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睜着惶恐的大眼看着兩個人,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使溫柔的姐姐變成這樣。
宛白卻聲音堅定的又問了一遍:“你到底說不說?”
畢婧面色蒼白,表情僵硬,知道她如果不說的話, 宛白肯定不會放過她, 況且組長也會自己說出來。
於是她艱難的開了口:“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 組長走在前面。有兩個村民, 看起來就不懷好意, 他們把我倆身上的錢都搶走了。組長把他們推在了地上,讓我趕緊走。我當時很害怕,就趕緊跑了。”
“那你昨天回來的時候, 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宛白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事情已經發生了, 現在組長和她都受了傷, 看來是沒辦法再繼續待下去了。
“昨天,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然後就忘了。”畢婧支支吾吾的說。
“你手機還有電嗎?”宛白突然話題一轉。
“還有一點。”畢婧把手機遞給她。
宛白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送給江紹元。
“我受傷了。你能不能來一趟。”
因爲沒有信號,發送了好幾次都發不出去。
“大雨把通訊線路都沖壞了。”畢婧說道。
宛白咬住下嘴脣,只覺得特別絕望。
這樣待下去肯定不是辦法,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越來越嚴重, 這樣下去, 她變成殘廢都很有可能。
組長如今也昏迷不醒, 這附近根本沒有醫院, 看來只有先到鎮上去了。
“小風, 你知不知道去鎮上的路怎麼走?”剛剛跟畢婧說話,費了很大的力氣。現在宛白的力氣都快沒了, 氣若游絲的問他。
“出了村子,一直往西就是。”小風回答道,“鎮上有診所可以看病。”
攝像大哥,決定先開車把他們送去鎮上,然後再聯繫臺裡的領導,派人過來救援。
下午的時候,宛白和組長上了車。
組長一直在出虛汗,頭燙的嚇人。宛白比他好一點,坐在顛簸的車裡,格外的難受,只覺得骨頭都快散架了。
她咬着牙忍着。心想到了鎮上就好了。
這時她心裡纔有點後悔,當初應該聽江紹元的話。
可是,現在這麼想有什麼用呢?只能給自己添堵。
現在能不能回去都是個問題,她也顧不上跟江紹元慪氣了。如果能安然無恙的出去的話,還能夠再見到他,她一定會原諒他。
早上出發,快到中午的時候經過一個山坡。
因爲大雨沖壞了原本的路,所以,攝像大哥一個在車上控制方向盤,一個下去推車。
下過雨的泥土鬆動,推都推不動,車輪子陷進溝裡,一直打滑。怎麼都發動不了。
攝像大哥濺了一身的泥點子,但是也顧不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推車子。
“快下車!”攝像大哥突然往後退了好幾步,衝宛白吼道。
就在這時,從山坡上突然就像是下起雨一樣滾下來許多泥土。
車子受到了劇烈的撞擊,開車的攝像大哥把油門踩到了底,車子騰地發動,但卻搖搖晃晃的直接撞到了樹上。
這麼一撞,車直接滾下了山坡。
宛白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後被硬物擊中,腦袋後面好像有一陣熱流涌出來,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宛白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面下了一場白茫茫的大雪,世界安靜沒有聲響。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天花板純淨的白色,就像夢裡那片雪一樣白。然後就看到了江紹元的臉。
他瘦了很多,臉小了一圈,鬍子也沒有刮。不修邊幅的樣子,跟平時那個玉樹臨風的形象很不符。而且他的眼睛裡面都是紅血絲,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宛白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都被他握着。
他感覺到宛白手指動了動,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就像是絕望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有沒有感覺不舒服?哪裡不舒服?”
她昏迷了兩天,他兩天都沒有閤眼。整夜整夜的守在這裡。
“疼。”宛白皺起眉頭,微微闔上眼睛。
江紹元輕輕拿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裡全都是心疼:“我錯了。從今往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喉頭翻動了下,聲音沙啞:“我好擔心你再也回不來。”
宛白嘴角牽動,想要露出笑容,但卻流下了兩行眼淚。
江紹元輕輕的吻了下她的臉頰,薄脣冰涼。
“你餓了吧,我給你煮了粥。”江紹元起身拿出保溫桶。
他這兩天煮了無數次粥,失敗了就倒掉,終於達到廚師級的水平,爲的就是她醒來的時候能喝上熱粥。
他盛了一碗百合雞絲粥,用勺子舀了一勺,輕輕的吹了吹,然後送到她的嘴邊。
宛白張嘴,仔細的品嚐,味道清淡爽口。她本來就餓,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江紹元難得這麼有耐心,一勺一勺的喂她吃完。然後,又拿溼紙巾,幫她溫柔的擦了擦嘴角。
“咱媽剛剛纔走,小北接她回去的。她還不知道你醒了。”江紹元在她耳邊說着話,語氣特別小心,像是怕驚擾了一隻小鳥。
“嗯。”她多久沒住院了?大概從六歲那年起就再也沒住過院了,反而結婚後處處讓陳女士操心。
江紹元看見她臉上露出疲憊的表情,只覺得心碎。
“都怪我不好,我沒有及時找到你。不然你也不會出那麼多事了。”江紹元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宛白輕輕搖了搖頭,並不做聲。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監視你了。什麼都聽你的。”江紹元的神色悽惶,一點兒也不像平日裡那個高貴的的天之驕子。
宛白了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然後回握了握他的手。
“小斑點學會上廁所了,也從來不會亂跑。程匪得了獎,他們說要今天下午來看你。”
下午的時候,陸離果然過來了。
他提了大兜小兜的東西過來。手裡還捧了一把鮮花。
開的格外燦爛的雛菊,配鮮衣怒馬的美少年,十分好看。
護士們站在門口圍觀。
程匪站在病牀前關切的問:“嫂子怎麼樣了?”
站在門口的小護士表示,能被他這樣關心,真是死也值了。
“好多了。”宛白抿嘴微笑。
程匪也笑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可能拿到電影獎。”
“影帝言重了。”宛白輕輕說,“一家人不必客氣。”
陸離撓撓頭,嘿嘿的笑:“嫂子我也得獎了。”
“這獎,摻了不少水分。”江紹元無情的諷刺道。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養病,等出院了,我再好好謝謝你。”陸離走得很慌忙。
“趕緊走,別打擾她休息。”他如果再不走,江紹元就要轟人了,門口那麼多人,看猴一樣看他們,本來能睡着,現在也被吵的睡不着了。
“水。”宛白吐出一個字。
江紹元趕緊轉身去倒了一杯水。
晚上的時候,他也不敢閤眼,生怕她什麼時候渴了。他趴在椅子上,隔一個小時醒一次,睡得不是很深。
半夜宛白想去上廁所,江紹元小心的把她抱起來,帶她到了衛生間,卻還不放心。又叫了一個值班的小護士陪她一起進去。
宛白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守在廁所門口,一陣心酸。
於是回來的時候便叫他回去睡覺。
江紹元堅持不肯,打死也不走,就要守着她,一直到她出院。
宛白拗不過他,只好任他這樣。
晚上快要睡着了,才聽見他微微嘆氣的聲音。
這兩天,想必他過得很難。
不知道他是費了多大力氣才把她找到的,能從他一臉疲憊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來。
宛白心疼不已,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了。事情發展成這樣,並不是她的初衷。
她突然想起當時組長好像也在車上,於是問他:“組長呢?”
江紹元知道她的意思,但卻一直閃躲,不肯說。
宛白心裡知道了七八分,仍是不肯相信的問:“組長呢??他去哪兒了?”
江紹元搖搖頭。
“你快告訴我呀。”
宛白急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江紹元怕她又動氣,只好告訴她說:“他沒能回來。”
一瞬間,她的眸子黯淡如夜色。
江紹元的眼睛猶如羣星閃爍,盯着她,卻也沉默了。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組長那麼開朗,也不過才28歲,連老婆孩子都沒有,那麼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夥子,就這麼走了。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就那樣沒有了。如果她當時能夠清醒一點,如果不是她非要堅持去鎮上,也許就不會遇上山體滑坡,那麼組長就不會死。
強烈的自責涌上心頭,宛白眼眶紅了,眼睛裡熱熱的,別過頭流下來一串眼淚。
“不怪你。”江紹元輕輕的摟住她,幫她擦乾了眼淚,心裡一陣絞痛。
看見她傷心,他的心比她還要痛上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