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一天開始了，早晨的風有點涼，站在陽臺上的王國華被吹的一抖，殘存的睡意盡去。辰州的早晨不像故鄉的那樣安靜，儘管才七點，這個城市裡生活的人們中大多數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陽臺上一番活動筋骨，這裡終究不比在鐵州的住所，只能簡單的在陽臺上活動，王國華習慣在早晨漫步，在這裡只能作罷。
昨晚上的事情在王國華的腦子裡浮現，陸永浩這個省委常委濱城市委書記，留給王國華的印象並不算好。當然這個標準有點高，王國華大致是用冷雨或者許南下的標準來衡量的陸永浩，從這個標杆來看，這兩位長者給王國華帶來的影響可謂深遠。
陸永浩以及他這個圈子裡的人，在私生活方面必然存在問題，這一點王國華很清楚的認識到了。但是在這個問題上計較在王國華看來意義不大，一個私德有虧的官員，在王國華看來比那些坐在位置上不幹事，或者幹事還起反效果的官員要可取一些。
王國華倒是瞭解過濱城的情況，陸永浩在任期間，濱城發展的很快，城市的規模和現代化城市的程度不在省城辰州之下。這裡無疑有地理的因素，但是跟一個市委書記對城市發展的觀念也有很大的關係。
也就是說，陸永浩在濱城乾的還不錯，而且也是一個做事的人。當然陸永浩做事的動機不得而知，王國華也不會關心這個，現階段王國華考慮的是不斷的積累自己在東海省的基礎。
結論無疑是很明顯的，陸永浩只能作爲一個同盟。而不合適做朋友！王國華其實很清楚，走到他這一步，想在官場上找到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是沒有可能了，今後在往前走的路上，更多的是利益捆綁、妥協，還有就是培植一個服從於自身的利益集團。這個利益集團的規模，決定了自己今後能走多遠，走的穩不穩。
會議時間提前十分鐘。王國華的車子出現在省委招待所的停車場內。今天這個會議內容是啥，王國華還沒有得到通知。招待所大堂處設有接待處，下車後快步跑過去的都是秘書。湯新華也不例外，王國華走過來時他已經拿到了一份學習材料。
王國華掃了一眼標題，“深入學習XX同志在XX會議上的講話”。標題是紅字，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這一次的學習材料居然是中宣部和省委聯合下發的。
走進會議室，王國華掃了一眼身邊的位置上放着的名牌，左邊是鍾炳南，右邊是郝龍光。鍾炳坤這個名字，王國華倒是知道的，濱城市委副書記、市長。下面應該沒有陸永浩的位置。身爲省委常委，他的位置應該在主席臺上。
王國華落座沒一會，郝龍光便出現了，顯得很匆忙，看見王國華已經先到了，郝龍光沒有了過去的倨傲，頗爲客氣的招呼：“書記，您已經先到了。”
應該說最近一段時間。郝龍光顯得很安穩，心思都在電解鋁的項目上。發改委的紅頭文件沒有最後出臺，這個事情就不算大功告成，就存在變數。今天的郝龍光看上去臉色不錯，似乎有什麼喜事。落座後便低聲道：“書記，趁這個機會跟您簡短的彙報一下，發改委來通知。讓我去一趟京城。我訂了明天的機票，您看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這個位置就擺的很正了，也就是郝龍光看清楚了，鬥是鬥不過王國華的，認慫反而有好處。就拿這個電解鋁的項目來說。據可靠消息，項目的規模比起之前有所放大。到底增加多少資金，郝龍光目前還不知道，估計這個增加的程度跟活動的力度成正比。在這個問題上，郝龍光自認沒有王國華的支持難有作爲，所以態度必須端正。從結果上來看，王國華這個市委書記，並沒有預想的那麼霸道，伸手程度完全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說起來這個結果有點諷刺，郝龍光幾次私下裡想這個事情的時候，多少有點感慨，“人心不足害死人啊！”
從王國華的角度來說，郝龍光的態度不是關鍵的，關鍵是他心裡怎麼想的。現在看着他是老實了，但是從王國華的心裡來說，時時刻刻還是要防着他三分的。必要的壓制，那是不可少的。現在王國華的中心不在這個上面了，所以郝龍光的請示並不太在意。
“你看着辦就是了，靈活一點。只要項目能最後敲定，市委全力支持。”王國華還是很含蓄的，沒有過多指手畫腳的意思。這個態度完全是建立在王國華已經知道內情的基礎上，所以不像郝龍光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王國華剛說完，左手邊的位置就來人了，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個子不高，地中海的頭型卻梳看一個大背頭，沒有采取地方支持中央的格局。看上去很精神的一個人。
“國華同志先到了，你好啊！”鍾炳南很熱情的主動伸手，王國華趕緊站起來，握手之際，能感受到這個鍾市長的手很有力。
“鍾市長好！”王國華笑着握手，卻沒有進一步交談的意思。因爲這個時候，主席臺上已經有人走出來，陸永浩也在裡頭。
因爲距離的關係，王國華看不清楚跟陸永浩並肩走着並笑談的那一位領導是誰。下意識的，王國華看看臺上道：“領導們出來了。”
鍾市長看了一眼臺上，淡淡道：“孫部長和陸書記出來了，其他領導也該出場了。”
王國華心裡一顫，臉上平靜的落座，順手拿起會議材料，朝鐘炳南笑了笑，示意不方便交談了。鍾市長坐下後低聲道：“國華，我可是南天省人啊，老家是恩州市的，按照以前的說法，你曾經是我家鄉的父母官。”
王國華聽着這話心裡一動，臉上卻是保持微笑道：“真是巧啊。”說完這四個字，王國華就沒說話了，鍾炳南面色一怔，笑了笑不在說啥。實際上這個時候的鐘炳南有點後悔了，王國華從恩州到鐵州，這是擺明的被貶，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鍾炳南想歪了，王國華的心思實際上是在捉摸這個鍾市長爲啥這麼熱情，兩人之前毫無來往，憑什麼？這時候主席臺上出現一行人，嘩嘩嘩的掌聲開始了，走在前面的正是馬躍東。
很尋常的一次會議，馬躍東講了一個小時不到，劉兆銘接着補充了幾點，會議時間差不多到了。正常的路子，該副書記再來幾句，沒曾想話筒到了宣傳部孫部長的手裡。
“同志們，我說兩句題外話，南海撞機事件最近引起了不小的反響，辰州幾個大學都鬧了起來，學生們上街示威遊行，新聞上都放了，這裡我就不多說了。我要強調是，當前這個形勢下，作爲國家幹部，對於民間的情緒政府輿論要給予正確的引導。不要隨便發表不負責的言論，更不能就此事對媒體的表態。”孫部長說的很乾脆，又急又快的就放下了話筒。
“散會！”省委秘書長起身宣佈，一干領導先走了，下面才紛紛起身。
王國華匆匆起身，衝鍾炳南笑了笑道：“鍾市長，我還有事情，先走一步。”王國華走的很乾脆，這讓鍾炳南想說啥也沒來得及，只能是苦笑搖頭。郝龍光過來笑着招呼道：“鍾市長好。”鍾炳南客氣兩句，沒有太多話，收拾收拾也走了。這個結果讓郝龍光頗爲鬱悶，鍾炳南這個態度真是典型的區別對待。
心裡雖然不快，郝龍光還只能憋着。論級別，人家是副省，坐在下面開會那是因爲不是省委常委，正常的時候想跟人坐着一起開會都沒這個資格。
鍾炳南也走了，郝龍光心裡嘀咕道：“牛什麼牛？不就是計劃單列市的市長麼？”
王國華還真是不願意跟鍾炳南多話，原因很簡單，市長跟書記是天然的對手。不管王國華承認不承認，現在他跟陸永浩的關係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隱隱有了盟友的意思，就衝這個，王國華也不好在這個場合跟鍾炳南太熱絡。
走出會議室，湯新華拎着一個大袋子迎上前來，王國華掃了一眼道：“哪來的？”湯新華笑着解釋：“會務組發的紀念品，一條羽絨被。”王國華奇怪道：“以前也開過會，怎麼沒見發東西？”
湯新華笑道：“全省幹部大會的話肯定是有的，這個小會還真不知道爲啥也發了紀念品。我只是聽說，這是省委秘書長的意思。”
話音剛落，就有人招呼道：“鐵州市的王書記，請稍等。”回頭一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追出來，王國華還是見過他的，總是跟在省委秘書長肖敬的身邊，應該是秘書。因爲接觸過，王國華保持一個比較客氣卻不親熱的態度，笑着看他過來。
“王書記好，秘書長有請！”聲音不大，態度也很好。王國華笑着隨口問：“怎麼稱呼？”
“錢雨山，秘書長身邊跑腿的。”這話倒是很謙虛，態度也沒有一般省委常委身邊秘書天然帶着的一種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