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掛掉手機,朝手機啐了一聲,陳鵑面對着寬大的鏡子整理一下儀容,自言自語道:“跟着她們這麼久,終於不用整天素面朝天了!”
從手包中拿出化妝盒,陳鵑剛剛想要撲粉,但是猶豫片刻又覺得不好,肯定會被男人看出端倪的,於是收起化妝盒,對着鏡子自信地擺出一個勝利的手勢,說道:“老孃,要做個自尊自強自信自立的新時代女性!嗯!”
說到最後,陳鵑用力地點點頭。那模樣讓剛剛進了洗手間的女子莫名所以,頗爲驚訝。
陳鵑訕訕一笑,快步離開洗手間,然後兩隻手拿着手背放在腹前,十分淑女地朝趙元走去。
背對着陳鵑的趙元看不到向自己走來的陳鵑。此時他似乎同樣接到了電話,他看了一眼來顯,回頭看了一眼,陳鵑過來的身影恰好被一根復古式的柱子擋住了。趙元鬆了一口氣。
“爸!”
“怎麼樣,陳望風的女兒還可以嗎?”
“還不錯!臉蛋和身材都是上上之選!不比孫丹妍差到那裡去!”趙元得意一笑。
聽見趙元的讚美,陳鵑美滋滋地笑了笑,想了想,坐在他背後的座位上想要偷聽他和他父親在談些什麼,權當深入瞭解這個男人背後會是怎麼樣的模樣。
都說,每個化妝技術出神入化的女人背後,都有一張慘不忍睹的臉;同樣道理,外表斯文儒雅的男人,都有一個難以言喻的陰沉背面。
“你滿意就好!總之呢,我不管她是殘花敗柳也好,名門淑女也好,她和孫丹妍義結金蘭,關係密切,娶她做妻子,對我們趙家有很大的好處!至少我們趙家能通過陳鵑向孫丹妍拉到不少訂單!更何況陳家自身家底也很豐厚,娶了她你一點都不虧!”
“放心吧!爸爸,我能看出來,這個美人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說不定,晚上我就不回家了!先這樣吧,她快要從廁所回來了,我掛了!”
關掉手機放在桌子上,幾乎同時陳鵑也從身邊經過回來,趙元嚇了一跳。
“怎麼了?跟見鬼了一樣?”陳鵑笑吟吟地說道,“難道剛纔那通電話是你其他女朋友的?”
趙元笑了笑,掩飾臉上的尷尬,說道:“不是,是我父親的!”
“喔!”不知怎麼的,從洗手間回來後,趙元覺得陳鵑似乎變得有些意態闌珊,“想不想知道一個秘密?”
陳鵑疊着手臂放在微涼的玻璃桌面上,側臉靠在手肘上,神秘兮兮得對趙元說了一句。
“嗯?”趙元頗爲驚訝,問道,“什麼樣的秘密?”
“關於李然這個男人的!”陳鵑笑容更加燦爛了,“怎麼說呢!這個男人,表面很隨和,但是最忌恨有男人給他戴了綠帽子,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孫丹妍張蘭背後各個都有女保鏢,除了有保護她們的目的,也有監視她們的目的!”
“我知道!”趙元莫名所以地點點頭,“很多人也知道!所以呢?”
“恭喜你,趙元先生!”陳鵑粲然一笑,只是美若星辰的眼眸中含着淡淡地失落,“你是第一個成功與李然的女人約會的男人,若等一下我帶你去酒店開房的話,我保證你們家的企業會過不了今年!”
趙元臉色一白,強自鎮定地勉力一笑:“陳鵑小姐說笑了,我以爲我們剛纔相談地還算融洽呢!”
“嗯!”陳鵑靠在椅子上,淡淡地笑道,“其實,剛纔你說得那些話都很對,但是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認爲應該告訴你的!”
“陳小姐請說!”
“你說過,
你父母之所以排斥你的前女友,大抵是她的家世不匹配吧?就正如孫丹妍之於成尚?”見趙元勉強點點頭,陳鵑粲然一笑,“你也說過,你們公司裡的員工人心思動,認爲能陪李然上牀能爲自己謀取巨大的利益,對吧?”
“沒有錯!雖然我的話有點誇張,但是這種情況似乎很普遍,我甚至能想象當李然招聘他的秘書時,招聘現場的盛況了!”趙元十分坦白地點點頭。
陳鵑收斂笑容,凝視着趙元淡淡地說道:“同樣是聯姻,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能陪李然上牀,爲自己,爲我陳家謀取最大利益!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陳家已經高價收購了一家光纜公司呢!”
天空驟然閃過一串猙獰的電蛇,將整個黑暗點綴成一剎那的光明,一如用一盞燭光去照耀人心的陰暗一般。
瀑布般的雨水愴然而下,來去匆匆,車來車往的道路上,一個身穿黑色連身裙容貌俏麗的女子手拿着挎包,背影顯得很落寞悲傷。
看了一眼窗外正下得歡快,半個小時都還沒有停歇的雷雨,孫丹妍放下筆記本,看了一眼正將筆記本放在膝蓋上玩着QQ遊戲的張蘭,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我先去洗澡了!不要玩太久,對你眼睛沒好處!”
“知道了,姐姐!”張蘭回頭朝孫丹妍燦爛一笑。
將盤在頭上的髮絲放下來的孫丹妍,剛剛掀開衣領準備脫衣洗澡,卻見門口傳來敲門聲。傑西卡躬身走了進來,面對着孫丹妍和張蘭驚訝的表情,傑西卡遲疑道:“夫人,二夫人,門口有一位叫陳鵑的小姐求見!”
“阿鵑?她不是在相親嗎?怎麼會到這裡來?”張蘭詫異地說道。
“不知道!”傑西卡搖搖頭,“聽警衛說,陳鵑小姐,似乎沒有撐傘……”
當孫丹妍和張蘭穿上各自衣褲,來到樓下大堂見到陳鵑時,對她猶如落湯雞一樣的模樣頗感震驚,還沒有出聲。
卻見陳鵑擡起頭,凝視着孫丹妍和張蘭苦澀一笑道:“他罵我是個殘花敗柳,自甘墮落的婊子!我冤枉啊!就因爲與我同一個寢室的兩個姐妹……不,是三個姐妹成了李然的女人,我就必須按照他們的意願‘進宮’嗎?”
陳鵑的質問,讓孫丹妍沉默,讓張蘭無言以對。
人心的陰暗在於,他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謠言在裡面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陳鵑不相信人心的晦澀陰暗,不相信謠言積毀銷骨的力量。當她真正面對的時候,於是喊冤受委屈了。
幾個女傭拿着乾燥的白色毛巾爲陳鵑擦拭身體上下。
示意廚房爲陳鵑做一份驅寒的薑湯和點心,孫丹妍凝視着陳鵑,給了一個屬於她的答案:“你冤枉,我知道!但對不住,我幫不了你!阿鵑,當你用這種引人遐想的方式跨入澈水山莊的時候,你現在能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理清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東西!”
“若你要愛情之類的東西,我們李家無法給你!等你喝了薑湯洗完熱水澡之後,我會派人送你回家!並且阿然在報紙和網絡上會爲你闢謠,將他和你清白的關係解釋清楚!至於別人信不信,我們無能爲力!若你要其他的東西……我的態度依然沒有變,李家也不少你這一雙碗筷!”
望着孫丹妍冰冷無情的表情,陳鵑溼漉漉的俏顏一片雪白。
……
李然是在第二天早上被雙胞胎拉起來鍛鍊的時候,才知道陳鵑昨晚睡在‘杜鵑花’套房之中。
望着李然穿着清爽的T恤七分褲,拿着一條幹毛淨一邊擦拭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走進餐廳,陳鵑心情十分忐忑。尤其是他身後同樣千嬌百媚,彷彿同一個模子中刻印出來,穿着一白一黑連身短裙,盪漾着幸福神采的雙胞胎姐妹,她複雜的心情難以形容。
在十幾二十個女人各色目光注視下與孫丹妍來了一個綿長的接吻,李然在旁邊坐了下來,看着不吭一聲喝着魚生粥的陳鵑,李然舔了舔舌頭,摩擦霍霍地說道:“陳鵑,聽說你昨晚相親的對象欺負你了!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他!我保證他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向你道歉!”
“罪魁禍首指不定是誰呢!”坐在柳依恬對面的徐紫珊勾起脣角譏諷一笑。
李然尷尬一笑,他剛纔已經從服侍一旁的宋清口中知道昨晚的詳情了,他當下閉上嘴巴不語。
“不管誰是罪魁禍首,趙家出言不遜是事實!”沈宛妃淡淡地說道,她瞅了一眼默不作聲地孫丹妍,嫣然一笑,“姐姐,我知道阿然和你不喜歡我們招惹是非,但不管陳鵑妹子是不是真的與我們有瓜葛,欺辱到頭上,也必須適當予以懲罰!這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家族必需作出的姿態!”
“宛妃姐說得對!姐姐,這件事我們必須做出迴應呢!”徐巧兒就事論事,十分公允地點點頭。無論這個家族是強是弱,是大是小,一旦壞事欺到頭上,不管是強硬也好,示弱也罷,都需要做出一番姿態出來,否則別人都會低看你們一眼。
“這件事,我心中有數!”孫丹妍淡淡地掃了沈宛妃一眼,“相比起做強硬的姿態,我更不想給媒體留下一個仗勢欺人的印象!李家的家底還沒有沈徐兩家那麼深厚呢!宛妃!巧兒!”
陳鵑瞪目結舌,頭一次見到一個家庭可以明爭暗鬥到這種地步。再看李然,卻見他一臉尷尬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只是個怯弱膽小的男人呢。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趙元其實並沒有罵到你……李家的頭上……”陳鵑幽幽一笑。
“是嗎?”沈宛妃詫異地看着陳鵑,微笑道,“原來陳小姐與我們阿然沒有肌膚之親,這樣的話,倒是不用大動干戈,派人向趙家警告一番就是了!”
黃靜涵看了一眼深有同感的李然,淡淡地說道:“既然陳鵑小姐這樣說了,阿然,你怎麼看?”
“不錯,我和陳鵑的關係本來就……”
“很親密!”陳鵑打斷了李然的話,心中的苦澀只有自己可以品嚐,“不過在趙家的事情上,請各位姐妹不必爲我大動干戈,傷了我們李家的名聲!”
李然微微一怔,沒有獵豔的欣喜,沒有躲美的快樂;此時,他的腦中只存留着302室那幾個女人在人前或快樂無憂,或親密無間,或驕傲自矜的回憶,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揮手打斷了孫丹妍要開口的話。
李然凝視着陳鵑,說道:“陳鵑,其實你沒必要這樣!你要明白,你陳鵑不缺我能給你的東西。若是你擔心那積毀銷骨,三人成虎的謠言!我大可以從各種渠道爲你闢謠,甚至,我也可以認你爲妹妹嘛!方式有很多的!”
“若人心能滿足,阿然你身邊豈會有衆美相伴的齊人之福!”
陳鵑捋着額頭前的散發悠悠一笑。一句話出口,頓時讓沈黃二徐面露不豫之色,即便是孫丹妍和張蘭雙胞胎幾個女人,也皆是默然不語。
同樣一句話,也讓李然啞口無言。
“那個只是第一次與我見面的男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在背後與他父母商談着利用我爲籌碼親近李家!而當我說氣話,拿自己當籌碼去贏得陳家的未來反而被人說成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陳鵑低垂着眼簾,握着調羹的手十分用力,“人心的魑魅魍魎可見一斑!”
這番話,讓沈黃二徐的面色稍霽,算是認可了陳鵑這番話,並且心有慼慼。
李然不以爲然地說道:“我知道你父親的企業還算大,也是個億萬級別的富翁,用得着你來贏得什麼未來?神經,當你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公主不正好!”
“當公主也要自己爭取啊!下層的老百姓,即便觸到天花板,也要仰視那些大人物以及他們的子女呀!”張蘭幽幽一笑,白了李然一眼,“若事情真有阿然你說得這麼輕鬆,那世界也就大同了!”
沈宛妃漠然道:“這裡面依然是人心的問題。強強聯合能保證相關家族分享彼此社會權力和資源,同時也能起到權力/財富繼承者地位平穩的根本目的。不獨**的中國如此,不獨落後的非洲國家如此,不獨先進的美國如此!李家的權勢,不在現在,而在未來!這也是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這也是阿然你現在可以恣意妄爲,在花叢中流連忘返卻不用擔心遭遇來自政治層面詰難的根本原因!”
傑西卡海藍色的眼珠中閃過一絲複雜, 她看了一眼黯然神傷的李然,輕聲說道:“不管是美國英國,背後的大家族都有一系列複雜而低調的權力/財富交接程序!即便慈善的背後,往往有無法想象的黑暗。比如比爾蓋茨將絕大部分財產捐獻給慈善基金會,真正的目的是避稅——苛刻的遺產稅!這是卡內基現代慈善概念的貫徹,而不是慈善的最終目的!這也是爲什麼比爾蓋茨慈善基金越是捐款,資產卻越多的原因,他們是以慈善爲表面的投資行爲,比如資助抗艾滋病、戒菸藥物、生物基因的研究,一旦成功,獲利將極爲驚人!這裡面有國家誘導勸善的行爲,但是就其本質,無一都是人心的趨利避害!這點,與家族與家族的聯姻,企業與企業的聯姻有異曲同工的微妙!”
李然沉默了。陳鵑沉默了。張蘭,柳家姐妹,還有她們身後伺候的女傭們俱是面色如土,她們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冰冷卻貼近社會本質的話。
“所以,我希望我們陳家,也能得到如香港鄭家那般待遇!”陳鵑幽幽一笑,看着李然低聲道,“阿然,希望你別認爲我太貪心纔好!”
孫丹妍見李然不語,嘆了一口氣,側頭對着身後服侍的女傭下達了禁口令:“剛纔這些話,你們左耳進去,右耳出來!如果外面有一點點的風聲,我不會問你們其中究竟是哪一個人泄密的,因爲你們全都會捲鋪蓋走人!明白了嗎?”
“是,夫人!”女傭們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包括打頭的殷曼。
“吃飯吧!”