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貴叔,你看,迎親的就要過興澤湖了,不出一個小時就到了。”耐門指着對岸的楦子山,衆親戚都站到院子邊朝那裡張望。
“聽說沒有,那楊秀芝長得乖慘了,就連走路都是一擺一擺的。
“那不是個跛子嗎?“
“你曉得個錘子,人家那個一擺一擺的是說她的腰身好,走起路來就象風擺柳一樣。”
“哦,你不把話說明白。”
聽着旁人對自己兒媳的譽美,張乾貴心裡樂滋滋的。
最高興的還是孩子們,他們你來我去,穿梭在人羣中,有的乾脆跑到半路去看希奇。
“你們看,你們看,送親的怎麼不動呢,而且都在往中間聚集。莫非出什麼事不成?”這時在觀望的人羣中有人驚詫詫的大叫起來:
“嗨,那轎子怎麼不走正道去走岔路呢?真是奇怪了哈。”
“難道會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這豬瘟。”聽着別人的議論,張乾貴拿着菸袋,把雙手背在後背,焦急的來回走着,
“張治恭,張治恭……、、、、”走着走着他就扯開嗓子心急火燎的喊起來。
“爹在喊你呢。”應答的是張乾貴的大兒子張治才,今天他是管家,負責收禮和廚房的事情。
“我把這個弄好了就去。”張治恭正在堂屋裡帖一副對子,說話間,他老子張乾貴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這個豬瘟,等你把事情做完黃花菜都涼了。”張乾貴拿起旱菸袋就在張治恭的身上抽打起來。
“乾貴叔,乾貴叔,這可使不得啊,今天是孩子的大喜日子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就是了。”看見張乾貴動了火氣,在場的人趕忙過來勸阻。
“什麼大喜哦,只怕現在是別人家的媳婦咯。”
“那怎麼可能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我、我急個毬哦。”
“啊,還有這事情,你們咋不早給我說啊。”
聽見媳婦在半路跑了,張治恭一個耿扶梯就從梯子上滑了下來。
媳婦當然是跑不了的,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就在楊秀芝仔細打量前面這個二喜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這個叫二喜的,走着走着,身子一歪,一頭載在地上泛起了白漠。
由於慣性,楊秀芝在轎子偏離了重心的那一刻一下從裡面跌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個撲爬,旁邊的伴娘是他她表姐,手急眼快,一把又把她扶了起來。
“這二喜走路不看腳下,把新娘子摔傷了,看你怎麼向人家交代。”
見楊秀芝從轎子裡摔了出來,送親隊伍裡的紅人和孃家人都急紅了臉。
“哪有你們這樣擡轎的,把人摔成這樣,今天張家的人不給我們個說法,就不走了。”
“倒在地上的二喜面色青紫、瞳孔暴突。整個身體不停的顫慄,手腳完全變型,從嘴裡不時發出令人作嘔的尖叫。
“啊,二喜發母豬瘋了,二喜發母豬瘋了。”
“真是晦氣,我看這張家的人是死絕他媽了,怎麼去請一個有母豬瘋的人來擡轎子呢。真他媽的活見鬼。”孃家人個個氣得嘴脣發紫。
“二喜耶,你遲不發早不發,偏偏在這個時候發啊,是不是成心和新郎官過不去哦。”
“是不是早上有人給他和酒了。”
“是的,早上我看見他莽起整了好幾杯。”
“哪個舅子曉得他要在這個時間發母豬瘋嘛。”
趴在地上的二喜還在抽蓄,牙齒啃着路面上的石頭,發出咯咯的聲響。
“快,快,快給他塞個帕子在嘴裡,免得把舌頭咬斷了。”
“由於二喜的母豬瘋在興澤湖兩邊是家喻戶曉的事情,大家已經習以爲常,見慣不
怪,迎親的隊伍中有人扯起了笑談。
“哈,哈,這東西抽的正是時候呢,你是不是找人掐算過的哦。”
“二喜,二喜,往常只抽幾分鐘就過去了,你今天怎麼抽的得這麼長嘛。你死了不要緊,不要連累其他人哈。”
二喜還是沒有反應,胸脯一起一伏的,兩腳在地上一蹬一彈的。
“趕緊送醫院吧,不然就會把喜事辦事喪事啦。”情急之中,押禮先生髮話了。這押禮先生一般是鄉村裡有名望的人,大家信得過他,他的話一般都有作用。
“怎麼送啊,即沒滑竿又沒擔架,他長的比豬還重。“
“這樣吧,我下來走路,你們就用轎子把他擡到醫院去。”楊秀芝抖了抖身上的泥土鎮靜的說道。
就這樣,原本用來接新娘的轎子,就臨時充當了擡二喜去醫院的擔架。
“你們是怎麼搞的嘛,把轎子往哪裡擡?”連滾帶爬的張治恭上氣不接下氣跑來氣喘吁吁的問道。
“你在瞎鬧啥子,是二喜扯母豬瘋了,看他扯的厲害,又沒有滑竿就只好用轎子把他送醫院了。”
“那,那,那楊秀、、、、呢?”
“你婆娘在那裡呢,”紅爺用指着後面穿着一身紅的楊秀芝說道。
看見張張治恭眉晃眼的樣子,楊秀芝差點笑出聲,這個膿包,那熊樣兒,什麼德性。
哎,命該如此,不覺想起她和張治恭初次見面的那一刻。
父親在本鎮的中心小學教書,由於從小受到環境的薰陶和影響,在楊秀芝身上就有着一股一般人少有的那種文氣,再加上人長得標緻,無論她走到哪裡總有一大幫年青後生跟在後面。家中有個弟弟叫楊慶,正在上中學,自己初中讀完以後,就在家幫助母親幹起農活來。她家是生豬養殖重點戶,養有母豬,每當豬崽滿月時,就會邀請閹豬匠來處理,往常都是張乾貴前往,而這次卻來了個年青人。
哼,一個閹豬匠有什麼可神氣的,還穿得人五人六的,說不一定是個大草包呢。但殷勤的媽媽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職業,而是問這問那的,又是倒水,又是找凳子,從張治恭走進院壩的那一刻她就沒有閒過。
“小夥子,你家是哪裡的啊?”
“興澤湖那裡的。”
“那可真是個好地方啊,旱澇保收,不靠天吃飯,又是平壩地,出門上山下地就像走在自己院壩裡一樣,不像我們這個塌塌,不是爬坡就是上坎,一天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
“現在分田到戶了,哪裡都一樣呢。”
“哎,那還是不一樣的,至少不那麼累嘛。”
“說的也是,那裡離場也近,就是買個賣個什麼的也方便。”
見母親與這位新來閹豬匠談得風生水起,旁邊按着裝有小豬的背篼的楊秀芝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哎呀,媽,你老給人家說這些做什麼嘛,不要影響別人工作,要是刀子誤傷了別人的手呢,你賠得起人家嗎!”
“那倒不會,這活從小就跟着父親做,就是閉着眼睛也能夠把它的養兒腸和卵米子割得乾乾淨淨的。”說着他便把頭一揚看了楊秀芝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使他的手顫抖了一下,閹豬的刀頓時落在他的手背上劃了一道口子來,頓時,血一滴一滴的掉下來。
“我說不要打岔,不要打岔,這小可好了,把人家的手傷了吧。”
“秀芝快去找個布條兒給這個小夥子包紮一下,受了風感染了就不好了。”
“大嬸,不礙事的,我這裡有紅汞碘酒擦些就好。”
“疼不?小夥子。”不過說這話時她的嘴角動了一下,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小夥子是因爲什麼才受的傷。
“小夥子,你家祖上是哪家啊?”
“哦,我是興澤湖張家的。”
“那可是個旺族啊。”
“還可以吧,祖上有人立過牌坊。”
張治恭一邊說着話,一邊忙着他手上的事情。只見他把背篼上的篩子一掀,捉住豬崽的後腿一提,在空中不斷翻來翻去的小豬不幾下就沒了勁兒,接着又把豬崽在地上一橫,一隻腳迅速踩住豬頭,另一隻腳踩住豬尾,用紅汞在豬的腹腔來回幾抹,一刀下去,端端的紮在豬崽的子宮部位,而後再用刀尾部的小鉤在裡一探,往外一掏,需要割斷的部分就出來了,用小麻線一系,把不要的部分用小刀割下,最後空出一隻手拿起擺在旁邊的鉗子,只喀喀兩下,豬的兩顆獠牙就給扳掉了,就這樣一條小豬就閹好了,動作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看得兩娘母餘興悠然。
“小夥子,你這個手藝在哪裡學的,我看這周圍十里裡八鄉的除了張乾貴有這樣的手腳,其他的我還還沒有發現過。”
“大嬸你不知道啊我就是張乾貴的兒子。”
“哦,難不怪,你一進門我就在發現你有些像老張的樣子,而且這手藝也像他幹活那樣溜麻,他現在還好嗎?”
“爹呀,他已經退休了,我是頂班的。”
“那就是說你現在也是公家的人,吃本本糧咯。”
“嘿,嘿,是這樣的,只是才進去,工資不高,每個月就五六十元錢。”
“哦,那已經不少了,我們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還要把潲水桶兒摸光養一窩豬,三個月也才收入一百多呢”。
“小夥子,你有對象嗎?”
還沒有有等她媽媽的話說完,楊秀芝就打斷了母親的話。
“哎呀,媽,你問人家這些做什麼嘛。”隨後臉色一下緋紅起來。
早有嘴快快腳的把二喜在路上扯母豬瘋的消息傳了回來。
“虧你還當你媽個村長,連人都請不帶一個好的,你這個村長當的,嗯、、、”張乾貴連連搖頭,臉色由紅轉烏,把旱菸袋在牌坊上敲得山響。
“老漢,你爲啥說啥嘛,怎麼說在我頭上了呢?是他爹說他們家二喜已經好久都沒有扯了。”
“唉,你不知道二喜的爹是個啥子人嗎,那是個出了名的筢腦殼的嘛。”
“張乾貴,你個老菸灰,你在說誰呢?”就在這時二喜的媽,一個叫苟發英的女人出現在了這裡。
“哦,是二喜他媽哦,快坐,快坐,你是請不來的稀客呢。”
“我哪有時間給扯蛋咯,我問你我們家二喜現在怎麼樣了?”
苟發英,人長得出衆,做事潑辣,幹練,很有個性,家中的事情一般是她說了算,在當地,她還有個外號叫苟標誌,但他時常感慨命雲對她的不公,讓她嫁給了唐滿金這個窩囊廢,關於她的傳言有很多,但大都是些鋪風捉影的花邊新聞。
“我給你說哈,張乾貴,要是我的人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反臉不認人的哈。”
“苟標誌,我給你說哈,今天是我兒子的大喜日子,你這樣跑來像瘋狗一樣的亂咬,就不行。”
苟發英最惱火聽見別人喊她的外號了,喊她外號就如同在大廳光衆之下脫光了衣服那樣讓人難堪。
“你個鬧三彎在胡嚼什麼呢?”張乾貴的老婆也有個外號叫鬧三彎,那是因爲她和張乾貴打架時打不贏就跑,而且邊跑邊鬧,後面的張乾貴不停的追,每次都要跑幾套彎才停下來。
兩人說着,說着,口中就來了火,相互對罵起來。
“誰不知道啊,你們家二喜是個野種,只怕是偷偷摸摸沒有做好吧。”
這下可惹毛了苟發英,就在大家沒有注意的時候,兩人已經扭在一團,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時,天空飄起了小雨,兩人完全滾在泥地上,頓時滿身泥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