔乾裂嘴脣,喉結蠕動,“可是不動,一旦被發現,我們十多個人,怎麼可能是六百韃子的對手?”
衆人一陣沉默,一籌莫展,何文成道:“反正不能被韃子俘虜!”
這時趙銘卻從一名黑衣人手中,拿過一柄繡春刀,長出一口氣,站了出來,“我將他們引開,你們找機會跑吧。”
鄭森、何文成一下呆住了,“博安兄,我們一起去!”
趙銘耍了個刀花,對鄭森道:“不行,大木兄,以後打仗,不能帶女眷,也不要輕信敵人,能打下來,就別他孃的廢話。”
鄭森一頭霧水,趙銘說完,便毅然向外走去。
留在林子裡,被韃子發現,一旦被包圍,那就大家一起完蛋,趁着韃子沒有合圍,將韃子引走,而憑藉我的體力,或許能夠逃脫。
三人說話時,唐南陽沉默着沒有說話,心中感嘆道:“趙博安是個猛將,可惜了!”
等趙銘走遠,他忽然出聲道,“文驄,你擋住我看博安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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