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沒有傳開人的聲音,只有呼吸聲在耳邊。王國華端坐舉着電話不動,對面的水中菱神態岸然,端着一杯咖啡神態悠然,輕輕的吸了一口不帶‘奶’香的香氣。
良久……,王國華手舉着電話有點僵硬的時候。“你認爲對的,就去堅持吧!”
“你不說,我也會堅持啊!”王國華走進這個屋子以後,第一次‘露’出笑容。對面的水中菱似乎看見了讓她不滿的東西,輕輕地撇了撇嘴。
“哦,那掛了!”這一句,淡淡幽怨撲面而來。“好,就這樣。”
又過了三五分鐘,對面的水中菱杯子裡的咖啡都涼了,王國華放下電話,臉上笑容依舊。
“真是搞不懂你們兩個!”水中菱嘟囔一聲,似乎有點無聊的四下看看,擡手看看手腕上的‘女’式‘浪’琴表道:“不早了,還能談一會麼?”
王國華收起笑容點點頭,水中菱又一次‘露’出微微的不滿撇了撇嘴,放下咖啡杯子坐正了身子,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一疊打印的稿子道:“中天集團在海外的業務陷入了困境,你對此有何看法?”
王國華微微思索後,淡淡道:“我聽說過這麼一個笑話,某首長帶着一個企業家援助非洲某國的代表團出訪,按照習慣,首長要給對方題詞以示留念。首長題詞曰,‘勤勞善良,聰明勇敢的xx人民萬歲!兩國人民友誼萬歲!’題詞之後,對方領導表示,‘我們的人民聰明勇敢’,但是不勤勞。善良這個字眼,對方的領導人沒提。”
水中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了一會之後嘆息一聲道;“是啊!”說着話,水中菱擡手‘揉’起腦‘門’,甚至還拿拳頭輕輕的敲打着,好一會才慢慢說道:“體制下的官本位思維,不是說能改變就改變的。國企在海外賺了還是虧了,對於一些人而言並不是重點,只要屁股做的穩就行。好了,拋開這些,你能給個方向麼?”
“能,但是給了你們也未必能做得好。”王國華說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水中菱微微的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笑道:“也許吧,但這個不是你該關心的。你只要告訴一個大致的方向就行。”
“我給你舉個例子,西方某化妝品牌,在進入亞洲某國市場之前,整整做了兩年的市場調查。寫出來的調查報告,足足四五千頁。內容可謂包羅萬象,一些看上去跟市場無關的細節,也被寫如報告中。試問,中天集團在東南亞某國投資之前,準備了多久?”王國華說的很客氣,也都是實話。水中菱的臉,卻在實話面前紅了。
“好了,不說這個。你怎麼看有爲集團在海外的運作。”水中菱的呼吸變得有點不正常,臉上閃過一絲焦躁。
“哧!”王國華冷笑一聲道:“我又不瞭解有爲集團在海外的投資和經營,你讓我從何說起?”水中菱平穩了呼吸,語調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不緊不慢的笑道:“大致談一下看法吧。”
看法?王國華腦子裡閃現出記憶中的一角,沉‘吟’了一番慢慢道:“信息產業快速發展是未來的‘潮’流,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即便有爲集團在某些技術方面已經達到世界水平,價格方面也有巨大的優勢。由於有爲集團習慣了國內的經營模式,一旦走出去,因爲不熟悉遊戲規則,又喜歡自以爲是,結果必將碰的是頭破血流。”
水中菱聽到這裡不由‘色’變,‘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道:“難道說國內的企業就不該走出去?”王國華冷笑道:“你這是斷章取義。”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有爲集團的死活跟我沒關係。不早了,休息吧。”水中菱不耐煩的站了起來,王國華也站起來道:“那麼,告辭了。”
“你等一下!”水中菱在身後大聲道,王國華站住回頭。“你能過來幫我們麼?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
王國華默默的站了一會才道:“我可以幫楚楚做任何事。”水中菱焦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房間已經給你安排好了。”
王國華轉身出‘門’,大步流星上了電梯,來到樓下時,高升把車子開到了面前。
“王先生,請等一等。”之前帶路的‘女’秘書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王國華已經在車上坐下,關車‘門’的手停住道:“還有什麼事情?”
“這個,給你的。”‘女’秘書遞過來一個卷軸,王國華接過對高升道:“開車。”
總統套間內,楚江秋慢慢的踱出臥室‘門’,皺着眉頭走過來抱着水中菱的肩膀,輕輕的搖搖道:“好了,這小子不識擡舉,你別在意。”
水中菱搖搖頭道:“沒事,我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摟着愛妻,楚江秋比許多當下電影演員帥很多的臉上爬滿了無奈,悠悠嘆息道:“這小子其實啥都不懂,或者說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相,遠遠不是他能看到的。”
車子在黑暗中開的穩當,王國華臉上的愁容隱約。真的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麼?王國華腦子裡浮現的是曾經一個國企高層朋友喝醉時說的話。“都說政fǔ裡頭黑,其實國企裡頭更黑。要知道國企做的都是大項目,要拿下某個大項目,上上下下牽扯到的關係多的數不清。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一些國企跟洋務運動時興辦的企業也差不多,都是上下其手中飽‘私’囊,都是拿着老百姓的稅收辦企業,反過來依靠壟斷經營再剝老百姓一層皮。”
是酒後真言還是良心發現,王國華不得而知,不過言猶未盡倒是真的。這樣的企業走出國‘門’,誰能救的了?
那麼真相呢?真相是什麼?真相是給你看的就叫“真相”。(下略五百字,因爲太反動。)
高升是個很神奇的傢伙,不管走到哪裡,總能找到‘性’價比很高的住處。比如眼見的這家某區糧油招待所,房間內部的環境比一般的三星級賓館也不差,價格卻只有一半。
進了房間王國華笑着問高升:“這地方怎麼這麼便宜?”高升齜牙道:“這種地方很多啊,你是當官的,你應該比我清楚。”王國華一想也對,覺得自己問的真是多餘。
招待所的一樓有個喝早茶的茶樓,下樓來仔細一看,接待大堂其實只佔了一樓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地方都被開了茶樓。越州人的經濟頭腦確實發達,這一點必須承認。
喝早茶的時候,王國華把昨夜的事情串起來想了想,不由微微一笑。尋思着去見一見許南下還是就此回去的時候,電話鈴聲又響了。還是那個很‘私’人的手機號碼,拿起一看,還是昨夜那個陌生的號碼,現在不陌生了。
“在哪?一起喝早茶。”似乎水中菱絲毫沒有留下不快的記憶,語調還熟絡了一些。
“我已經在用早點了。”王國華淡淡的回了一句,水中菱不知道跟誰說了一句什麼,沒有‘挺’清楚。很快就道:“告訴我地方,我過來。”
王國華……。
十分鐘後,一輛很普通的皇冠車停在茶樓‘門’口,蹲在‘門’口‘抽’煙的高升站起來,瞅了一眼車窗裡的男‘女’,默默的上前一步打開車‘門’。楚江秋的秘書站在對面有點尷尬,邁步下車的楚江秋看見高升便笑了笑道:“什麼時候想給我開車,你說話。”
水中菱跟着下車時笑着罵道:“你真是啊,別以爲只要鋤頭揮的勤,沒有牆角挖不到。”
楚江秋哈哈大笑起來,看見站在臺階上的王國華時,表情和善,目光使人如沐‘春’風。王國華真的面對楚江秋的時候,涌起的是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似乎面前這個男人,天生就是那種心雄萬夫傲睨天下的人物。
這麼一份氣度,王國華突然發現,其實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楚江秋髮現王國華表情中流‘露’出來的一份異常時,不由微微笑了笑。以前對這個倔傲不遜的傢伙的不滿,瞬間被早晨的微風帶走。
“我記得,我們沒見過面。”楚江秋說着伸出手來,王國華腳下本能的搶上一步,握住這隻有力的大手,平靜的回答:“楚省長氣勢不凡,即便沒見過,也能一眼就看出來。”
楚江秋呵呵一笑道:“原來,你會拍馬屁啊?真沒看出來。”說着回頭沖水中菱一笑道:“這小子還有救。”水中菱上前一步,一改昨夜給人的第一印象,顯得端莊大方充滿了親和力的微微一笑道:“國華,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阿姨。”
王國華表情呆滯了一下,微微低頭道:“阿姨,裡面請。”
這種市井之地,王國華原本以爲這兩位不會太習慣,沒曾想兩人顯得比王國華還熟練自然。水中菱坐下後擡手叫住過來的小車子,這個那個點了七八樣吃的,又要了兩碗白粥。
邊吃邊談是這種地方的特‘色’,剛纔見面時還是氣勢不凡的楚江秋,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鄰家大叔。“餓了,先吃東西。”
楚江秋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坐在邊上的水中菱則是不緊不慢的。已經吃過的王國華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看着兩人若有所思。
也就是五分鐘的樣子,楚江秋放下筷子,端起王國華倒好的茶喝了一口道:“教你一個乖!要想吃到正宗的地方特‘色’,就得來這種地方。”
王國華笑了笑,沒有答應。楚江秋意識到自己賣‘弄’的對象有誤,絲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搞錯對象了,你這小魂球應該比我內行。”
說着衝王國華伸出兩根手指道:“煙呢,一點都沒眼力勁。”一邊說着,還一邊小心的看着水中菱的反應。水中菱似乎什麼都沒看見,依舊不緊不慢的喝着粥,夾着一隻鳳爪小口的吃着。
王國華覺得自己有點暈,慌忙的給楚江秋遞過去煙,點上火之後,楚江秋很享受的吸了一口道:“飯後一支菸,快活啊。我說你這魂球,‘挺’會拍馬屁的,怎麼到了地方跟上司搞不好?有點事情,沒不要做的那麼‘露’骨嘛。你看看李國光那個小王八蛋,他就比你滑頭,知道讓你頂在前頭。你這魂球,還在責任書上簽字,說的好聽一點,你是負責。說的難聽一點,你的責任心被他利用了。”
王國華有點哭笑不得的回答:“只要能把事情做好,擔責任我倒是不怕的。大不了不做這個官就是!”楚江秋夾着煙的手僵硬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跟着停滯了一下。手慢慢的放下來,輕輕地掐滅了菸頭。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楚江秋低聲嘆息了一聲,扭頭對水中菱道:“這一次你看人比我準。”水中菱不慌不忙的拿出紙巾擦了擦嘴,然後才道:“是楚楚看的比你我準。”
夫妻兩的做派,在這喧鬧的市井之間,展現給王國華的完全是一面根本沒有想到的景象。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楚江秋,已經從中天集團那些失敗的投資中看見的楚江秋,與面前這個活生生的楚江秋完全無法聯繫在一起。
百聞不如一見啊!
“聽說你是一個‘精’力旺盛‘玉’望強烈的魂球,這麼說,沒冤枉你吧?”楚江秋回過頭來,很突然的問了這麼一句。王國華一時沒琢磨過味道來,啊了一聲之後,微微的停滯了一下道:“你直接說我‘挺’‘花’心的就是了,我不介意。”
這時候水中菱咳嗽一聲,站起道:“你們慢慢聊,我出去逛街,聽說這條街上有不少賣本地特產的小店。”水中菱說着留下一個婷婷嫋嫋的背影遠去了,楚江秋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這一次主動伸手拿起王國華面前的中華煙,自己給自己點上一根。
“‘花’心不‘花’心的,對男人來說都是小節。但是你‘弄’的人盡皆知的,就是愚蠢。不管你結婚沒結婚,身在體制內,有的事情就得裝着沒那麼一回事。做人跟做官是兩個概念,做官要學會臉面三刀,要學會心狠手辣。做人就不能這麼幹了,至少要讓人覺得你的品德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