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尉,向陽公主的信。”
太尉強撐力氣坐起身,接過小廝遞上的信。如他所想,秀麗王和三皇子果真沒死。向陽也建議輔佐三皇子登基,燕彤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宅心仁厚。百姓經歷此難,着實需要一個仁慈明君安撫。燕彤是不二人選。
至於他只會吃喝玩樂,從未通曉治國理政也無所謂,只需要設立攝政王,將國事交於他人之手便好。
白彥是預言中的天鳳,這燕國江山遲早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她果斷勇敢,守衛燕都獲得百姓一衆好評,此去征戰雖然失敗,但是回來的士兵都對她讚不絕口。
不管白彥到底是不是陳家人,她進宮不過就是一個小宮女,甚至被掌事姑姑欺負,此刻她已經是秀麗王,說是運氣也好,實力也罷,總之從古至今無人能及。
她是目前攝政王的不二人選。
“給我準備筆墨。”披了外衣從牀上下來,太尉走得很慢,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就是天下百姓能夠安穩生活。
“三皇子逼宮,設立攝政王。”簡單一行字過後,他的手就開始顫抖,一個掉落在宣紙上,不得不放下筆重新躺回去。
五天之後就是祭天大典,皇上請了幾十位巫師,連帶掌握狼煙秘術的神婆。只要不到最後一刻,他身爲太尉就要勸阻陛下收手,哪怕是落得肝腸寸斷,死無完屍的地步,也絕對不能眼睜睜看着無辜幼童被殺害。
一生將利益作爲衡量事物的砝碼,哪怕是這樣不怎麼善良的人,現在都覺得燕王過分了。在戰場上無論打得多慘,多卑鄙無恥都可以被原諒,但是那是手無寸鐵的小孩,憑什麼要經受這樣的結局,被活生生放血而死。
與此同時,三人一路策馬揚鞭,幾乎沒有片刻停歇。一天之中能收到幾十個線人給的書信,都是有關祭天大典的進程。
他們只有五日時間,可是汗血寶馬沒日沒夜奔跑到燕都也最起碼五日。那是種無力感,就像在你面前殺死你的摯愛,你明明可以救他,卻動不了,連話都講不出來。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們細算剩下路程,秦月明還是搖搖頭。“時間不夠。”
“我們現在距離燕都還有差不多一半的路,馬也會跑累,速度會變慢,我們可能還要三天。”
“再要三天,那五個孩童就見不到太陽了。”燕彤撫摸着馬鬃。身爲三皇子,他知道父親幹出來的一樁樁好事,但是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慈愛的父皇,每日抱着他,給他講故事的父親,會爲了山河解盤取幾個孩子的血液。
他手指僵硬,眼淚撲騰下來“他怎麼會這樣,哪怕是殺人我都能理解,可是,可是居然要放幾個小孩的血。她們得多害怕,眼睜睜看着自己死掉,就是爲了成全一個昏君的野心。”
燕彤難得正經,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下這道命令的人是父皇。
“當初,他因爲預言殺別人的時候無人阻止,從來都沒有人告訴燕王這樣不對,自然到今天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皇上,倒像是一個信徒,信奉的事物還那麼荒謬。”
白彥沉默了好久,她反覆回想收到的每份線報。
燕王要舉行祭天大典,地點是連秋山山頂。
連秋山就在燕都城郊,那座山非常高,雲朵都在半山腰,想要到連秋山,起碼要翻過十幾座小山。
那些山路崎嶇,要走上十天半個月,可是到現在爲止,皇上都沒有出發,那五個用來祭天的女嬰也沒有被運走。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想着走陸路,而是走水路。
劉秋山下有一條河,河水清亮,平靜,沿着河坐船,僅需要一天時間就能到連秋山腳下,爬山不過再用半天,到第五天入夜,時間剛剛好。
女童會趕在皇上之前出發,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們要阻止祭天大典,也不一定要見到皇上,只要把女童放了就完事了。
“我們不要往燕都走了,我們直接去救人,把女童救出來,他們拿什麼祭天。錯過了良辰吉時,就還需要等十幾日。”
“月明,你知道燕都外面那條河是怎麼流的嗎?”
秦月明當然知道,走南闖北,那麼大一條河,每個拐彎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是打算直接把他們攔在路上?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既然是祭天大典,燕王肯定會派很多人馬押送女童,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燕彤明白了白彥的意思,他原地跳躍,吸引二人注意力“雖然困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攻不行,那我們就守。河流流經不少山脈。我們在山上佈下滾石,混戰之中再救人離開,有何不可?”
“女童也可能有危險。”
“秦月明輕功驚人,救幾個孩子出來應該不是事吧。”
“不是事,我到時候在籠子上綁上繩索,你們直接拉上去。”秦月明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不正面迎戰,不管他們派多少人,一百個兩百個,還是一千個,對於他而言都不是事。
“可是你現在身體不好,要是再受傷怎麼辦?”秦月明願意,白彥可捨不得。秦月明每次受傷她就想殺人,她一不希望秦月明爲了自己屢次受傷,二不願意自己控制不了情緒,成爲怪物,還有可能把自己氣死。
“我不會受傷。我們必須要把女童救出來,她們不能因爲別人的貪心而枉死。而且祭天一成,你——明白的。”
“走,我們攔人去。”
北邊軍營中,唯一身着便裝的男子走進將軍的營帳中。見到江柳煙回來,向陽將所有人清了出去,二人獨處一屋,她毫不客氣和江柳煙擁吻。
原本粉紅的嘴脣染了一層口脂,向陽不得不爲了正事放棄自己可愛的江柳煙。嘴脣挪了個地方,邊親他耳朵,邊聽他說話。
“秦月明可能活不了太久,他身體損傷的厲害,如果沒有墜崖可能能活三四十歲,現在連25都活不過去。”
連二十五都活不過去,可惜了白彥的真心啊。“難怪,歷史上沒有秦月明這個人,他還沒有綻放就直接開敗了。”
“公主,還有件事情。”江柳煙摸着下巴,斟酌好久才說。
“歷史上的白彥非常殘暴不仁,也非常厲害。她統一了整片大陸,殺伐果斷,燕王所有子嗣最終都死在她手下,三皇子死得最晚,但是也最慘。她並不能算得上是個好皇帝,赤火病一爆發,她就只能殺人取樂,不斷爭搶土地滿足內心空虛。”
向陽點點頭,這話說的沒錯,歷史上的白彥就是這樣的皇帝,開創女皇的先河,卻也讓人聞風喪膽,最毒婦人心形容她太合適了。以至於她死了幾百年,墓碑之上,都無一字。
蓋棺定論,可是棺材入土上百年,照樣無人能評價這個人的功過。白彥的殘忍比起燕王有過之無不及,可是她卻能收集到三大寶器。
若不是想要回家,知道以後是這樣一番血腥光景,向陽說什麼也不會讓白彥活下去。她太強大,強大到可怕。
“可是我在想,白彥如今雖然病症已經顯現,但仍然善良並非格外殘忍。她發病時候,生切太子皮肉,聽到秦月明的話,她就放下刀了。秦月明能讓她平和,穩定病情。”
江柳煙頓了頓“公主,可能就是因爲秦月明死了,白彥才病情爆發,性情大變,成了那樣一個人。”
向陽想都不想接着說“如果秦月明不死,是不是她即使是女皇,也不會血染大地了。”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