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駕到 146、涅盤
“我沒糊塗,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她自己說的,說她不是這裡的人,說她不是我媳婦,她對我好,給我治眼睛,是因爲她佔了我媳婦的身子,她心裡覺得愧欠,但是現在,現在她惹下滔天大禍,憑什麼要連累我跟着她一起受死?所以,我要代替李家休了她。李衡,你快,快拿筆替我寫休書,休了她,她就和我們李家沒關係了,到時候就算皇上判她的罪,也是她一個人的事。”
張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屏住呼吸,身體順着牆,緩緩的滑坐到雪地裡。
李嚴氏的話讓她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就算相處過程中,李嚴氏有些包子的個性,但是看在她是老人家的份上,也是抱着那個心想事成的獎勵,她都是一忍再忍的,她總以爲自己最終可以感動她,讓她看見自己的好。
她覺得李嚴氏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一直在比較,把她和真正的張悅娘拿來比較,所以纔會有誤差。
她真的心寒了,她沒想到,李嚴氏從來,就沒有真正,把她當成親人看過。甚至連梨童姚紅姑一流都比不上。
她突然冷冷的輕笑了起來,真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張悅啊張悅,瞧瞧,這就是你一時心軟揹負下來的債。
還記得麪館做新衣服那回,她沒給方氏做,是因爲她覺得不能把方氏給慣壞了,沒想到她自己卻一直在犯這樣的錯?
李嚴氏一直拿捏着她,委屈着她,她憑的是什麼呢?
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今天的局面,都是她張悅自食其果,她活該。
一個如洪雷般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長久的迴盪:張悅。你還要再糊塗下去,你還看不清嗎?
她抱着雙膝坐在雪地裡,任由冰冷的雪沁溼了全身。讓整個人都冰冷了起來,細細想着前因後果。
一切的一切。從腦海裡浮了出來,從最開始的衣服被火燒出洞來的事件,然後到後來的種種,她突然有種頓悟。
不管是以前的悅娘,還是現在的她,李嚴氏都沒有真正在乎過。
表面上看來,李嚴氏在乎的。看重的,是她所謂的李家的顏面。
但是被重重厚繭包裹在裡面的,就是一個醜陋的事實:人都是自私的,李嚴氏只愛她自己。
一旦外界的危機會觸及到她的底線。傷到李嚴氏,她立即就會以各種藉口來保護自己,比如李家媳婦的身份,李家的顏面,兒子的顏。李家的香火等等。
原本模糊的目標陡然變得清晰,原本混日子的意識剎那間明瞭。
一道她自己豎起,囚住她羽翼的牢籠,轟然碎裂!
她慢慢的,扶着牆站了起來。臉上有一種心殤過後的絕望,於絕望中又有一種決定。
而她整個人的氣質變了,猶如二度重生,鳳凰涅盤,脫胎換骨。
張悅啊張悅,都重活一世了,還癡癡傻傻的念着前世做什麼?福緣使都說了,前世是前世,現在是現在。所以,忘卻前世的一切吧,好好過好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放棄什麼心想事成獎勵的執着吧,讓自己在這一世活的有意義,活的自由自在,纔是正確的目標!
手裡拿着大殺器,卻還過的如此窩囊,張悅,你真是有史以來,最愚蠢的穿越者!
心,變得無比堅定起來。
從今天開始,真正對她好的人,她亦會十倍反饋,而心心念念,只想從她這裡撈好處,卻又在背後捅刀子的人,她也絕不會手軟!
突然前面傳來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在這靜泌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李嚴氏的聲音也誇張的尖利起來,“李衡,你快,你快寫休書,否則等那些官兵打進來,就來不及了!”
“乾孃,你怎麼可以這樣,我不會寫的,我死也不會寫的,咳咳……”李衡也拼命急促的反駁,卻是帶起一連串的劇烈咳嗽,隨即聽到李嚴氏的聲音,“白大,白大,你別昏呀,你快醒醒,快醒來把休書寫了,否則我們李家就要敗在這個女人手裡了。”
紅姑等人聽見門外劇烈的敲門聲,哪裡敢隨便亂開,都沒有主心骨,跑到後面來問,“老夫人,二爺,怎麼辦,外面好多人敲門的聲音,開還是不開啊?”
“不能開,絕對不能開,紅姑,你去隔着門告訴那些人,張悅娘和我們一品香沒關係,我們李家早就把她休了,她不是我們李家的人,要砍頭去找她,不要找我們!”
人性竟是如此醜陋,李嚴氏在極度驚恐害怕中,竟是將心事喊了出來。
姚喜兒等四人,當即愣在原地,誰也沒想到,卻是最老實的姚紅姑跳了起來,“休書?不,老夫人,您不能這樣做啊?悅娘辛苦開面館,每天只睡幾個時辰,起早貪黑的賺錢,爲的是什麼呀,就是賺錢給你治眼睛,你怎麼能在這樣的時候給她寫休書呢,不,不可以,老夫人,您不能這樣做,您這樣做了,悅娘沒活路了,她沒活路了!”
梨童等人也卟嗵卟嗵的跪了下來,姚喜兒更上前幾步,抱住炕上李嚴氏的腿,“老夫人,悅娘嬸嬸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瞥下她呀。”
虎娃怦怦怦一通頭磕下頭,額頭立即見了血,“老夫人,如果沒有悅娘嬸嬸,不但沒有我們的今天,也沒有您的今天呀,您怎麼能做出如此背恩忘德的事來?”
李嚴氏見大家居然都和她對着幹,氣的一把揚起柺杖就把姚喜兒打翻在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跑到院子裡,唰的一下就揚手給了虎娃一耳光,滿臉戾色,猶如惡鬼。
“小兔崽子,你懂什麼,我是爲了李家,爲了你們好。你們不感謝我,反而要處處和我作對?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肝,糊塗了心腸。到時候休了她,官府只找她一人,你們都是李府的下人,也和她沒關係了,就都能活了!”
門板再度被拍的轟轟響,有尖利的聲音在外面高聲喊道,“張悅娘,你還不快點出來,耽誤了皇上的事,你想滿門抄斬嗎?”
說這話的正是呂雄!
李嚴氏渾身一哆索,那滿門抄斬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般轟了下來,她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拖起虎娃,“你如果肯幫我寫份休書,等事情平息之後,我就認你當義子,以後你就是李家的三爺了,一品香日進斗金,你到時候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虎娃一把推開李嚴氏,“住口!你不要臉,別拖我們下水,我這就去告訴官差,我是張悅孃的義子,有什麼錯,讓我一個人承擔。”
梨童幼稚的小臉上滿是堅定,“我也是,表哥,你讀了許多書,你比我聰明,你以後肯定能幫得上嬸嬸的忙,讓我去吧。”
姚喜兒滿臉絕望的看着現場每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就往前跑,跑到過道那裡的時候,淚涌了出來,“虎娃,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娃,你不能死,梨童,我娘以前不好,對不起你們,今天我就一起替我娘償還了,你們都在這裡別動,我去!”
李嚴氏突然想到什麼。嗷的一聲跳起來,身體迅速敏捷,簡直不像她自己,衝到前面,將快要到門板前面的姚喜兒給拖了回來,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喘氣如牛,“賤人,你想害我們李家,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她剛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沒有人幫她寫休書,張悅娘就還是李家的媳婦,有姚喜兒替張悅擋一命,那她呢,誰來管她?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死了,李家就真的完了!
“姐,你放開我姐!”虎娃一見自己的親姐姐,被扯着頭髮倒退着走,當時就豁出去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文人該有的斯文,直接上前就對着李嚴氏拳打腳踢。
“表姐,你放開我表姐,老妖婆,我和你拼了!”梨童早就看不順眼李嚴氏了,現在又看她想要做對不起張悅孃的事,哪裡還忍得住,左右大家都要死,乾脆在死前痛快的幹一件他一直想幹的事,替悅娘嬸嬸出口氣。
“別打了,都別打了!”姚紅姑勸了這個又勸那個,但是誰都勸不住,李嚴氏豈是好相與的主,被兩個孩子圍攻,她也管不了許多,也要下狠手了。
姚紅姑又怎麼捨得看自己的孩子被人打,當即去拉,卻反而被李嚴氏抓扯掉了一縷頭髮,臉上還撓出兩三道紅痕。
李衡氣昏過後,又悠然醒轉,只是覺得整個身體猶如掛了千金玄鐵,怎麼也爬不起來。
但是院子裡亂成一團,他只得拼了老命的爬起來,腳才觸到炕邊,整個人就滾了下去,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棍子,撐起殘破如絮的身體去勸架時,現場已經混亂的殘不忍睹了。
“住、住手!”李衡的聲音就像蚊子哼一樣,誰聽得到,再說了,所有人都打紅了眼睛,連老實可憐的姚紅姑都爲了梨童加入戰圈了,誰還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